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的代價

懷甫

我費盡艱辛求學苦讀，好不容易考上市里重點高中。沒想到在第三學期，竟會鬼使神差地和富商的兒子王佳偉，同時愛上了我們班的“冰雪公主”宋俊芳，從此明里暗里開始了文爭武斗。

一個星期天的上午，我坐公交車去市內看望親戚，突然發現車上有兩個流氓圍著宋俊芳肆意調戲，司機和周圍的乘客都視若罔聞，甚至側身遠離。宋俊芳被羞辱得面紅耳赤，無奈的斥責顯得軟弱無力。

宋俊芳魔鬼身材臉蛋漂亮，如花似玉的相貌在我們同年級的女生中壓倒群芳，她自己也因此十分高傲，被男同學們戲稱為“冰雪公主”。因我父母是縣城邊上的農民，她根本沒有把我看在眼里，所以我平時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但是今天我必須有所行動，否則眼看自己的女同學受辱卻無動于衷，還算個人嗎？于是我當即側身擠過去擋在宋俊芳身前，橫眉冷對那兩個流氓訓斥說：“大庭廣眾面前調戲女孩，你們良知與道德何在？難道不知道這是違法嗎？”正在穢言污語的兩個流氓見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要壞他們的樂事，不由氣急敗壞地對我拳打腳踢，嘴里還惡狠狠地罵著：“你小子想英雄救美啊？讓你先嘗嘗老子的厲害！”宋俊芳利用這兩個小流氓全力對付我之際，急忙掏出手機撥打110報警……

從此之后，宋俊芳每次和我走對面，總是先笑后詢問，顯出以前從沒有過的熱情。我聯想自己在公交車上挨打受傷那天，她溫柔關切地帶我去診所包扎的情況，異想天開地認為她是愛上自己，不禁受寵若驚，盡我最大能力向她獻殷勤。我對同學們背后的議論根本沒放在心上，甚至還認為他們像課文里的狐貍一樣，自己吃不到架上的葡萄硬說葡萄酸呢。

有一天晚上，我偶然看到宋俊芳從王佳偉開的桑塔納轎車里鉆出來走進校門，才知道自己估計錯了，第二天單獨見了宋俊芳，便問她昨晚是怎么回事。沒想到她坦然一笑，輕松自如地說：“你救我于危難，他請我吃飯，都是同學之間深厚情誼的表示對吧？有啥值得大驚小怪呢？我們現在都在求學時期，我也沒有承諾你們什么，你咋這樣神經過敏呢？”頓了一下她又說：“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明白告訴我，我會認真考慮的。”宋俊芳的話說得沒錯，可是鑒于自己家庭的貧困情況，我還是欲言又止。沒有錢財，底氣不足啊！

事隔兩天，王佳偉不知從哪里知道了我和宋俊芳的這次談話內容，晚自習上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對我興師問罪。他大言不慚地用手指著我說：“冰雪公主宋俊芳我罩住啦！你個鄉巴佬不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她下館子我出錢！她想兜風我有車！她上大學我供應！我就是上不了大學，也有500萬家產做后盾。你有這能耐嗎？”王佳偉的話像刀子般刺痛了我的心，我當時是羞恨尷尬，無言以對，恨不能有一條地縫鉆進去。俗話說，“狗咬逃荒的”，教室里那么多同學看著王佳偉羞辱我，竟然沒有一個人替我說話，宋俊芳哭著跑出了教室……

當天晚上，我躺在宿舍床上翻來覆去不能入睡。王佳偉的猖狂話語太傷我自尊心了，令我悲憤交加，熱血奔涌：難道農村來的貧困學生就低人三分嗎？可是再反過來想，人家說的那些我現在真是辦不到。自己考上市重點高中，父母為籌備學費就得付出千辛萬苦，一個農民家庭的經濟條件，咋能比上王佳偉那種富商家庭日進斗金啊？再想起宋俊芳的痛哭和她說的“我也沒有承諾你們什么”、“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明白告訴我，我會認真考慮的”話，我心里又來了犟勁。人在生活中遇到競爭或者挑戰的時候，總會迸發出逆反心理。我當時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突然萌發了非與王佳偉見個高低、爭奪宋俊芳愛情不可的想法。我的殺手锏就是刻苦學習提高成績排名和體育課認真學好健體防身術，向宋俊芳顯示自己有望考上大學前途遠大，并且能夠呵護她的人身安全的實力。這正是王佳偉的軟肋：富二代少爺大多貪圖安逸清閑，害怕流汗吃苦。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宋俊芳，她光微笑閉口不語。不反對就是默認，這更增加了我的勝利信心。從此我和王佳偉對宋俊芳的戀愛競爭公開化，不再回避同學們的譏笑。

高二暑假過后開學時，我干了一件在全校驚天動地的事，就是開著一輛嶄新的奧迪轎車，趾高氣揚地來到學校。這不亞于晴天起霹靂，同學們互相轉告紛紛來到校門口廣場，眼光全投向我的奧迪，王佳偉的桑塔納和其他夏利等轎車頓時被冷落到一邊。王佳偉的冬瓜臉氣成了豬肝色，“呼哧呼哧”直喘粗氣，他走過來陰沉著臉說：“拿別人的屁股當自己的臉，有啥值得吹牛的？”言外之意就是這輛奧迪轎車是我借來或租的。我一聽這話火了，轉身到旁邊撿了塊磚頭，說了聲“讓你看看這到底是不是我的車”，來到車邊就要砸奧迪。宋俊芳急忙拉住我的手，奪過磚頭扔到地下，丹鳳眼斜視著王佳偉說：“大人不計小人過，自己的奧迪也應該心疼，犯得著和他較勁嗎？”接著她坐進我的奧迪轎車，非讓我拉著她兜一圈不可。圍觀的同學們一齊哄笑起來，王佳偉只得尷尬地悻悻離去。我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總算報了過去的一箭之仇。后來我聽親戚說，王佳偉通過關系打聽到他的住址，向他調查奧迪車的主人，親戚告訴他確實是我的車，只是暫時寄存在他們家，王佳偉這才灰溜溜地走了。

事隔兩個月后的一個星期天下午，我正在校外寧靜的小樹林里背英語單詞，突然看見王佳偉帶著兩個手持刀棍的小伙子陰沉著臉朝我走來。我頓時感到情況不妙，立即做好了應急的準備。到了跟前，我看那兩個小伙子有點面熟，仔細回憶，原來他倆是上次在公交車上調戲宋俊芳的那兩個流氓。他倆也認出我，陰沉的面目變成了兇狠。

“王佳偉怎么找到了他們呢？真是同類人臭氣相投！”沒容我繼續往下想，只聽王佳偉站在那里一聲令下“廢了他”！兩個小流氓滿懷仇恨向我撲來。我一看來者不善，故意后退幾步麻痹對方，然后一拱身來了個“猴子鉆襠”，彎腰快速從他倆的中間竄到他們背后，隨即轉身來個“掃堂腿”，尚未站穩腳跟的兩個流氓應聲倒地。我立即用一招“泰山壓頂”撲到持木棒的流氓身上，只聽“咔嚓”一聲響，估計他的肋骨被壓斷兩根。持短刀的流氓爬起來，想從背后偷襲我，待他將到跟前時，我突然來個“鷂子翻身”，從躺在地下的流氓的背上伸出腳，利用他猛撲過來的慣性，“見風使舵”向前一送，把他倒栽蔥從我頭頂甩了過去，摔得他一只胳膊脫了臼，躺在地上再也不能動了。

王佳偉每到上體育課，總是喜歡貓在教室玩手機游戲不去操場，他根本沒有想到，我對老師傳授的健體防身術，會運用得如此自如融會貫通。他見預想的結果已經絕對不可能實現了，于是急忙打110報警，想來個惡人先告狀，誣陷我行兇傷人。趕到現場來的警察正要把我帶走，宋俊芳突然從隱蔽處跑出來，讓警察觀看她的手機錄像。她還告訴警察，兩個受傷的流氓過去曾在公交車上調戲自己，并打傷見義勇為者，市區巡警有備案筆錄。兩個警察看了錄像恍然大悟，松開抓住我的手，還稱贊我功夫了不得。

原來，班里不少同學都知道我星期天下午總來這個僻靜處背英語，宋俊芳正是來找我一起背英語的，沒想到她遠遠就看見王佳偉帶著兩個流氓手持刀棍朝我走來。她知道憑我的身手不會吃虧，就在暗處用手機拍下了我們打斗的全過程，沒想到成了我正當防衛的證據。

從派出所做完筆錄出來后，宋俊芳小鳥依人般投入了我的懷抱。她吻著我的臉，再次詢問我那輛奧迪轎車的來歷。我將宋俊芳緊緊摟在懷里，聞著她誘人的發香，周身熱血沸騰。可我克制住激情，以輕松幽默的口吻告訴她：“這是天上掉下的餡餅，你相信嗎？”

經過這件事，王佳偉在學校再也呆不下去了，很快就辦理了轉學。我和王佳偉對于宋俊芳愛情的競爭，可以說大局已定，同學們都稱贊我們是天生的一對。我們對將來的前途展開了美好的設想，我心里有點飄飄然了。

參加高考的前兩天，老師讓同學們放松一下，養精蓄銳，準備迎接決定自己人生命運的拼搏。我到親戚家開上自己的奧迪，帶著宋俊芳去附近的景區旅游了一天，轉回到郊區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了。就在我一面興高采烈地交談一面開車時，車燈光突然照見有人在前面橫穿馬路……“砰”的一聲車撞在大樹上，我當即失去了知覺。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醫院里的病床上了。醫生告訴我，由于大樹正對著駕駛位置，我的腿嚴重骨折，宋俊芳只是受了點輕傷。“是她打120電話把你送到醫院，車子已經報廢了。”我聽后追悔莫及，知道自己至少今年是與大學無緣了。

宋俊芳和我的好友們高考結束來醫院看望我，他們又問起了惹禍的奧迪轎車的事。我慘淡地微笑一下，如實說：“我們村被規劃到縣城擴建范圍了，我家的宅基地一年前賣給了房地產開發商，進款四百多萬元。我是父母的獨生子，奧迪轎車是我硬纏著他們買的。”接著我嘆了口氣，看著宋俊芳無可奈何地說：“為了和王佳偉爭強逞能，高二暑假中我還考取了駕照。我這次車禍，是拿老祖宗留下的遺產賭氣揮霍、滿足自己虛榮心遭受的報應啊！請大家接受我的教訓，艱難一定莫喪志，得意千萬別忘形啊！”宋俊芳和幾個好友聽了，都連連點頭沉默不語……

（責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