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者定離
祖傳琥珀里出來一只蟲子精,還跟自己的女朋友長得一模一樣,而且對自己一往情深。黑道出身的楚云深覺得,這是個機會,不如好好利用這點,來保護他真正喜歡的人,反正是她自己倒貼上來的,只是為什么他卻越來越不安呢……
楚家家訓,不管在什么時候都不能放棄一樣東西。
“尊嚴?”身材嬌小的女子窩在楚云深的懷里,用青蔥一般的手指輕輕戳著他的胸膛,笑瞇瞇地道。
“不是。”楚云深看著懷中的女子,面帶笑意。
“我猜也不是?!迸余洁斓?,“你們家都是資本家,吸血鬼,為了錢什么事情干不出來?!?/p>
楚云深笑了一下:“我可不會為了錢放棄你?!?/p>
“那你們不能放棄的是什么?”
楚云深伸手摸了摸脖頸上掛著的琥珀:“是這個。”
“騙子,你就是不想送給我罷了?!彼齽倓傉f這琥珀漂亮,她好喜歡,結果這楚云深就編出個什么家訓來。
“難不成是別的女人送給你的!”
“真的是祖傳的。”楚云深親吻著女子的臉頰,“青青,乖,除了這個,別的什么我都能給你?!?/p>
……
【一】
楚云深表面上是私立醫院的院長,實際上是A市黑幫頭目。最近,他們要吞并另外一個黑幫的地盤,目前已經進行得差不多了,楚云深也稍微放下心來。只不過他也不敢松懈,對方在A市縱橫多年,且都是些亡命之徒,山窮水盡之時,那些人都會變成瘋子。
楚云深斜靠在沙發上,手里端著一杯紅酒。他最近實在是太累了,這會兒連眼睛都有些睜不開,杯子里的紅酒不小心灑在身上,冰涼的液體讓他微微蹙眉,心頭很是不快。
而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大哥,青青遭到了襲擊,現在進了醫院!”
“傷勢如何?”楚云深這會兒不能自亂陣腳,他深吸一口氣道。
“傷勢不重,大哥不用擔心?!?/p>
楚云深這才放下心來,這個時候,他不能去看她。
他的女人很多,都是為了掩護青青的。他如果這個時候去看她,就會讓她成為最主要的目標。他現在很忙,不能寸步不離地陪著她守護著她,只能交給手下。但也只是暗中保護,他不想讓青青知道,他的另外一重身份。
楚云深臉色陰沉地坐在沙發上翻看手下匯報過來的資料,此時室內靜謐,只有他時而翻頁時發出的輕響。
然而就在這時,楚云深感覺到自己脖子上的琥珀在發熱。
融化了?怎么可能……
松樹脂黏在他的皮膚上,讓他極為不舒服。他沖進洗手間整理,看到已經融化了的琥珀覺得特別不可思議,就連琥珀里的那只蟲子也不見了。只不過他表情還是很鎮定,有條不紊地將融化了的琥珀收集起來,準備拿到醫院的地下研究所去查一下。
等到楚云深返回客廳沙發的時候,素來冷靜的黑幫頭領這會兒臉上也露出驚駭之色。
隨后,他拔出槍,指著坐在沙發上的女子道:“你是誰?”
女子穿的古裝,容貌乍眼一看跟青青極為相似,但他知道,那不是他的青青。
【二】
沙發上的女子正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沙發,聽到聲音后抬起頭來,沖楚云深露出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云深云深,終于又見到你了?!?/p>
她站起來,打著赤腳朝楚云深小跑過去。只不過迎接她的不是楚云深的擁抱,而是經過消音的子彈。
對于這個憑空出現在自己家中的女子,楚云深十分忌憚。更何況,她還偽裝成青青的模樣。卻沒想到,對方只是詫異地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中槍的胸口,隨后掏出那顆子彈伸到自己面前:“云深,這是什么?”
她沒有流血。
楚云深眼珠轉動,忽然笑了一下:“你是誰,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云悠,在一顆琥珀里睡了七百年?!彼崃送犷^,眸子里有了水汽,“你不記得我了嗎?”
“你是琥珀里的那只……”楚云深沒有把蟲子說出口,而云悠則點點頭:“對,我是蜉蝣?!?/p>
她小跑到楚云深面前,踮起腳輕吻了一下他的下巴:“終于又見到你了云深,我好想你。”
是妖精嗎?楚云深很佩服自己的接受能力,或許是因為楚家家譜之中,曾記載過一只妖精老祖宗的緣故。那時候他是不信的,現在,卻有點相信了。
“你怎么會在琥珀里封印七百年的?”
他打算套一套這妖精的話,沒想到這妖精其蠢無比,他才剛開始問,對方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一切老底都交代了。
蜉蝣因為一滴仙人的眼淚而成了精,遇上了楚家老祖宗,兩人相愛了。后來又被仙人封印在了琥珀之中七百年,直到今天封印才破開。
那些書上不經常說人妖相愛不會有好結果嗎,應該是這個原因,她才會被仙人封印的吧。楚云深暗自揣測道。
不過他才不會管這些呢,此時他想的是,如何能從這妖精身上榨取到最大的價值。嗯,待會兒也讓他們各堂口的都去那些靠譜的寺廟請一些開了光的菩薩回來供著。至于這妖精,蠢得跟豬一樣,不足為慮。瞧她眸子里透出來的深情,楚云深十分自信,這妖精不會傷害他。
他微微一笑,眸子里溫柔得像是快要溢出水來:“悠悠放心,我會護著你的。”
“嗯?!痹朴浦刂氐攸c了點頭,伸手攬住了楚云深的腰。
【三】
楚云深讓人給云悠準備了衣服,不管去哪兒都高調地帶上她。
這日,他們參加一個晚會,楚云深挽著云悠的手從酒店里走出來,朝等在那里的車走去。只是下一刻,楚云深的眉頭微微一皺。
一個人全身綁滿了炸藥,沖著楚云深沖了過來:“老子跟你同歸于盡?!?/p>
楚云深拳頭一緊,他神色驚慌地護住身邊的女子。而就在此時,他發現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
那些驚慌失措的人群,那個捆綁著炸藥的男子都定格在了原地。
云悠扭頭過來看他:“云深,為什么他要跟你同歸于盡?”剛剛云悠感覺到了危險和周圍人的恐慌,故而施展了法術,將這些人全都定住了。endprint
“這是你做的?”楚云深用的是肯定的語氣,“回去之后再向你解釋,他身上綁的炸彈如果引爆,周圍的人就都會死,我們得破壞它?!?/p>
“這種用黑火藥自制的炸彈處理起來很簡單,只要讓它徹底浸濕就行了。我去拿水!”楚云深說完欲走,就聽云悠道:“我的時間停滯只能堅持二十秒,不用去找水了?!?/p>
只見云悠手指一彈,一股水流從天而降,將那人全身上下淋了個透濕。
“這樣可以了嗎?”
楚云深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當然?!?/p>
他真是遇到了不得的寶貝了。難怪祖訓說,不管什么時候都不能放棄那塊琥珀,當年的老祖宗,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妖精而發家的吧。
“悠悠還會什么?”
云悠靦腆一笑:“我比較笨,法術老是學不會別的,就會這兩種。”她眨著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楚云深,好像怕他會嫌棄。
楚云深笑了一下:“悠悠好厲害的?!?/p>
只不過心中卻道,果然是其蠢無比,一只妖精只會兩種法術!
二十秒過后,一切重新開始。
而現場的人,除了他,都不知道剛剛有一瞬間的停滯,捆綁炸藥的自殺襲擊者愣在當場,他渾身濕淋淋的,卻完全不知道是為什么。
……
之后的事情就不需要楚云深親自處理了。
他攬著云悠的腰,鉆進車里之后,還偷偷地吻了一下她的耳垂。
“悠悠,今天多虧了你,救了我們這么多人的命。”他在她耳邊用溫柔的嗓音道,“悠悠好厲害,謝謝你?!?/p>
“我……”云悠正想要說話,結果就見一根手指伸到自己嘴邊。
“噓?!背粕钚α艘幌?,將她往身邊一帶,使得她的頭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去電影院?!背粕钆R時起意,司機想要提醒一下他最近正是緊張時期,不過從后視鏡里看到老大眉頭一挑,便頓時噤了聲。
“電影院是什么地方?”
“你去了就知道了?!?/p>
楚云深帶云悠去看了一場人妖相戀的電影,當然,不是悲劇。
雖然其中歷盡千辛萬苦,遭遇了臭道士千方百計的阻撓,書生和妖精最終還是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隱居在深山之中,一起看花開花落,云卷云舒。
看到云悠眸子里有熱淚,楚云深知道自己做對了。
他低下頭擦去云悠眼角的淚:“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嗯。”云悠低著頭,輕聲應了。
她低頭的時候,露出了雪白的頸項。這個時候電影還沒有完全結束,上面青山綠水折射出來的彩色光照在她的身上,使得她的肌膚在昏暗之中猶如玉石一般閃著溫潤的光。
她跟青青很相似,但氣質完全不同。
那種古典的韻味,由內到外散發出來的溫雅,是青青身上一點也不具備的。他蜻蜓點水般地輕吻了一下她的臉頰,隨后又坐端正。電影已經結束,燈光驟然亮起,他看到云悠有些不適應地伸手擋在額前。
楚云深笑了一下,大掌緊跟著覆蓋在了她的眼睛上。
他能夠感覺到她的眼皮在動,睫毛猶如刷子一般輕拂他的掌心,這種感覺讓他覺得掌心變得滾燙。而心上,仿佛爬上了一只小螞蟻。
雖然對方是一只妖精,還不安好心地變得跟青青幾乎一模一樣,但他卻已經不怎么討厭她了。跟她在一起的時候,還挺舒服的。楚云深默默地想。
只是就在此時,他掌心感覺到了滾燙的淚珠。楚云深將手掌拿開,就看到云悠眼眶里的淚水怎么也止不住,猶如漲潮一般往外涌。
“悠悠你怎么了?”
“我,我只是太高興了。”她壓抑不住自己的心緒,克制不住眼淚的涌出,抽噎的聲音斷斷續續,聽在耳朵里,又像是一種蟲鳴。
楚云深本來還是挺擔心的,只是看到云悠抬頭,用那種霧蒙蒙的眼神看他的時候,他心頭冷笑了一下,這妖精倒也不算蠢,哭得梨花帶雨的,想要討他憐愛罷了。
他伸手將云悠扶起來,聲音里略帶些冷意:“走了?!?/p>
【四】
回到車內,云悠一點兒哭過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她正興奮地坐在車窗旁邊,看著外面的夜景,
時不時發出一些驚嘆和疑問。那模樣嬌俏可愛,就像是不諳世事的天真少女。
“我有些累了,別鬧了?!背粕钊嗔巳嘧约旱念~頭,伸出胳膊將趴在窗邊的云悠給攬了過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只是不想看她那種故作天真爛漫的模樣,因為那樣的話,就更像他的青青了。這讓他很煩躁。
然而等到云悠安靜地靠在他肩頭的時候,楚云深聞到了淡淡的清香,不是那種香水的味道,而是一種他無法形容的味道,像是清晨的霧水蒙蒙的草葉,晨曦里悄悄綻開的野花,讓他仿佛置身于青山綠水之間,看遠方朝陽躍出山頭,給周圍的云披上彩霞。
他感覺很舒服,也很心安。
“老大,到了。”聽到司機的聲音,楚云深這才驚醒過來,他在車里睡著了。這樣的情況,在以前是不會發生的。楚云深一直是個警惕的人,現在卻靠著一只妖精沉沉地睡了過去。他臉上帶著笑意,還親吻了一下云悠的額頭:“你真讓人心安,我居然都睡著了?!?/p>
不曉得她施展了什么妖法,竟然能讓他喪失戒心!
回家之后,楚云深還有一些事務要處理,云悠便在房間里看電視劇。
她那個房間有監視器,楚云深時刻都能夠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她前兩天看的是他給她挑的仙俠電視劇《仙劍奇俠傳》等,結果現在她自己已經開始看韓劇了,真是……
又跟青青一樣了。
只不過她不會盤腿坐在沙發上,懷里抱著一堆零食,還能用手指夾一疊面巾紙。她只是坐在那凳子上,雙手交疊在膝蓋上,也會哭,長睫眨動,眼淚便落了下來,在臉龐上滾出一道濕痕,然而下一秒就消失得干干凈凈。
楚云深仔細地看了一下,她現在看的韓劇是《49日》,上次他陪青青看過一點點,講的是女主角死后靈魂進行了四十多天的旅行,要收集三滴純度百分之百的眼淚才能重新活下來。大概就是這樣吧,他已經記不太清楚了。endprint
他挺討厭這只妖精的,不管什么都模仿青青,就連看的電視劇都要選青青看過的。想到這里,楚云深眉頭皺起,眉宇間已經有了一層深深的戾氣。他最近一直在讓手下去請開過光的菩薩,還有找那些有真材實料的風水除妖師。他雖然覺得這只妖精不會傷害自己,不過這樣并不保險,他必須要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里。
就在這時,他從監視器里看到云悠忽然抬起頭來,黑亮的眸子,瞳孔烏黑深不可測,浸泡在晶瑩的淚水中,被她的眼淚給浸得水汪汪的。
在那一瞬間,他心跳一滯,隨后便有些慌亂。
她看到監控器了?那個房間里的監控器不止一個,且很隱秘,他之前并不擔心被發現,畢竟發現了那妖精也不會知道是個什么東西。但現在這種情形,是被她發現了嗎?
看到她伸手去逗弄身后那個玩具熊,楚云深才松了口氣,是他想太多了。
楚云深接了好幾個電話,聽了匯報,安排了手底下的人的工作之后就差不多過了兩個小時。這時候,已經快夜里一點兒了。
他揉了揉額頭,視線落在了監控屏幕上。
云悠也沒有睡,她好像正在繡什么東西。她低頭坐在那里,發髻已經散開,長發隨意地披散在身后,烏發如墨,更襯得她的臉如白玉。
她的動作很快,飛針走線的樣子讓人覺得她像是從古畫里走出來的仙子。這個時候,楚云深突然很期待,她繡的是什么,應該是送給他的吧。
他甚至有些呆笨地伸過頭去想要看清是什么東西,結果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楚云深臉上涌起陰霾,他慢慢地靠在椅背上,緩緩地平復起自己的心境來。
妖物果然是妖物呢……
能夠在無形間惑人心神,讓人防不勝防。
【四】
楚云深要盡快解決對手。現在黑幫火拼已經結束,地盤和生意已經被他全面接收過來。但那老大張全現在還活著,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而他的保險箱沒有密碼也完全打不開。如果要強行打開,那保險箱就會爆炸。
張全還活著,就是一種威脅。
楚云深希望能夠靠云悠把人給找出來。他一天也不想多等了。
第二天一早,楚云深就進了云悠的房間。他進去之后發現她正窩在沙發上,長發鋪地,身子蜷縮成團,看起來格外嬌小。
他額角爆出青筋,這個妖精,無時無刻都在模仿青青!
雖然經常從監視器里仔細地看著這個房間,但實際上,他并不是經常進來。
因為楚云深不太喜歡跟她有過多的肢體接觸,他可以時不時裝出歡喜地親吻一下她的額頭和臉頰,攬一下她的腰,但實際上這已經是他能夠忍受的極限了,他不想跟她有更多的接觸。
不管她現在看起來有多迷人,她都是只蟲子……
楚云深沒有立刻叫醒她。他靜靜地打量著這個房間。如果是青青,這個時候,整個房間肯定會異常臟亂,地面上到處都是面巾紙團,到處都是食品垃圾袋。但現在,這房間很干凈,如果不是沙發上躺了個人,楚云深會覺得這房間里根本就沒人進來過。
她沒有在這里留下一點兒痕跡,到處都干干凈凈一塵不染。
明明知道有地毯,楚云深仍舊輕手輕腳地往里走。他看到墻壁上有一副掛歷,而此時,那掛歷上被畫了四個紅圈。
7、8、9、10號上都被標紅了。7號是她出現的那天,楚云深笑了一下,莫非是昨天看電視劇學來的靈感?
不過,她又是從哪里找的紅筆呢?
楚云深下意識地湊近那副掛歷,鼻尖嗅到了熟悉的香味,就像是青草一樣。再看向那副掛歷,他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那該不會是她的血吧?
想到這里,楚云深覺得自己心頭一寒。
“云深,你起來了?”突然聽到聲音響起,楚云深身子一抖。
結果對方就咯咯地笑了起來:“云深你嚇壞了嗎?”
楚云深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感覺到她的身體貼了上來,從身后環住了他的腰。
楚云深渾身僵硬,他有些后悔自己直接進入了她的房間。
“悠悠?!彼焓治兆×藬堊∷氖郑曇粲行┑统辽硢?,“你能幫我嗎?”
“怎么了?”
楚云深轉過身,一字一頓地道:“有人要殺我?!?/p>
“他和他的手下藏起來了,他們在暗,我在明,讓人防不勝防?!背粕羁聪蛟朴疲澳阌修k法嗎?”
云悠皺起了眉。
楚云深發現,云悠跟青青唯一不相似的,大概就是這一雙眉毛了。她的眉毛猶如遠山青黛,這會兒皺了起來,讓他情不自禁地想伸手替她撫平。
“你有那人的東西嗎?要是有他的氣息,或許能試一試。”云悠想了想道。
聽到這話,楚云深頓時一喜。
他沉聲應道:“有!”
【五】
根據死對頭張全的隨身物品,在云悠的幫助下,楚云深他們找到了對方的藏身之所。
楚云深只帶了兩個心腹,他并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因為有云悠那個刀槍不入的妖精在,所以他有恃無恐。
張全等人在最后時刻瘋狂攻擊,楚云深讓云悠擋在前面,擋住了所有的子彈攻擊。他的兩個心腹是知道云悠的身份的,這個時候雖然吃驚卻不意外。而張全那邊則是全盤崩潰,都以為撞鬼了。
等到進入了房間,云悠讓時間停滯。
楚云深有些好奇,為何她之前不使用這種妖術,不過不管怎樣,只要目的達到就行了。
時間停滯之后,楚云深準備喊自己的兩個心腹把張全捆起來,把剩下的人殺掉??蓻]想到他的兩個心腹也定格在了原地,能夠動的只有他和云悠。
雖然感覺不太滿意,但楚云深也沒多說什么,他動作很快地捅了六人的心窩,正要去抓張全的時候,突然發現,時間停滯消失了。
上次不是有二十秒的嗎?
難道是她覺得我太血腥了?楚云深現在滿手是血,他腦中閃過這個念頭,之后嘴角一勾,發出無聲的冷笑。
他這算什么,張全手里的人命比他多太多了。endprint
而一只妖精,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們……”張全看到自己的手下已經全部死亡,他睚眥欲裂,神情顯得十分癲狂。
……
事情處理得很快,張全的神志崩潰,很快就把一切都交代了。原來叱咤風云讓人聞風喪膽的黑幫老大,現在居然被嚇瘋了。
楚云深覺得自己的接受能力很強,至少,比起張全要強多了,所以,他才是勝利者。
品著紅酒,楚云深覺得自己的心情不錯。
直到他接到一個電話——
“楚云深,你最近都不來看我!”小辣椒的聲音傳了出來,楚云深臉上的笑容一僵。他低頭瞄了一眼監視器,看到云悠正在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劇,才稍微放下心來。
之前一直派人看著青青,也不讓她與自己聯系,現在張全那邊的事情已經處理完畢,沒有人再敢對他和他的人下手,所以手下就沒有再繼續瞞著青青了。
楚云深握著手機站到了陽臺的位置:“我最近很忙,事情剛剛處理完。”
“嗯,麗薩他們是這么跟我說的,但你處理完了,怎么也不來看我?你是嫌棄我了嗎?”
楚云深眉頭一皺,隨后寵溺地道:“怎么會呢,我待會兒就來看你。”
“不,你不要來!”青青又咋呼道。
她上次傷了臉,已經做了整容手術,他相信不會留下一點疤痕的。
“我的繃帶還沒拆。”青青的聲音里帶著哭腔,“你會不會嫌棄我……”
“怎么會?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只愛你一個?!?/p>
楚云深走到云悠的房間門口,輕輕地敲了敲門。
云悠很快就過來開門了。她穿著睡裙,打著赤腳,頭發披散在身后。窗外的月光在她身后留下了一片清輝,而她就像是從月光里走出來的仙子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月光下的她,青絲上有了銀發。
“有事嗎?”
不知為何,楚云深覺得自己此時有些不敢看她。他的視線越過她,看到她的身后,正對著房門的位置,能夠看到那一副掛歷。
現在,紅圈又多了一個。
7、8、9、10、11……
想了想,楚云深道:“明天給你買一支紅筆回來?!?/p>
他俯下身,低頭親了一下云悠的額頭:“我今天晚上還有要事處理,先離開了,應該明天才會回來。”
他有點兒擔心,怕云悠會不依不饒地跟著他。幸好她只是點了點頭,聲音猶如環佩相扣,泉水丁冬。
“好的,你注意安全。”她突然伸出手,輕輕地撫了撫他西裝的衣領,動作小心翼翼,眸子里充滿深情。
那雙白嫩的手,像是扼住了他的喉嚨,又像是纏住了他的心。
楚云深驚慌失措地后退兩步,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笑了一下:“悠悠想要什么禮物,我買給你。”
云悠搖了搖頭:“早點兒回來。”
楚云深點了點頭,隨后轉身匆匆離開。
【六】
“云深,你忙完了?”青青手里握著手機,冷眼看著楚云深。她把手機砸到了楚云深身上,“那個女人是誰?”
她之前一直都不能上網,現在手機還給她了,她一登錄QQ,就看到以前的同學發來的信息。
她說:“恭喜啊,青青你殺出重圍了。”
她還發了一張照片,是楚云深和一個容貌酷似她的人,并肩站在酒店門口。從前,青青一直都藏在暗處,就連她的朋友,也只有少數幾個關系親密的才知道他們倆的關系。他也從來不帶她出席這些活動。所以同學看到這些照片后,紛紛跑來恭喜她。
……
曾經她也想過,為什么楚云深會那么愛她,容忍她的一切壞脾氣。她雖然長得很不錯,但楚云深什么身份,他身邊會缺漂亮女人嗎?
青青一度有過猜想,她會不會是誰的替身。只是不管她發多大的脾氣,楚云深都會包容她,這不應該是一個替身可以享有的待遇。
直到現在,看到那個女人。
青青的身子瑟瑟發抖,她臉上的繃帶還沒拆,露出的一雙眼睛里已經有了淚。
楚云深沉吟了一下道:“她只是一個替身。”
他擁住了青青:“我不希望你再受一點兒傷害?!?/p>
……
他哄了青青一晚上,后半夜,兩人相擁著睡在了一起。
第二天,楚云深陪著青青拆了繃帶。他一遍又一遍地低聲安慰她,大手緊緊握著她的手。
看著那繃帶一圈一圈地拆開,楚云深忽然覺得心頭有一種很異樣的情緒,又酸又澀,將他的一顆心都泡在了復雜的情緒之中。
青青是臉上受了傷,所以在他家的醫院動的手術。
手術進行得很成功。
現在的青青比之前更加完美,其實本來樣子沒怎么變的,他之前也交代過,不要把她變成別人。但現在,他能夠從那張臉上找出每一分不同。
臉稍稍削過,顯瘦些,鼻子也更挺了一些。
楚云深沒來由地很煩躁,眉宇間露出一副不耐煩的神色。
“楚云深,楚云深,你發什么呆?”青青一臉不高興地看著他,“我現在變得不好看嗎?”
“沒,青青在我心里永遠是最漂亮的?!?/p>
“現在你的事情都忙完了,該把那個女人打發走了吧!”青青道,“我不想再看到她了?!彼玖似饋恚骸拔乙ツ慵?。”
看到楚云深沒有立刻答應,青青又道:“難不成你把那個女人安排在你家里了?”她雙目瞪得溜圓,眸子里都快噴出火來。
楚云深當初都不愿意她搬到他家里去住,現在居然會讓那個女人住進去!
“當然沒有,走吧!”楚云深給秘書使了個眼色,他自然會安排好一切的。
不過楚云深心頭還是不安的,對方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妖精,要是她鬧起來……想到這里,他想起昨天手下匯報說找到了一兩件法器,便立刻打了個電話,讓他們把東西先送過來。不管有沒有用,總歸是個心安。endprint
【七】
回去的時候,云悠已經被帶走了。
青青像只小狗一樣到處探查,最后沒有發現一點兒蛛絲馬跡。只是她進了房間之后,忽然道:“為什么這掛歷上會被標紅啊?”
楚云深面不改色地回答:“因為我們有這么多天沒見面了?!?/p>
7、8、9、10、11……
幸好她今天的還沒畫。
不過,她會不會是在等他買紅筆回來呢?楚云深的心頭微微一怔,他忘了買紅筆。
于是他給秘書打了個電話,讓秘書送一支筆過來。
沒想到接通電話之后,秘書焦急地匯報:“云悠不見了!”
他們本來把云悠給帶走了,顆沒想到半路上這人就莫名其妙丟了。
楚云深心頭一緊,只覺得渾身發涼。
“買紅筆做什么?”青青又問。
“因為做記號的紅筆沒墨水了?!背粕钚牟辉谘傻鼗卮稹T朴剖茄?,不管他跑到哪里去,云悠都能找得到他。
而云悠不像青青好蒙,她肯定知道青青出現過。
現在該怎么辦呢?摸著口袋里的黃符和一根桃木簪,楚云深心里沒底。他不覺得,這樣的東西能夠對付得了妖精。
不過,或許那顆融化了的琥珀可以?
當初他將那松樹脂留了下來,本是想送到研究所的。之后遇上了妖精云悠,又處理了那么多事,就把這件事情給忘了。這會兒楚云深將那盒子打開,看到里面的松脂又恢復成了一顆琥珀,只不過里面已經沒了那只蟲子。
“我都已經在你旁邊了還做什么記號?楚云深,我愛你?!鼻嗲圊谄鹆四_索吻,用她的身體發出了邀請。卻沒想到,楚云深拒絕了她。
“青青,我很累了?!?/p>
青青緊咬嘴唇,重重地哼了一聲,沖進房間啪的一聲關了房門。以往這個時候,楚云深都會乖乖去哄她,然而這個時候,他的雙腳像是扎根了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緩緩地挪到沙發旁邊,靜靜地坐在了沙發上。
他在等待,等待云悠上門來質問。他腦子里已經想好了借口,想到了很多應對的方法。那妖精愛他,所以,不會有問題的。
她也很聽話,不會傷害青青,一定不會的。他的大腦在飛速轉動,到后來,卻一片茫然。
夜風很涼,他靜靜地坐在那里點燃了一支煙。煙霧繚繞,腦海之中其他的東西都消失了,只剩下云悠的臉。
他能夠清楚地認識到,那是云悠,而不是青青。
【八】
他一夜未睡,在沙發上坐到天亮。
云悠一直沒有出現,楚云深開始心慌了。她會不會不回來了?
楚云深站起來,走到大門口的時候,他聽到青青的聲音:“你要去哪兒?”
他回頭,看著那張臉,覺得分外陌生。
楚云深派人到處尋找云悠的下落,一整夜,外加一上午都沒有絲毫消息。他開車在路上亂轉的時候,心里亂成一團。
十字路口,綠燈亮起,楚云深毫無反應,身后的車開始催促著按喇叭,待楚云深反應過來,加大油門猛地躥了出去。
在那一刻,他猛然想到了一個地方。
郊外的楚家祠堂,離城市有四個小時的車程。他有一種直覺,云悠現在很有可能就在那里。
楚家祠堂在郊外,占地十畝,外面是白玉蘭樹,里面卻有一個很大的池塘。越過池塘之后,才是楚家宗祠。
他到達的時候已經是黃昏。
殘陽如血,使得那些盛開的白玉蘭上都多了些暗淡的緋紅,讓他的心沉甸甸的。
他沿路進去之后,就看到了坐在蒲團上的身影。
她真的在這里。
“悠悠?!背粕畹纳ひ艉茌p,不知為何,他很怕驚動她。
云悠轉過頭來,沖他淡淡一笑。
只是這個時候,她沒有興高采烈地沖過來,叫他云深了。
楚云深一步一步走過去,然而在距離云悠還有兩米遠的時候,他就無法再前進一步了。
“悠悠?!?/p>
云悠已經轉過頭去,她的聲音縹緲而空靈,讓楚云深覺得自己仿佛身處另一個世界,另一片天空。
“你別過來了,我想跟他靜靜地待一會兒。”
他?他是誰?
楚云深胸口發疼,他繞了一下,從側面看到,云悠的懷里,抱著一塊牌位!
楚云深看了一下上面的牌位,現在缺了的是楚家最久遠的那個老祖宗的牌位,那老祖宗叫楚沉江,字云深。
楚云深的視線有些恍惚,他覺得自己頭暈目眩,險些站立不穩,身子重重地向后倒去。后腦勺被撞得生疼,伸手一抹,竟是一手的鮮血。
這是這妖精干的嗎?楚云深心中突然有了怒氣,也不知道是氣這妖物殺人于無形,還是氣自己剛剛竟然還那么擔心她?;蛘?,是氣自己摔倒之后,她連頭也不回。
楚云深深吸了口氣,爬起來之后,拿出了那支桃木簪,另外一只手則抓緊琥珀。他發現,自己真的能夠靠近她了。
剛剛都還不行的,究竟是桃木簪的原因,還是那顆琥珀?現在,要怎么處理這妖精呢?
卻在這時,他看到云悠站了起來,身子飄浮而起,將那塊牌位放回了原處。
緊接著她落了下來,看著楚云深道:“謝謝你這幾天對我的照顧?!?/p>
云悠沖著他行了一個禮:“多謝?!?/p>
其實從她醒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是云深的轉世,只是她卻貪心地把他當成了他。但……他畢竟不是真正的云深。
她轉身離開祠堂,在與楚云深擦身而過的時候,被楚云深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去哪兒?”他雙目通紅,眉宇間怒氣沖沖,“你要去哪兒?你哪兒也不許去!”
她的手好涼,涼得像冰一樣。楚云深還來不及心疼,就感覺手上一空,他抓住的手腕像是化為一陣風,從他的指尖溜走了。
【九】
月亮已經從西邊升起來了。endprint
云悠站在池塘邊,她身上穿的是剛剛出現那日的衣裙。此時微風吹拂,她衣袂翻飛,飄飄欲仙。
她青絲之中有了很多銀發,這到底是出了什么變故?
“云悠!你要干什么?”
看到云悠站在池塘邊,楚云深沒來由地一陣心慌。她轉頭對他無聲地笑了一下,身形變得越來越淡。
“我最后悔的是,當初答應云深封印在琥珀里。本來我還能與他相伴七天,我愛他,他也愛我?!?/p>
“七百年后,我還是我,你不是你?!?/p>
那聲音淡若青煙,明明聽起來一頭霧水,卻讓楚云深心如刀割。
楚云深的腦子里響起了一句話——
“我是蜉蝣?!?/p>
蜉蝣的成蟲體態輕盈,體色雅致,常在溪流、湖灘附近活動,它們的壽命很短,成語朝生暮死便是由此而來。
蜉蝣的成蟲,最多不過活七日。
想到那掛歷上的標記,想到她看的電視劇《49日》,楚云深一陣心慌。他,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
“悠悠!”
淺淺的月光下,那個身影最終消失,流瀉成指尖無法觸碰的銀色月光。
楚云深看著自己空空的手,絲毫沒察覺,自己已滿臉是淚。他神情恍惚地走進祠堂,跪在了蒲團上。
外面突然刮起了狂風,吹得房門哐當作響。啪的一聲,一塊牌位滾了下來,恰好砸在了楚云深的頭上。
他先前就摔破了后腦勺,這會兒腦門也被砸出了血,便再也支撐不住,暈倒在地。
楚云深做了個夢。
夢里有一個小妖精,她是云悠。云悠因為仙人的一滴淚成了妖精,而也在那一天,遇到了來采藥的楚沉江。
那時候的她雖然擁有了其他妖精夢寐以求的人形,卻什么都不懂,楚沉江便一點一點地教她。兩人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那夢中的快樂,甚至還感染到了現實中的楚云深。
后來云悠成年了。成年的云悠只有七日性命。
仙人能夠落下一滴淚扭轉她的人生,卻不能擅自更改她的命數。幼年的蜉蝣可以活四五年,成年的蜉蝣最多只能活七天。
蜉蝣也本就沒有辦法修煉成精。
經不住楚沉江的以死相求,不惜以命換命,那仙人想了個法子,將云悠給封印了起來,使得她的時間停滯,以后再想辦法。
楚家為何世世代代都會從醫?一直在研究生命科學,是為了長生不老?還是為了延長壽命?
那是因為,想要救云悠。
【十】
楚云深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他揉了揉額頭,發現自己頭上纏了紗布。
青青正趴在他的床邊,這會兒還沒醒。
想到那個夢境,又想起了云悠,楚云深忽然笑了起來,發出低低的笑聲。而那低啞的笑聲,聽起來撕心裂肺,讓人頭皮發麻。
青青被驚醒,不滿地道:“楚云深你笑什么笑,嚇死人了。你還笑,你都不知道我快擔心死了?!?/p>
楚云深捂著自己的胸口,只覺得那笑停不下來。眼淚,也止不住。
云悠是蜉蝣,能夠控水,能夠停滯時間。
她的法力來源于仙人淚,所以,她還會那仙人的一項本領,聽心。
也就是說,她什么都知道。
在他笑話她其蠢無比的時候;
在他暗自盤算如何能夠壓榨她最大價值的時候;
在他自以為是,表面笑得溫柔,暗地里討厭與妖精接觸的時候;
在他把自己說得多無辜,敵人說得多惡毒的時候……
那些心理活動,她都知道。
在他要去見青青的時候,盤算著怎樣才能控制她,去請人除妖的時候……
她都知道,她都知道……
他忽然知道自己為何會對青青一見鐘情,不管不顧地寵她愛她了。
那是前世的債。不是她像青青,而是因為,青青像她。
只是,現在明白已經晚了。
【尾聲】
“你對我這么兇,是不是因為那個女人?”
“你不要狡辯了,這是我在房間里找到的?!鼻嗲嗍种心贸鲆粋€香囊扔到楚云深身上,“你怎么解釋這個東西?”
楚云深的視線落在了那個香囊上。
他想起那天夜里,她坐在沙發上飛針走線,四周靜謐,她烏發如墨,膚白如雪,沐浴在月光下,宛如畫中人一般。
楚云深將香囊拿在手里,嗅著那熟悉的青草香,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來。
如果時間能夠停滯在那一刻,該多好。
悠悠,七百年后,你還是你,我不是我。
我不是當年那個濟世救人的大夫,心早已腐朽。
而你,已成我的心魔。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