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夢起航

劉麗群

2009年4月23日，慶祝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成立60周年海上閱兵在青島舉行，有媒體評論說：中國從“中央王國”邁向了“海上強國”。時隔3年之后，2012年9月25日上午，中國首艘航空母艦遼寧艦在大連正式交接，艦長張崢大校激動地說：“歷史將永遠記住這一天，中國海軍從此邁入航母時代。當我從胡主席手中接過軍旗，一種神圣的使命感油然而生。”120年前的中日甲午海戰，大清帝國的龍旗在威海沉沒，120年后的今天，中國海軍旗在大連的航母上升起，這對中國和中國海軍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歷史跨越。

高中就有一個藍色的夢

張崢，1969年出生在浙江長興一個軍人家庭，大學畢業分配到海軍東海艦隊司令部，任助理工程師。隨后，在海軍大連艦艇學院就讀艦艇作戰指揮專業，獲碩士學位。此后擔任過部門長、參謀、副艦長、艦長，還先后到英國國防語言學院和英國三軍聯合指揮與參謀學院深造。這位萬眾矚目的中國首任航母艦長，就以這樣的經歷走進了人們的視野。

因父親是一名海軍軍官，張崢自幼就來到父親所在的浙江舟山，在定海一中讀完了初高中。高考時，當海軍的夢想使張崢在填報志愿時犯了難，因為打算考軍校當年卻沒有招生名額。因此他決定選一個相關的專業，只填了上海交大自動控制系一個志愿且“不服從調劑”。對此，老師黃啟英覺得風險太大，勸了他好幾次，張崢的回答是：“我選這個專業就是為了以后當海軍。”

1986年，張崢以全校前幾名的驕人成績如愿以償考進上海交大自動控制系。高中的老師和同學們都很佩服他的勇氣和執著。

1988年夏天，大學全班同學前往東海艦隊實習。在一次隨艦出海執行任務時，一位海軍軍官對同學們說：“目前我們國家海軍的裝備和實力還很落后，你們有文化、懂技術，我真心希望你們大學畢業后能到這里來。”

說者有情，聽者有心。立志投身海軍的張崢，在這里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坐標。

1990年，張崢大學畢業。班上32名學生當中，有19名選擇到美、英、日、德等國家繼續攻讀學位，有12名選擇到北京、上海、天津、廣州等大城市的機關或公司工作，只有張崢一人毅然決然選擇了從軍路，來到東海艦隊自動化工作站。

時隔多年后，他的同學不無感慨地說：“現在想起來，那位海軍軍官的話只有他真正聽進去了。”

張崢不僅是被這位海軍軍官的深情期待打動，更有父親給予他的耳濡目染。父親與蔚藍的大海打交道，在張崢心里留下的不只是碧波蕩漾的浪漫，也不只是瀟灑的海軍服的惹眼，而是奉獻與風險同在的艱苦崗位。是這個崗位與守護國家安全的神圣職責與使命緊緊相連。風浪不僅鍛煉海軍的堅強體魄，而且錘煉海軍的鋼鐵般的頑強意志。在父親影響下成長起來的張崢做事有著義無反顧的堅韌與執著。

張崢工作兩年后，又懷揣著到戰斗艦艇去的夢想，考取了大連艦艇學院作戰指揮專業的研究生。三載寒窗苦讀，他的碩士論文被評為同學中唯一的優秀碩士論文，榮立了三等功。畢業分配，他婉言謝絕了導師讓他留校做教員的勸說，也放棄了到科研院所搞研究的機會，毅然走向海軍部隊基層，到艦艇上去尋找自己的戰位，圓藍色的夢。

航母艦長是如何“煉”成的

航母是一種以艦載機為主要作戰武器的大型水面艦艇，具有強大的空中掩護和遠程打擊能力，是海戰最重要的艦艇之一。世界上第一艘航空母艦是1918年9月正式編入英國皇家海軍的“百眼巨人”號，它的誕生標志著世界海上力量發生了從制海到制空、制海相結合的一次革命性變化。目前，美、意、英、法、俄、西班牙、印度、泰國、巴西等國家和中國海軍列裝了航母。

遼寧艦是利用廢舊的“瓦良格”號航空母艦平臺改建的。按照“瓦良格”號當時的設計方案，滿載排水量為6.7萬噸，全長310米，比目前世界上最大的航母美國尼米茲級航母僅短22米，艦艏飛行甲板距離水面有7層樓高，艦艉甲板寬75米，最多可容納60架戰機。1991年12月25日蘇聯宣布解體時它已經建造完成了68%，烏克蘭因無力繼續建造決定拍賣。1998年，澳門的一家公司以2000萬美元的價格買了下來。1999年7月，“瓦良格”號踏上了前來中國的漫長航程，經過近兩年的航行，2001年3月3日抵達中國大連港。經過多年改建、試航后，正式交付海軍使用，被命名為“遼寧”號。

那么，擔綱航母艦長這一重任，應具備什么樣的能力和素質呢？

張崢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艦長的素質首先是具備合格資格的艦艇長，尤其需要具備大型水面艦艇的指揮和管理經驗；另外，他也應該具備比較豐富的航空兵知識，能夠對海軍航空兵的基本作業和保障流程有一個比較全面的了解；第三，他必須了解大型人群和大型裝備的管理方法，善于處置各類復雜問題尤其是安全問題。”也就是說，航母艦長既要有高超的指揮藝術，又要有出色的政治和管理水平，還要有航海、駕機、操艦等能力，以及具有前瞻性的戰略思維、國際視野和豐富的外交經驗等綜合能力。

美國作為世界頭號航母強國，國會的法令和海軍細則明確規定，只有在艦上駕機起降超過800次，飛行記錄不少于3000小時，并擔任過飛行副中隊長（30個月以上）的優秀指揮官，才有資格成為航母艦長的候選人。美國航空母艦上一般配有三名上校級軍官——艦長、飛行聯隊長和醫務長。除去工作性質特殊的醫務長，艦長和飛行聯隊長都必須是艦載機飛行員出身，有豐富的飛行經驗，對航空作戰有實際的理解。美國航母艦長任職前，必須完成兩年培訓課程并考試合格，包括基本軍事科目、航空基礎理論、海上求生與自救等，還要具備相當的戰略學素養和國際法知識。

英國航母艦長的學習內容則更多，所有艦長人選都需要在英國的中高級海軍軍官學院學習各種理論知識和作戰指揮藝術，其成長和培訓的過程相當復雜。候選艦長每年還要多次參加英海軍或北約組織的海上聯合演習。為了增加對大中型航母的操作指揮經驗，英海軍還把候選艦長送到美國的大型航母上去見習。據統計，英國“無敵級”航母艦長最后選定比例低得驚人，大約是從所有候選驅逐艦、護衛艦艦長中，以30∶1的比例選出。培養一名航母艦長至少需要20年的時間。endprint

盡管成為艦長的道路漫長，但很多人卻為此不惜做出犧牲。印度于1961年和1987年從英國購入老式航母，分別命名為“維克蘭特”號和“維拉特”號，艦長從驅逐艦艦長中選出，且規定艦長軍銜為上校。由于眾多艦長都想成為航母艦長，就出現了這樣的情況：有一位優秀的驅逐艦艦長，理想是成為航母艦長，但當印度購入“維克蘭特”號的時候，他已經升任準將，并在司令部工作。為了當航母艦長，他主動要求降一級軍銜。結果他成了印度的首任航母艦長。

中國航母艦長張崢在研究生畢業當年的1995年10月，就參加了舉世矚目的海軍大演習，其間電視畫面中有一個精彩的瞬間：542艦進行對空攻擊，導彈把靶機打得空中開花，軍委領導擊掌喝彩。但這一精彩的背后卻是驚險，在導彈發射10秒前雷達突然丟失目標。張崢沉著果斷處置了這一險情，顯示了他臨機處置突發情況的應急反應能力。這種能力是航母艦長必須具備的。他還有在英國兩所國防和軍事學院深造的經歷。他就任航母艦長，無疑反映了中國海軍指揮軍官日趨年輕化和國際化的圖景。

在大連艦院研究生畢業時，張崢曾對一位將軍表示：“不當上艦長，我決不結婚！”將軍注視著這位高材生說：“小伙子，你以為艦長是那么好當的？我看你當上副艦長就可以結婚了……”執著、敬業的他，果然是在當上副艦長之后，才走進婚姻的殿堂。而今，當上航母艦長的張崢，比當年的年少銳氣多了份沉穩大氣。他對自己沒有飛行經歷卻擔任航母艦長這一重任，有著自己的解讀。

張崢說：“如果我們有非常好的艦載機飛行員，同時又經過長時間的艦艇崗位的鍛煉，讓他來擔任航母艦長，一定會非常有優勢。但如果我們認真地研究世界各國的航母發展歷程，我們會驚訝地發現，美國的很多航母艦長，實際上也是從巡洋艦或者驅逐艦的艦長改行的。我認為這是每個國家發展航母的必經階段。我們應該比較坦率地承認，我們現在還處在航空母艦部隊發展的一個早期階段。對于航空母艦來說，我認為首先是要保證這條艦艇的指揮和操縱以及它的大型艦艇管理。所以從水面艦艇出身的艦艇長，在這方面，目前來看還是具有相當的優勢。所以我覺得，適合自己的國情是最理智的一個選擇。”

腳下是“最危險的4.5英畝”

航母的甲板被西方軍界稱為“世界上最危險的4.5英畝”。在飛行甲板工作的地勤人員每天都要面對風險，他們有可能遭遇艦載機撞擊、被吸入艦載機進氣口、被彈射中的艦載機或旋轉的螺旋槳撞擊或被艦載機尾氣噴氣吹落海中……1994年，美國一艘航空母艦上的一架F-14戰斗機在即將到達甲板時因減速器失控而墜入太平洋。2008年10月4日晚，美國“艾森豪威爾”號航母上一名艦員被一架正在彈射起飛的“超級大黃蜂”飛機撞死。由此可見，盡管遼寧艦已經交付海軍，但這只是中國海軍航母事業邁出的第一步，真正形成戰斗能力乃至具備戰略威懾能力，依然任重道遠。

英國航母比美國航母小很多，但艦員也有1000余人，其艦長這樣評價自己：“艦長是全艦人員的父親，艦員有什么問題都可以來找我。”

員額1000多人的遼寧艦，編制是正師級，具有本科以上學歷的軍官達到98%以上，博士碩士有50余人，女性艦員達5%，幾乎分布在所有的專業崗位。盡管航母上的人員都是優中選優，但對張崢而言，管理這個團隊仍然是一項浩大的系統管理工程，因此他必須在實踐中鍛造自己高超的指揮藝術與管理能力。

研究生畢業時學院對張崢的評價中最重要的一條是：“他有體系作戰、未來系統作戰的新觀念和學識。”張崢目前思考得更多的是現行艦艇的管理模式。他說：“外軍曾經有一句話，叫做一艘快樂的船、一艘干凈的船和一艘高效率的船一定是同時具備的，它永遠不會單一出現。所以，對于我們這些艦艇的管理者來說，我覺得首先是要讓這條艦成為一條高效率的、非常整潔的、能夠很好地生活和工作的，也是使我們的艦員們能夠非常樂意在上面生活和工作的這么一艘軍艦。這對我們航空母艦的管理者來說，是一個新課題，也是一個新挑戰。”

從鄭和七下西洋到北洋水師的全軍覆滅再到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走向深藍，其間經歷的屈辱與輝煌，都深深烙刻在中華兒女的心上。毛澤東主席對海軍的最后囑托是：“海軍要搞好，要使敵人怕。”劉公島上人民海軍立下“凝聚軍心、建設海軍、準備打仗”的標語牌，這不只是口號和宣示，還是中華民族枕戈待旦的命令和吹響的號角。

航母艦長張崢承載的重任和使命，注定與中國、與中國海軍緊緊地聯系在一起。他的老師黃啟英說：“我們都相信他一定不辱使命，帶領遼寧艦保衛祖國的藍色家園。”

（責任編輯 王浩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