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保大王”的窮途末路

文·圖/林達

“擔保大王”的窮途末路

文·圖/林達

張福林或許是溫州民間借貸危機以來最后一個被抓的擔保公司老總，這意味著當地“高利貸王朝”開始走向覆滅。作為溫州擔保業曾經的大佬，張福林的經歷成為了這個行業過去幾年遭遇困境者的一個縮影……因張福林的案情比較復雜，偵查階段時間較長。2014年2月底，當地檢察機關就張福林一案向法院提起訴訟。6月30日該案已開庭審理，并將擇期宣判。

2013年1月，廣西東興，中越邊境，黑暗中一條小船從中國駛向越南芒街，船上坐著一個神色焦慮的中年男子，他叫張福林，他此番去越南沒走陸路口岸而選擇坐船，只因為他是“跑路”偷渡的。他的妻子葉挺英也跟著以合法身份從東興口岸出逃到越南與他匯合。沒人知道，這對“跑路”夫婦曾是浙江溫州的億萬富豪。

光鮮，擔保巨頭曾呼風喚雨

今年46歲的張福林是溫州龍灣人。張福林曾是溫州當地政府的座上賓、能人、擔保圈大腕。身上有著溫州市信用擔保行業協會副會長、龍灣區擔保協會會長、溫州民誠融資擔保有限公司董事長等諸多光環。這個“擔保大王”的落網，再次為非法借貸敲響了警鐘。張福林一案，之所以備受社會關注，除了和他在溫州擔保界名氣有關外，也和他外逃被抓回過程頗具“風向標”意義有關……

1989年到1995年期間，張福林進入農藥化工行業，先后在麗水和溫州辦起兩家農藥廠。憑借精明的生意頭腦，他賺了三四百萬元，挖到人生的“第一桶金”。1997年，張福林從農藥行業抽身，成立基金會，募集到大批資金后，借著國家西部大開發的東風，涉足重慶房地產市場。2003年，賺了5000余萬元的他興奮地回到老家溫州，開始尋找新的商機。

作為全國的民企之都，溫州的中小企業星羅棋布，大量的中小企業和溫州民間的各種炒家非常需要錢，當國家銀根抽縮，這些急需輸血的企業從銀行貸不到錢時，他們就會去找擔保公司，以5%、7%甚至10%的利息，幾千萬、幾億元的“承攬”過來。經過多年的商海折騰，張福林自詡眼光獨到而準確，他當然不會放過這種機會。

2007年，張福林成立“溫州民誠融資擔保有限公司”，注冊資金5000萬元。2009年，是張福林業務做得最好的一年，擔保規模估計達到了4億至5億元，沒過幾年，他在溫州擔保行業名氣漸大。2010年7月，張福林還曾作為一個溫商考察團的團長，赴臺灣商談參股臺灣銀行事宜，“謀劃大陸民間資本進軍臺灣金融業。”一名知情人士透露，還不包括貸款業務，此時的張福林已擁有4億元身家，成為溫州龍灣區擔保行業的“龍頭老大”，并成功當選溫州市擔保協會副會長。他坦言，那個時候整天陪同領導、企業家到世界各國考察，常常和一些實業老板們胡吃海喝，忙得不亦樂乎。

一路順風順水，張福林吸金的欲望變得越發強烈，他已經看不上擔保公司的利潤。用他的話說，“溫州民間借貸市場已經瘋了，只有‘傻子’才做擔保”。據警方調查，從2010年上半年開始，他和妻子葉挺英等人以資金周轉和高額利息為誘餌，向社會不特定人員非法吸收存款。

張福林交代：“在高額利息的誘惑下，當時很多親朋好友、甚至一些政府部門的公務員都拼命塞錢給他，求他幫忙放貸，甚至還要托上關系。”在公司經營得最紅火時，他幾年就把本金拿回來了。雪球越滾越大，張福林鼎盛時手頭的資金有10多億元。

崩盤，一根稻草壓斷腰

張福林干的買賣，名義上還是“擔保”，實際上是“高利貸”。從公務員、親朋好友、乃至其他社會人等高息籌來的錢，“利滾利”再高息拆借給他人。這都拜中國金融體系的弊端所賜。每次政府宏觀調控、銀根抽緊，一些急用錢的民營企業從銀行貸不到款，便去找擔保公司，以5%、7%甚至10%的利息，幾千萬乃至幾億元的短期融資，令張福林從中賺得利差。

本來是“愿打愿挨”的生意，運轉得挺好。可實際上，張福林一直走在懸崖邊。據張福林交代，他所非法吸存到的資金絕大部分都投資到房地產、能源和醫藥行業，其余部分資金則以高額利息外借給別人。沒想到2011年下半年，溫州發生民間借貸風波，張福林所投資的資金被套牢。在2012年溫州“海鶴”藥業重整時，作為債權人之一，張福林涉及的金額就達1.29億元。他的其他資金大多借給了房地產商、能源開發商等，由于他們一時間無法還款令他被深度套牢。很快，張福林資金鏈出現斷裂，討債的人紛至沓來。他惶惶不可終日，只得把名下的房產、公司以變賣和抵債方式，向部分債權人償還債務，但這只是杯水車薪。他開始成為法院的“常客”，既有別人把他告上法庭討債，也有他向法庭起訴向別人討債。

每天從一大清早到第二天凌晨二三時，張福林幾乎會接到上百個催債電話，手機幾乎被打爆。接著，他整夜整夜失眠，有時實在累得不行，就栽倒在沙發上……

2012年7月，有17名債主集體向龍灣警方報警，希望警方出面討回張福林欠他們的3000余萬元資金。警方立刻傳喚張福林，當時張福林拍胸脯說，“自己的事情會自己解決”，于是立刻轉讓了兒子名下的一處寫字樓，暫時化解了危機。起初，他并沒打算跑，但2012年12月，又有20余名債主向他“討要”3000余萬元債務，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于是，他選擇出逃以避風頭……

據張福林說，最多時他曾欠下10余億元債務，涉及300余人，目前大約還欠1億元債務。經警方初步查證，張福林夫婦等人涉嫌非法吸收存款金額已達3000余萬元，涉及20余名受害人。但隨著調查的深入，金額已上升到6000余萬元，有30余名受害人。

業內人士指出，擔保行業“異化”現象比較普遍，掛著擔保公司的牌子卻不做擔保業務。同時，部分擔保公司熱衷于高風險投資、高息借貸甚至非法集資。一旦出事，就會引發社會連鎖反應……

逃匿，身藏越南每天噩夢纏身

2013年1月初，如坐針氈的張福林決定逃跑，他乘火車來到廣西，再從廣西東興乘坐小船偷渡到了越南芒街，其妻葉挺英也隨后從廣西壯族自治區防城港市東興口岸出逃到越南與丈夫匯合。出逃時，張福林身上只帶了2萬多元現金和幾張信用卡。逃到越南芒街市后，夫妻倆在市郊找了一棟破舊的單間落地房，面積僅四個多平方米，付了1萬元作為租用1年的房費。為了躲避警方，兩個多月來，夫妻倆幾乎每天都躲在房間里，很少出門……

3月27日，讓張福林提心吊膽的事終于發生了。當晚6時許，10余名越南警察沖進了他們落腳的出租房。被抓時，兩人還在廚房間洗菜做飯。據張福林事后交代，當時聽到越南警察用普通話報出他們名字，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我想這一天遲早會來的。”落網時，夫妻倆身上只剩500元現金，信用卡已透支了20多萬元。據他說，信用卡透支的錢用于償還部分債主的欠款。

警方，三進廣西跨境抓捕

2012年12月起,溫州龍灣警方陸續接到群眾報案,控告龍灣人張福林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2013年1月14日,龍灣警方以因涉嫌非法吸收存款罪對張福林及其妻子葉挺英進行立案偵查并依法批準刑事拘留。

正在警方抓緊行動的時候,張福林、葉挺英夫婦聞風先后出逃越南。追捕組將發現兩名嫌疑犯可能出境逃竄到越南的信息第一時間報送上級公安部門, 國家公安部將兩名嫌疑對象列為境外逃犯,通報給廣西警方。

接到函報后,廣西警方高度重視，立即通知東興警方協助偵查,并迅速啟動中越(東興——芒街)警務協作機制,密切聯系越南警方,全力追捕兩名在逃犯罪嫌疑人。越南芒街市和廣西壯族自治區東興市是中國與越南的邊界城市，中間只隔著一條北侖河，兩座城市隔江相望。兩地警方在打擊邊境偷渡、刑事違法犯罪等方面建有良好的警務協作關系。

1月19日,溫州警方專案追捕組首次入桂,與東興警方接洽,向他們提供有關張福林夫婦的詳細情況和案件線索。2月27日到3月6日,追捕組再赴廣西,向東興警方提供張福林夫婦在越南的可能落腳點與其他有用線索,并與芒街警方的警務聯絡官聯系,發出協查通報，共同研究追捕方案和措施。正當溫州、廣西兩地警方為抓捕張福林費盡心血時，3月27日,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傳來，張福林、葉挺英夫婦在越南芒街市城郊一出租屋被當地警方抓獲……

1月28日下午4時許，張福林和妻子葉挺英被越南警方押到北侖河大橋上的中越邊界。當時張福林提著一個塑料袋，里面只有幾件衣服。

2013年4月1日下午4點42分，由廣西南寧起飛的GS6524航班降落溫州永強機場。張福林和葉挺英夫婦，在六名荷槍實彈的溫州特警押解下，走下了飛機，隨即被押進囚車，送往溫州市看守所羈押。這對夫婦因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出逃越南兩個多月，終被押解回溫。溫州警方介紹，這是他們開展抓跑追逃打擊“治賴”工作以來，抓獲的首個潛逃境外的犯罪嫌疑人，這也是中越實施警務合作機制以來溫州首例境外在逃的經濟犯被擒拿回國的案例。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