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開“艾米”的面紗

文/劉金城

揭開“艾米”的面紗

文/劉金城

古人云：貪如火，不遏則燎原；欲如水，不遏則滔天。

在眼花繚亂的社會中，企圖不勞而獲，一夜暴富者司空見慣。可是，把貪欲演繹到極致，且喪盡天良的，莫過于販毒！

1999年11月20日至12月9日，長寧公安分局與市局“803”刑偵總隊聯袂，從一封舉報信入手，連續鏖戰了20個晝夜，成功摧毀了一個由境內外販毒分子勾結，倒賣大宗“搖頭丸”毒品的犯罪團伙。

這次緝毒行動，先后抓捕了境內外販毒團伙成員13名，其中，境外涉黑成員四人。共繳獲“搖頭丸”5000余粒，走私高級轎車兩輛，毒資近20萬元。

迄今為止，此案仍被列為滬上警方破獲的最大一宗“搖頭丸”毒品案。以后破獲的零零星星此類毒品案，規模蓋莫若此。

“搖頭丸”在上海灘露出猙獰面目的時候，是15年前的秋冬之交。然而，令販毒分子始料不及的是，當惡魔撒旦的利爪甫一伸出，就被上海警方的出鞘之劍斬斷。

舞客發飆，舞場有鬼

1999年11月20日下午，一封令人觸目驚心的群眾舉報信，擺在了長寧區政府領導的桌上，引起時任區委書記茅明貴及區長姜梁的高度關注。經傳閱，兩人分別在舉報信上圈閱：迅速查清案情，嚴厲打擊此類販毒活動！

來信反映番禺路上一家叫“激情”的酒吧，其迪斯科舞廳出現了異常的狀況：一群青年男女經常在這里通宵達旦地跳舞。其舞姿之“瘋狂”，令人瞠目結舌。只要快節奏的迪斯科音樂響起，這幫青年舞客手舞足蹈，腦袋劇烈搖晃不止。男人的腦袋擺動得像“撥浪鼓”一般；女人的長發隨著音樂節奏搖動，猶如快速旋轉而散開的裙擺。令人嘖嘖稱奇的是，舞者不知疲倦，能持續數小時經久不息，讓旁觀者看得頭暈目眩。

顯然，這些舞客的行為是反常的。是什么東西能讓人如此異常地亢奮？據知情者透露：舞廳內有人悄悄地向舞客兜售100多元一粒的小藥丸。購買這種昂貴藥丸的人，只要吞進肚子，藥丸片刻之間就會發揮異常神奇的作用。這樣的人，隨著迪斯科音樂節奏，瘋狂地搖頭不止，連續數小時不能自制，直至身體完全癱軟……

知情者還透露，這種小藥丸俗稱“搖頭丸”，是一種新型毒品。人在跳舞前一旦吃下它，就會無法自制，舞姿“瘋狂”，搖頭不止。

這種“搖頭丸”，無論對人的身體，還是精神，都會帶來極大的傷害。如果長期食用，對人體健康將是不可逆轉的損害，直至危及性命。

出于良知和義憤，知情者踟躕良久，決定向當地政府舉報這種罪行。并強烈要求公安機關迅速采取行動，割掉這顆貽害社會的“毒瘤”。

喬扮舞客，摸底探毒

舉報信和領導批示旋即轉到肩負一方平安重任的長寧公安分局。

時任分局長丁年保臨危受命，連夜召來刑偵骨干人員，開了一個短促而緊急的會議，迅速部署對此案的偵查工作。

當年分管刑偵工作的副局長鄭為國調兵遣將，選派刑偵支隊的緝毒精英，在市局刑警“803”的支持配合下，組成“11·20”專案組，追根究源，挖掘線索，逐步鋪開“搖頭丸”毒品案件的偵查工作。

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激情”酒吧里究竟藏了多少貓膩，幾許妖孽？專案組還須親臨實地，探囊一摸。

21日晚，迪斯科舞場來了幾位陌生面孔“舞客”。其中一位體魄壯碩，戴著墨鏡的中年人，饒有興趣地“觀賞”舞客們瘋狂的舞姿。

舞罷一曲，休憩間隙，中年人朝不遠處的服務小姐招手示意。

“需要什么服務嗎？”小姐走過來輕聲問。“這種跳舞的藥片有賣嗎？”中年人悄聲道。“他那里有賣的。”小姐指著舞廳暗角的一挺著“啤酒肚”的胖子。

“這種藥片力道蠻大的嘛，我弄一點行嗎？”中年人頓時“興奮”起來。

稍頃，小姐從“胖子”那里帶過話來：你們幾個陌生面孔，從來沒看到過。吃不準你們是啥人？最多只能賣一粒給你嘗嘗味道。下趟混熟了再講……

顯然，“胖子”對半路殺出的“程咬金”，還是存有戒心的。但是，又怕跑了一筆“生意”，抖抖豁豁還是拋出了一顆藥丸。

小姐充當二傳手，得到10元小費。中年人另外掏出150元，得到一粒小藥丸：這樁“買賣”就算是成交。

眨眼工夫，這幾位陌生人悄然而退。舞廳暗處的“胖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幾位陌生人，心中一陣忐忑涌起，一絲疑惑籠罩：“職業”敏感暗示——好像是不祥之兆？！

“胖子”的憂慮不是沒道理。平時來買藥丸的都是迪斯科舞廳的常客，而且都是年輕人。今晚來買藥丸的卻是年過半百的“老江湖”，而且買了藥馬上就離開了。

這些陌生人究竟是什么人？該不是公安的密探吧？或者是“黑道”上的人物，設了個“套子”讓他鉆？“胖子”有點后悔了，真不該把藥丸賣給他們。但他轉念又思忖，事情也許根本沒有這么糟糕。但愿上帝保佑，自己在胡思亂想……

如果“胖子”猜測靠譜的話，他的腸子恐怕都要悔青了。倘若他知道這幾位陌生人就是長寧分局副局長鄭為國和刑偵支隊支隊長沈余祥等人，恐怕連尋死的心都會有。

聲東擊西，“胖子”落網

專案組喬裝打扮的暗訪，大有斬獲，首戰告捷。雖然獲取的只是一粒小小藥丸，卻能夠給幕后的販毒團伙以致命的一擊。

經化驗鑒定，藥丸被確認為含有高成分的MDMA，就是毒品“搖頭丸”！

正當警方躊躇滿志，準備采取下一步措施之際，“激情”酒吧迪斯科舞廳卻莫明其妙地“謝幕”了。

酒吧大門上貼出一張告示：“音響壞了，暫停營業”。當然，此案中的角兒“胖子”，也就隨之“失蹤”了。看樣子，這酒吧和“胖子”之間的關系，說不清，理還亂。

“胖子”是這個販毒團伙中的一只重要爪牙，已是禿腦瓜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兒了。舞廳歇業，跟“胖子”出售毒品“搖頭丸”敗露，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專案組判斷，打草驚蛇了。這是舞廳放出的一個試探氣球。只要沉住氣，過了風頭，“胖子”肯定還會繼續活動的。

茫茫“舞海”覓“搖頭”，專案組決定暫且撇下“激情”不管，另辟蹊徑。警方的視線開始篩濾區域內的其他歌舞廳，果然又找到一個破案楔機。

鄭為國等“故伎重演”，從另一個舞廳小姐的手中購得“搖頭丸”一粒。據小姐稱，藥丸也是一個叫“胖子”的人所售，此人的外貌與在“激情”酒吧客串的“胖子”相貌神似。

此“胖”是否那“胖”? 專案組認為，狡兔三窟，“胖子”的這樁“業務”，不會吊死在“激情”這一棵樹上。偵查人員隨即在舞廳外圍設伏，連續“守株待兔”一晝夜。功夫不費苦心人，“胖子”果然沒有消停。這天凌晨3時，胖子大大咧咧地邁步跨出舞廳，叼上一根香煙，未及點燃，猝不及防地被偵查員撲倒在地，密捕帶走。

經連夜突擊審訊，“胖子”交代在全市10余個舞廳向舞客兜售“搖頭丸”的犯罪事實。“搖頭丸”從何而來？“胖子”吞吞吐吐地供出，毒品是從一位“境外來客”處批發來的。

茶館“設宴”，請君入甕

經專案組追根刨底，“胖子”透露，這位“境外來客”的“胃口”很大，每一筆交易都必須百粒以上計數，對小打小鬧的生意不屑一顧。“胖子”還透露一條信息：最近“境外來客”欲與他做一宗“大買賣”。可“胖子”不過是“小本經營”，資金不足，對這樁買賣心有余而力不逮，故半途而廢。

專案組斟酌再三，決定以此為突破口，讓“胖子”假戲真做，便于順藤摸瓜。

“胖子”急于立功贖罪，爽快地應承下來。這人倒也是一塊演員的料，一場戲演繹得惟妙惟肖，馬上拎起電話：“李老板啊，是我，肥仔呀。”

“是這樣的，上次你說的那樁‘買賣’，我介紹我朋友來跟你談。他呀，‘立升’蠻大的，資金沒有問題。噢，人嘛，絕對沒問題的，儂放一百個心好了。”電話這頭，這人鼓動如簧巧舌，竭力攛掇“李老板”上鉤。如此這般，“境外客”豈能不中招。于是，急吼吼地要來談成這筆“生意”。

“交易”時間定在12月1日下午1時，地點約在長寧區某茶館。

是日，專案組設下“鴻門宴”，請“李老板”入甕。一小時過去了，不見“李老板”身影。兩個小時后，偵查員仍在屏息等待。下午3時的鐘點剛剛敲響，“境外客”李彬終于按捺不住寂寞，姍姍露面，出現在茶館門口。守候已久的偵查員一擁而上，一舉拿下。

從李的隨身的一只黑色皮包中，偵查員當場搜出“搖頭丸”700粒。人贓俱獲，鐵證如山，李彬面如土色，簌簌發抖。

據李彬供詞，專案組獲悉，與李一起入境來滬販毒的，還有另一個同伙，叫謝維干。兵貴神速，事不宜遲。為了防止謝嗅到風聲出逃，當天晚上，專案組出動兩輛警車，風馳電掣般地撲向吳中路上謝維干的居所。真是無巧不成書。此時謝正好從外面用餐歸來，被偵查員堵在門口，關門打狗。

謝被擒拿之后，偵查員從他的住處墻角的一只考克箱內，搜獲一包“搖頭丸”，計有毒丸50粒。

敲山震虎，“大頭”中招

專案組叱咤一線，大獲全勝。但是，市區的一些舞廳，“搖頭丸”仍然是肆虐未絕。事實表明，在這樁“搖頭丸”毒品案的背后，隱匿著一雙碩大的魔爪，編織了一張隱秘的毒網。

除惡應務盡，擒賊須擒王。專案組尋蹤覓跡，馬不停蹄地轉入第二次戰役。

積累前車之鑒，鄭為國率部再返重新開張的“激情”酒吧。視線中跳出一個新的目標——“大頭”。

據了解，“大頭”出行，常開一輛“凌志400”型轎車。車輛是走私的，車牌照是克隆的。

要逮住“大頭”，難度很大。他駕車來去，稍縱即逝，且難覓行蹤。然而，不等于說沒有機會。12月2日清晨6時許，鄭為國帶領沈余祥等一干人，再去“激情”酒吧觀察，恰好撞見這輛凌志轎車停在酒吧后門。

車在人必在。鄭為國當機立斷，立即誘捕“大頭”！

“啥人的凌志轎車？堵住出路啦，幫幫忙，動一下好伐!”偵查員小劉踏進舞池，扯起嗓門大喊了一聲。果然，一男子從酒吧內沖出，嘴里嘟囔著：“來了，來了，急啥啦。”

敲山震虎，“大頭”露臉。他提著車門鑰匙，貼近凌志車的剎那間，鄭為國三步并作兩步，逼到他的跟前，低吼一聲：“公安局的，跟我們走一趟吧。”就這樣，“大頭”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地被帶進了專案組審訊室。

從他的身上，搜出“搖頭丸”136粒。打開“凌志”轎車的后廂蓋，警方又查獲“搖頭丸”100粒，繳獲毒資13000余元。

爪牙盡折，“艾米”亮相

從“大頭”的嘴里，吐出一個神秘女人的名字，她叫“艾米”。

專案組揣測，她應該是這起特大“搖頭丸”販毒案幕后的真正的黑手。

這正是：“艾米”出手，非同尋常；動輒數千，胃口奇大；大宗販毒，大把進鈔。

“艾米”究竟何方“神圣”？能如此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大頭”的描述，僅僅是這個神秘女人真相的皮毛：“艾米”在東南亞某國混過，后嫁給一個香港人。僅此而已。

誰能找到“艾米”?“大頭”吭哧憋肚半天，說“艾米”手下有兩個馬仔，只知道綽號：一個叫“黃毛”，還有一個是“冬瓜”。

據可靠消息，12月3日下午4時半，“黃毛”開一輛藍色豐田車，要到新華路與一位“朋友”碰頭。

得到這條消息，已是當天下午4時了。離“黃毛”約定的碰頭時間，只剩下了半個小時。真是火燒眉毛！鄭為國和沈余祥親自出馬，駕車飛速趕往現場。

等到鄭沈二人心急火燎地趕到新華路凱旋路口，只提前了一分鐘。氣喘未定，遙望一輛藍色豐田車疾駛而來。沈余祥油門一踩，猛打方向盤，橫在豐田車頭前，截住了來者的去路。“豐田”急倒車，未料被趕來增援的警車堵住。前后夾擊，車上的“黃毛”，終成甕中之鱉。

也許是做賊心虛，販毒分子大多用的是走私車，懸掛假牌照。“黃毛”駕駛的這輛豐田高級轎車，亦如此。

根據“黃毛”的交代，當夜10時許，專案組調遣精銳，直撲“豪都”夜總會，將正在瀟灑的“冬瓜”捕獲。這下才水落石出：“大頭”、“黃毛”和“冬瓜”，三人都是“搖頭丸”販毒團伙的馬仔。他們圍繞一個共同的“老板”，那就是“艾米”。

緊接著，“艾米”的神秘身份也初顯端倪。她的真名叫方莉娟，現年應該34歲，職業為無業游民，原系本市戶口遷出境外，曾經在普陀區楊柳青路住過。

“黃毛”等三人的口供，還印證了這樣一件事：方莉娟曾在11月初攜帶“搖頭丸”2500余粒入境，販賣給滬上的“二道販子”，獲得暴利。嘗到甜頭之后，方準備在12月9日再次入境，做一宗更大的“買賣”……

虹橋“恭候”，賓館收網

為了將毒梟“艾米”一網打盡，專案組對外封鎖了“大頭”“黃毛”等人被捕的消息，并且讓馬仔“大頭”“冬瓜”按時與“艾米”聯系，故未漏出破綻，使方莉娟深信一切如常，繼續鋌而走險。

12月9日，專案組證實，方莉娟乘坐國際航班，中午11時抵達虹橋機場。

問題是，方莉娟來滬后，選擇何處交易呢?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專案組設計了幾套捕捉方案，由市局、分局各抽調20余名偵查員，分五組展開追蹤抓捕行動。

9日中午，第一組偵查員在某賓館登記冊上發現，方莉娟預訂了704客房。于是，在賓館和客房周圍架網伺候，等候“大魚”上鉤。

中午1時半，第二組偵查員發現虹橋國際機場出口處走出一對中年男女，遂緊追不舍。

男人身高馬大，上身穿黑色皮夾克，推著一輛行李車。女人穿一件墨綠色毛衣，外罩一件米色毛背心，右肩挎一只褐色坤包，左手挽一件深色風衣。

偵查員遠遠打量，女人顯得瘦削白皙，與戶籍資料上的照片相比，雖然顯得略有蒼老，但相貌特征，舉手投足，并無二致。

蹲守在遠處的偵查員確信——“沒錯，她就是方莉娟！”

此時方的一雙眸子，幽幽發光，格外警覺，骨碌碌地亂轉。緊跟著她的，應該是她的同伙和丈夫——香港黑道的阿尚義。

女人揚手招了一輛紅色的出租車，這對不速之客迅速上車，直奔某賓館而去。

在賓館大堂，女人環顧四周，確信“安全”之后，便開始辦理客房登記，進入了預訂的套房。女人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撕下矜持淑女的形象，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心急火燎不停地打電話，預約下家。

不過是一袋煙功夫，三批“買主”被迅速搞定。他們將分別在2時、2時半、3時三個時間段準時到達。

熟門熟路，快速“發貨”。可見女人熟諳此道久矣，絕非一日之功。

2時整，第一批毒販按時應邀而至。當他們懷揣著“藥丸”，興沖沖地跨出704房門，突然被人捂住嘴巴，拖入斜對面的716客房。于是，來一個，抓一個；來一對，逮一雙。下午三時剛過，警方如法炮制，先后將三批五人“二道販子”悉數拿下。

緊接著，“704”房門被一腳踹開，大批偵查員持槍魚貫進入房內。女人臉色慘白：“你們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方莉娟，別再演戲了，一切該結束了！”一馬當先的鄭為國，橫擋在女人跟前，字字千鈞。

“我‘出手’已經夠快的了，想不到你們更快。”“艾米”長長嘆了一口氣，耷拉下了腦袋。

這場終極戰，成功抓獲毒梟“艾米”夫婦，捕獲毒販五人，繳獲毒品“搖頭丸”4014粒，毒資16萬元，港幣1.6萬元及一批販毒工具。

“艾米”一伙的下場，應了中國一句老話：玩火者，必自焚！

編輯：鄭賓 39375816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