榕城變遷

偏居東南一隅的福州，2200年來從未像中原王朝的都城那樣，在歷史上轟轟烈烈地上演過無數的悲喜劇，它僻處海陬，不顯山露水，這倒使其成了中原板蕩、天下擾攘之時世家大族避亂南遷的世外桃源。經過千百年的風雨變遷，使得福州這座歷史文化名城的內涵更加深厚。

福州古城6次變遷

根據目前可查的最早史料記載，公元前202年，閩越王無諸在冶山周圍建漢冶城，作為閩越國王都。《史記》上寫道：“無諸為閩越王……都東冶。”這是福州可以考證的第一次建城記錄。

第二次建城在公元282年，時任晉安郡守嚴高在福州建子城。子城城墻的四至范圍是，東到井大路、西到達明路、北到湖東路、南到楊橋路。這時福州城市發展的中心初露端倪。

第三次建城在公元901年，王審知建唐羅城，包括漢冶城和晉子城，并擴大了城垣的范圍，從東街口往南推到津泰路一帶，安泰河成了護城河，北到冶城以北，東到五一路瓊河，西拓至西門怡山門和善化門，今白馬路以東。值得一提的是，唐羅城全部用印有“錢紋”圖案的城磚砌城。城內除官吏居住外，還讓百姓按規定地段修建住宅，分段圍以高墻，稱之為坊，這便是“三坊七巷”的雛形。

后梁時，王審知又在唐羅城南北建夾城，把烏山、于山和屏山包括進來，使夾城北至今天的華林路，南到南門寧越門，奠定了福州城區的基本格局。這是第四次建城。

第五次建城在宋代，郡守程師孟開始建宋外城，后來又不斷擴建，將夾城又往東南隅擴建，使宋外城城墻東到六一路晉安河邊，南到茶亭洗馬橋。

第六次是明清時期，明洪武四年（1371年），駙馬都尉王恭在王審知建夾城基礎上，重建福州城，改以前磚、土城墻為石砌城墻以抗倭。北邊從冶山擴展到屏山跨山，南到南門兜，將于山、烏山括進來，東、西分別到晉安河和白馬河。明清府城范圍一樣，只是有些修修補補。

民國初年后，為了修建馬路，逐步拆除明清城墻，現在的白馬路就是那時拆除西城墻興建的。

百年前商號云集的旺地

位于福州臺江區中部偏南的上下杭，俗稱“雙杭”，是近代福州的商業中心和航運碼頭，當時，閩江上游的木材、茶葉、筍、紙等都在這里集散。實際上，上下杭的“杭”就是“航”，即碼頭。

福州地處閩江下游，在古代，上游閩北的物資向來通過閩江運到福州。在明朝海禁時代，福州最初不是外貿港口，從閩江上游來的船貨在城的西面停靠比較方便，因此，帶動了城西洪塘的興起。明中葉以后，隨著與琉球的朝貢貿易轉到福州，由閩江口溯流而上的朝貢船停靠在城南的碼頭比較方便，福州城的商業也逐漸南移，靠近閩江的上下杭也逐漸發展起來。

1844年，福州作為“五口通商”的口岸開埠后，南通臺江碼頭、水運便捷的雙杭，以其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逐漸發展成為輻射全省、溝通省外乃至東南亞地區的商品集散地。

2006年出版的《福州雙杭志》，其卷首有一幅已故的林祥彩老先生繪制的“民國時期上下杭街商行店鋪分布圖”，直觀顯示了當時上下杭商號云集的盛況。分布圖顯示，當時的上下杭，有商行23家、京果行12家、布行14家、顏料行12家、國藥行8家、銀行和錢莊8家、進出口公司6家、溪行4家、糖行6家、海味干貨行9家、茶行3家、紅曲行7家、紙行6家、船務行3家、鞭炮行4家、汽車運輸行3家；此外，尚有洋行、保險公司、郵電局、商會、商事研究所、同業公會、救火會和學校以及名人故居、會館、廟壇、祠堂、菜館……

商貿的發達，也使這里成為富商巨賈的匯集地，成為閩商的發祥地之一。民國時期福州的四大富豪羅（羅金城、羅勉侯父子）、尤（尤恒盛家族）、劉（電光劉）、黃（黃占鰲、黃占鴻兄弟）中，就有三家（羅、尤、黃）在上下杭活動，還有一種說法是，當時福州十大富豪中，有八家在上下杭。

行走在上下杭路，隨處都能看到閩商留在這里的印記：沿著上杭路，走過湯房巷，一座門兩側嵌著石板的建筑映入眼簾，這座門牌號102號的老宅看似不起眼，其實曾是閩商邱映光的邱森泰商號分行，這位119歲的閩商曾是福建永安最大的木材商，2010年病逝福州；再往前行，來到大門緊閉的上杭路122號，這便是大名鼎鼎的采峰別墅的入口，旁邊便是別墅主人楊鴻斌當年經營的隆慎錢莊；而附近的上杭路95號則是王渭英、王幼凱兄弟經營的致遠藥行，旁邊的97號門額上，“福州進出口股份有限公司”的字跡仍清晰可見……

舊時的上下杭曾經有14家會館，其中本省籍的有12家。會館類似于今日的“駐榕辦”，不同的是，不是為官方服務，是為普通百姓服務。上下杭的會館更明顯帶有為商人服務的功能，是商幫群體活動的場所。

有趣的是，福建省內商人群體的匯集也與上下杭的名稱相對應。按照明清福建“八府”的區分，福建“上四府”（延平、建寧、邵武、汀州，大致相當于今天南平、三明及龍巖西部）商客多居留在上杭路，因此，建寧、泰寧、浦城會館等就集中在上杭路；而“下四府”（福州、興化、漳州、泉州）的商客則多居留在下杭路，因此，興安（莆田、仙游）、南郡（漳、泉）會館等就集中在下杭路。

如今，隨著福州市工商聯喬遷新址，這里已經人去樓空。曾經見證了總商會歷史的魁星樓，和那些幸存下來的會館一樣，正等待著重煥榮光的一天……

城市里坊制度的活化石

福州三坊七巷是福州市南后街兩旁從北到南依次排列的十條坊巷的簡稱。向西三片稱“坊”，向東七條稱“巷”，面積約40公頃。它是我國目前在都市中心保留的規模最大、最完整的明清古建筑街區，保存較好的明清古建筑計159座。2009年7月，三坊七巷被評為中國十大歷史文化名街之一。

福州三坊七巷起于晉，成于唐五代，至明清鼎盛，古老的坊巷格局至今基本保留完整，是中國都市僅存的一塊“里坊制度活化石”。坊巷內保存有200余座古建筑，有著“明清建筑博物館”的美譽。此外，自晚清至民國初年，從這里走出了林則徐、沈葆楨、嚴復、陳寶琛、林覺民等一大批知名歷史人物，被譽為“近代名人聚居地”。

三坊七巷的形制，有人將其比喻為魚骨與魚刺，有人則形容為菩提樹葉，或直呼為“非”字形。筆者覺得，它倒更像一片優美的棕櫚樹枝葉，南后街似葉片的主脈，向西伸出的三條支脈為三坊，向東生出的七條細脈是七巷。由北向南的三坊依次為衣錦坊、光祿坊、文儒坊，七巷的順序依次為楊橋巷、郎官巷、塔巷、黃巷、安民巷、官巷和吉庇巷。

如果以單體建筑而言，三坊七巷中的建筑也許并不起眼。論規模，它不如執商界牛耳之徽商徽派建筑；論體量，它不如山西晉商大院，更無法與江南世家大族的府邸相較；但它有它的優勢、它的神韻和它的品位。它是特定地域環境和文化的產物，也是福州地域歷史文脈傳承不絕的標志性象征物。

三坊七巷古建筑的外部特征也有獨到之處。江南古建筑中，絕大多數是呈90度角的直線構成的階梯形山墻，唯獨三坊七巷民居的馬鞍墻是曲線形的，墻頭和翹角皆泥塑彩繪花鳥魚蟲及人物風景，具有濃郁的閩地特色。

走進三坊七巷，眼前街景實難與千百年來轟轟烈烈的歷史事件聯系在一起。令人驚異的是它那科舉神話以及由這神話所編織出的一個個立德、立功、立言的所謂“三不朽”的創世人杰。三坊七巷的科舉神話并非一日寫就，它是千百年來世家大族文化接力的產物。

三坊七巷中數黃巷最為古遠。晉永嘉之亂，中原黃姓人家避亂入閩，落戶其間，故稱黃巷。唐朝末年，崇文官校書郎黃璞退隱于此。黃巢起義軍入閩，過福州，因聞黃璞大名，令士兵“滅燭而過”，勿擾其家。從此，黃巷名聲大振。清代知府林文英、榜眼林枝春、巡撫李馥、兩江總督梁章鉅等，都曾世居巷內。

書卷氣十足的光祿吟臺位于光祿坊內，宋代曾任過光祿卿的福州郡守程師孟時常吟游于此，并題“光祿吟臺”四宇，有好事僧人將其鐫刻于石上。林則徐亦喜游吟臺，晚年放鶴于此，后人勒石“鶴磴”，以記林公美舉。

“光祿吟臺”并非只有名士顯宦流連盤桓，深閨名媛對此地也情有獨鐘。著名福州才女、中國第一位女翻譯家薛紹徽就常游吟于此。薛紹徽在“光祿吟臺”附近的烏石山麓構樓讀書，號為“黛韻樓”。道光年間郭柏蒼入住此處后，其女郭拾珠姐妹與三坊七巷中的許多女眷能詩善文，常以詩文唱和往還。一些好事公子常常“賄賂”侍女以圖先睹為快。時人遂將這些名娃閨秀所寫詩詞稱為“光祿體”。

文儒坊47號里的陳承裘創造了“六子科甲”的科舉奇跡。他的六個兒子中，出了三位進士，三名舉人，長子陳寶琛后來還成了末代皇帝溥儀的老師，聲名之隆，文運之盛，無出其右；黃巷4號被人譽為“五子登科”宅第，屋主郭階三的五個兒子全部中舉，次子郭柏蔭更是進士及第；光祿坊里的劉齊衢和劉齊銜號稱“同榜一胎兩進士”，轟動一時。“最憶市橋燈火靜，巷南巷北讀書聲”，三坊七巷歷代鴻儒名師造就了這里濃濃的文化氛圍，因而人才輩出。

三坊七巷被現代著名作家郁達夫稱為“鐘鳴鼎食之家”之所在，“兩旁進士匾額，多如市上招牌”，并由此形成了歷史名人層出不窮、共存共榮的文化生態。

三坊七巷的歷史如今已翻開新的一頁。傳統與現代，樸素與華麗，靜謐與喧囂，巧妙地融合在三坊七巷這一個時空之下，其典型的代表要數南后街了。

每一座城市都有其標志性的城市客廳，或曰市民廣場。福州的心臟地帶就是南后街，這里自古繁華。清末舉人王國瑞有詩吟道：“正陽門外琉璃廠，衣錦坊前南后街。”早在明清時期，南后街就是福州民俗匯聚之所，為“粉墻黛瓦石板路”、鋪面林立的熱鬧街市。南后街聚集了老福州的五行八作，刻書坊、舊書攤、裱褙店，脫胎漆器、軟木畫這些傳統工藝，加上魚丸、肉燕等傳統小吃，應有盡有，令人眼花繚亂。

景因文傳，境緣人勝。在周圍一片林立的高樓中，三坊七巷安謐地靜臥著。你若厭倦了大都市的塵囂，側身轉入這片巷子，抖落身上的塵土，也許就能體會出別樣的人生……遠方的游子在不經意間隨便推開哪一扇深宅大院吱吱嘎嘎的大門，都會看到老人和舊物安詳地融為一體，靜聽斑駁的古墻上老木鐘不慌不忙的敲擊聲，恰與遠處喧鬧的市井之聲形成鮮明的對比。

水城福州變遷史

水城福州之名是有一些由來的。當年意大利威尼斯商人馬可·波羅在古城高大濃密的榕蔭下悠哉悠哉踱步之時，目光所觸，除了石橋，便是一片汪洋碧綠的水，于是《馬可·波羅游記》便有了這樣一個讓福州人至今驕傲而又多少有點懷念的句子“橋最多的美麗水城”，那時已是明朝。

而明之前，開啟水城福州美景之始的當在唐代，閩王王審知在政17年間，不僅選賢用能、省刑薄賦、重文興教、興建城池，還集中財力疏浚西湖、整治內河、修建橋梁，從而令福州這個偏安東南一隅的荒蠻之地，有了一個令時人艷羨無比的“世外桃源”的美譽。

從宋朝開始，水城福州的身影在經過了唐的啟蒙，開始因為有了越來越多的內河和內湖而以明媚豐滿的姿態呈現出來。

據歷史記載，公元前202年，漢閩越王無諸在冶山周圍建漢冶城之時，其東西、南北長只有232步，僅有護城河一條，其南皆為水漫地區，越王城乃處“大澤中”，實為一大海灣；公元282年，時任晉安郡守嚴高在福州建子城后，不僅增加了6條護城河，還開挖了西湖和東湖。西湖位臥龍山下，諸西北諸山之水，至今猶存；東湖長、寬各23里，儲東北諸山溪水，“所溉田不可勝計”；公元901年，王審知擴唐羅城，又在烏石山西麓開鑿南湖，“引水與西湖通”。這種狀況一直延續到宋后，隨著海水東退，時稱“臺南”今謂“臺江”的大廟山以西以南的幫洲逐漸從水域中拓出，并在這些沙洲的低洼處，再陸續形成一些內河和內湖。就這樣，在每一次擴建城池便開挖一道護城河，和歷史、地理等多種因素的影響下，一個與海與閩江相通，內河水系縱橫交錯的水城福州形成了。

如今的福州依山傍海，烏山、屏山、于山三山鼎峙，閩江、烏龍江如兩條長龍交匯穿行，內河水系犬牙交錯，已形成白馬河、晉安河、光明港、磨洋河、新店、南臺島6大水系107條內河總長度244公里，匯水面積300平方公里的水資源體系，是國內水網平均密度最大的城市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