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白馬
簡介:每天泡在春藥里的小錘子,一朝化成人形,第一件事自然是找個男人開個葷,卻沒想到碰上了個禁欲系的美人兒……主子,你就跟我雙個修你能掉塊肉嗎!
01
我在尋找這世上最厲害的鐵匠。
然后把自己交給他。
原諒我作為一個姑娘家,這樣的舉止會顯得有些輕浮,但是我不得不暫時拋下我姑娘家的矜持——因為我此時還不能化成人形。
還僅僅是一柄擁有神識的錘子。
而錘子想要修成人形,法訣很簡單,自然就是打鐵,打高標準高質量的高級鐵。
所以我已經在這里潛伏了三天。
這里是一處竹林,竹葉萱萱,溪水淙淙,打鐵的小鋪子掩映其間。三日前我順著高速……官道一路飛奔,找到這個地方。聽說鋪子里有一個男人,名喚嵇康,乃是當地有名的鐵匠,打得一手好鐵。
我把自己擺在了鋪子正中最顯眼的位置。
日上三竿的時候,嵇康方從睡夢中醒來,臉也未洗,頭發披散,屈起了修長的手指慵懶地揉眼,走到了鋪子里。
我興奮得全身發抖——看我看我,今天該打鐵了吧?快用我打鐵啊!
嵇康一張俊臉面無表情,手里托著一盤糕點,慢條斯理地嚼著,眼角余光都沒賞給我一下,淡定地走過去。
我想了想,發了發光,讓自己看起來金燦燦亮閃閃的。
終于引得嵇康側目:“唔?”
我又發了發光,嵇康三兩步走過來,用手掂起我。他若是能分辨出我的臉,方能知道我此時笑得那叫一個見牙不見眼。不過嵇康只是看了看,咕噥道:“果然睡得少了,眼睛有些花。”
我:“……”搞笑嗎,你都睡到這個時辰了,還叫睡得少了?
然后嵇康晃悠悠地起身,斂了斂衣角,回去睡覺去了。
我覺得我整個錘子都要不好了。
看吧,這就是我這三天來,法力毫無進展的原因。我找的這個鐵匠,他是這么不拿我當一回事。
我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于是深吸一口氣,抬起身子就向旁邊的鐵塊重重一砸。
哐——
嵇康聞聲驚訝回頭,我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嵇康終于慢吞吞地把糕點放下,掂起我的錘柄細細打量,聲音低沉好聽:“這是……成精了?”
想了想又道:“你是個什么精怪?錘子精嗎?說句話我聽聽。”說著拎起我試探地在鐵塊上砸了一下,砰的一聲中,我登時一陣舒爽,法力充盈——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可是等了半天卻沒有下文,我下意識道:“咋不打了?”
嵇康驚詫道:“竟真的會說話!”
我:“……”
“真的是錘子精?”嵇康又問。
我咳了一聲,見瞞不下去,便大方笑道:“想見識一下驚世的絕代佳人嗎?想擁有一個勤勞的田螺姑娘嗎?看在你長得不錯的分上,上天讓我來拯救你,只要拿起我的錘柄砸上那么幾下,你即將擁有一個無所不能的錘子大仙……渾蛋你能不能放下那塊糕點仔細聽我說話!”
嵇康淡淡一笑:“哦。”
我殷勤地飛到他的掌心:“趕緊的,試試,對著那塊鐵。”
嵇康把我在修長的指尖繞了一個圈:“不試。”
我:“為、為啥?”難道上面的那些誘人條件都不想要?
“天熱,不想打鐵。”他說著,丟下我自顧自往回走。
你這是蔑視我!
我憤怒地飛身而起,半空中一個三百六十度前轉體,腦袋對著嵇康的腦袋便撞了過去,咚的一聲響,嵇康妥妥地被我砸暈了。
02
嵇康醒來的時候,額頭上還頂著一個紅印。
他暈暈乎乎地起身,第一件事,就是過來看我。
我本不想理他,但是現今畢竟是在求人,低一低頭也不是不可以,于是賣萌地朝他晃了晃腦袋:“你想打鐵了嗎,親?”
“不想。”他再次屈起手指敲了敲我,看到他俊臉上微微不可思議的表情,我于是清了清嗓,仔細向他解釋我的來意。
我說我不是個普通的錘子,是天上的太上老君以心頭之血為引,鑄造而成,是故不同于其他人間兵器,“炒雞”厲害——這種酷炫狂霸跩的傳說聽上去沒啥邏輯,但是嵇康毫無障礙、處變不驚地接受了設定。
我心想這位真是淡定帝啊,他就沒像其他土帽子一樣,問每個月都要掏人心是嗎?要是妖怪們每個月不喝點血,不會變成原形嗎?還有你們沒事就要挨雷劈是吧?
就好像我們仙妖精怪之類的就活該被天打雷劈一樣。
嵇康慢條斯理嚼完了糕點,突然轉頭,饒有興致地問道:“你沒事就要掏人心是嗎?”
“你每個月要是不喝血,會變回原形的是吧?”
“還有你不會被雷劈嗎?我聽說精怪們都要經歷天劫,沒事就被天雷劈……”
我:“……”
憋了半天,我說:“你不打鐵,問這些做什么?”
“今日不打鐵。”嵇康道,說著找了根繩子把我系在腰間,大步便晃出了門。
當時的上層男子,較為崇尚陰柔之美,非常注重個人修飾,出門前不但要敷粉施朱,熏衣修面,還要佩上各種器物掛件。嵇康卻從不與他們相同,他本就生得俊美,卻從不同他們一般嬌柔做作,從來都是不自藻飾,隨性而自然。
街市上,自然很多人對他側目。
在他腰間一晃一晃的,我無聊道:“你干嗎去?”
“去尋一個朋友。”
“尋朋友你帶我一個錘子做什么,有病嗎?”我嘴上說著,又猜測道,“是想讓你朋友也見識一下本錘子大仙的風采?”
嵇康輕笑了一聲,登時四周齊齊一片抽氣聲,我心道一個大男人長成這般,等我化成人形,第一件事就是吃干抹凈你!
嵇康從街上穿過,到達街角的一戶人家,叩了三下門環。
“叔夜,你來了!”里面傳出來一個驚喜的聲音,接著一身白袍的男子大步迎了出來,“喲,換錘子了?”
白衣男子直直地盯著我,我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開口道:“你瞅啥?”
“!”男子轉目四顧,“誰在說話?”
嵇康尷尬一笑,別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微微作揖:“山濤兄,你修書叫我來此,所為何事?”
“自然是有一事相商。”名叫山濤的男子嘿嘿笑,說著抬手去夠我,“事情一會兒再說,哎,恰好我家豬圈松了,你既然帶了錘子,我便順手去緊緊……”
嵇康握著我錘子柄的手指登時有些痙攣,表情很是微妙。
我:“……”
說話間山濤將我搶到手,直奔豬圈而去,我眼淚都快流成了河,奈何沒人看得見。還未等反應過來,只聽耳畔風聲作響,我已經被這二愣子重重地掄了起來,向著豬圈邊冒出來的一大塊鐵皮砸將而去!
咚!
當是時,金光暴射,我突然覺得通體舒泰,忍不住快樂地在半空中繞了一個圈——陰錯陽差的,我這是要化成人形的節奏啊!
天助我也!
我飛在半空,傲嬌地轉了個身:“喲嘿!”
一片金光耀眼唰唰唰中,我一個旋身落于地上,捧著腦袋,拗了一個“炒雞”高難度的造型——感覺自己萌!萌!噠!
03
化成了人形,真是不能更高興。
當我還是一柄小錘子的時候,我就總聽說,曾經的小伙伴誰啊誰的,因為修成了人形,泡了個帥哥整日里沒羞沒臊,我深深地鄙視他們這種秀恩愛的行為,并暗暗發誓,若有一日我化成人形,第一件事就是找個帥男人給泡了。
我覺得嵇康就不錯。
我四仰八叉地坐在正廳中間的八仙凳上,扭過腦袋,對著齊刷刷盯著我的嵇康山濤兩位仁兄笑嘻嘻道:“我姓崔,名純潔,你們可以叫我小純潔……瞅啥?我就是那柄小錘子,不信嗎?”
“信。”嵇康點頭道。
我心說我相中的人就是有眼光,于是滿足地點頭:“是因為我獨特的氣質誰也模仿不了對吧?我就知道你能認出我來嘿嘿嘿……”
“不,”嵇康自顧自道,“關鍵是其他的精怪,腦袋不會……”他伸出手比出一個圓形,續道,“這么大……”
我:“……”
我指著自己微大的腦袋:“這是現今最流行的頭形哦主子!”
“崔姑娘,不必這么客氣,叫我叔夜就好……”
山濤在一邊不好意思:“我我我,崔姑娘,在下山巨源,這廂有禮了……”
沒人理他,我笑嘻嘻地湊嵇康身邊,點頭道:“主子,打個商量,我既然叫了你一聲主子,那你就是我的人了……親個嘴成不?”
山濤依然在做無人搭理的交流:“在下也未曾婚配……”
嵇康一本正經:“不能親,親了我就成流氓了。之前都是叔夜的不是,叔夜不知你們精怪,還是錘子怪,竟會有男女之分……”
我:“不讓親拉倒,那山濤咱倆來……”
山濤興奮:“哎!”
“站住!“嵇康一把拉住我,“山濤也不成……你一個姑娘家,怎能這般……跟我回去!”
說著他二話不說,拉著我回他的小竹林,留山濤一人在對日高呼:“叔夜,你這是毀人姻緣啊!”
一路上嵇康黑著臉,一言不發,回到小竹林便破天荒地開始打鐵。日光下,主子揮舞著巨大的錘子,古銅色的肌膚上滿是汗水,帥得令人發指。
我咽了咽口水,整個人巴上去:“啊咧咧咧——”
嵇康:“下來,你這是作甚?”
我抱著他的脖子掛在他身上,死不放手,一臉無辜道:“我就是摸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哦,小氣鬼,哪……”我挺挺胸脯,“我摸你的,你摸我的。”
嵇康:“……莫要胡鬧。”
說著他把我拎下來,自顧自去旁邊溫泉泡澡。我一臉邪笑地跑過去,撲通一聲跳進池子:“主子我們來一起洗吧!”
嵇康靠在池壁上,微微皺眉:“你一個姑娘家,怎可和我一個大男人共浴,快快出去。”
我嘿嘿笑,盯著他的胸肌直流口水,撲騰著游過去:“主子你就當我不存在喲。”
嵇康似乎真的有些生氣,抬手抓住我的衣領,把我的頭壓向水中,道:“出不出去?”
我口吐泡泡,一雙眼睜大在水里四處亂瞄。
嵇康終于反應過來,唰的一下把我揪出水面,有些憤恨道:“你個姑娘家,怎這般……”
我撇了撇嘴,緊接著全身一僵,臉色煞白,也不知怎么,哇地便吐出一口血。
我這口血吐出來可了不得,嵇康三兩下游過來:“純潔,你怎么了?”
我本來覺得自己沒什么事,但送上門來的,豈有不要之理?當即做了個西子捧心,風情萬種地往他懷里軟:“主子,我不是一個普通的錘子,我這個錘子若是不同人雙修,會一直吐血……”
嵇康他顧不得身上只著了一條褻褲,抱著我便上了岸。肌肉緊實,帶著大片水珠,在日光下閃閃發亮,他抱著我大步上榻:“真的?”
我閉著眼睛,奄奄一息。
半晌,嵇康一臉鄭重地點頭:“好。”
我:“……”
04
那日之后,嵇康已經三日沒同我說過一句話了。
平日里打打鐵看看書彈彈琴,任憑我說什么做什么,他自巋然不動。更過分的是,還不同意讓我進他的房間。
我一臉郁卒,自己捏了個訣,在他的草棚旁邊,立了一個更小的草棚。為了討他歡心,還自認為文化人地在旁邊添了兩筆對聯。
上聯:歡迎嵇叔夜。下聯:參觀此草棚。橫批:純潔出品。
然后興高采烈地去找嵇康:“主子,快看我的新房子!”
嵇康淡定地瞄了一眼,轉身就走。
我:“……”
我大著嗓子吼:“這種事情挺正常的嘛,一回生二回熟,跟個大姑娘似的你是要鬧哪樣啊!再說吃虧的明明是我好嗎?”
嵇康:“閉嘴!”
我無語地站在那里,覺得真是不可理喻,正心煩意亂,哇的一聲,又吐了一大口血。
我:“……”
我興高采烈地去找嵇康。
“主子——我又吐血啦啊哈哈哈——”
嵇康:“……”
嵇康這次倒是輕車熟路,解了長袍,直接干活。
如!愿!以!償!
第二天我又醞釀醞釀,吐出一口血:“哇哈哈哈!又吐血啦!”
接下來的幾天里,我的身體特別爭氣,只要不雙修,沒事就能噴一口血出來。吐血什么的倒是沒什么其他的不適,就是味道不怎么樣。也不知道我一個錘子,怎么就有那么多的血,跟頭血牛似的。
后來我甚至天資聰穎地隱約摸到了路子,能控制什么時候吐。
于是我只要無聊了,便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嵇康被搞得焦頭爛額,終于忍不住道:“你這……到底是什么毛病,就沒有別的法子?”
我一臉鄭重:“木有。”
“這也不是個辦法……”
我心里嘿嘿賊笑,嘴上假惺惺道:“主子,實在是太對不住了,我們還是再來一次吧?”
嵇康砰地把門摔上,把我關在外面。
我:“……”
正無聊的時候,山濤來了。這幾日山濤是常客,我知道這是又來慫恿我主子跟他去當那勞什子吏部侍郎。兩人關著房門討論了一下午。我一臉無聊,想了想,鬼鬼祟祟跑到嵇康房間門口站定,順手在口鼻處一戳,鮮血頓時嘩啦啦地涌出來。
門呼啦一下被拉開,山濤大步出來,見了我一愣:“崔姑娘?”
我滿臉血地抬起頭,下意識打招呼:“巨源兄,你好啊!”
山濤大驚:“崔、崔姑娘,你這……”
我無所謂地抬手胡亂在臉上一抹:“沒事,吐點血而已,糊弄人的,別怕哈!”
山濤:“……”
身后嵇康吱呀一下拉開門,一張俊臉上沒什么表情地看著我。
我一臉血地回看他。
山濤見到嵇康,低頭沉默地走了。我順口道:“你要去當官嗎?”
“你如何想?”嵇康反問我。
我搖搖頭。嵇康沉默,半晌道:“你先把血擦干凈。”
我:“……哦。”
05
第二日,嵇康就給山濤修書一封,同他絕交。
我裝模作樣地蹲在他腳下:“主子,你好男人哦!不過不當官就不當哦,絕交你是要鬧哪樣啊?”
嵇康無所謂道:“就是找個理由,讓他無事莫要往這兒晃。”
“啥?”我沒太明白。
嵇康瞟了我一眼,涼颼颼道:“我見你瞧著他色瞇瞇的。”
合著這是吃醋!我立刻就歡欣鼓舞了:“主子我可以瞧你更色瞇瞇啊。來,良辰美景,我們……”
嵇康冷下臉,我立刻轉移話題,道:“主子,你看我看我!看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樣!”
嵇康面無表情道:“你不用提醒我你專門梳了頭,還抹了胭脂,我看得出來。都涂成這樣了還看不出來,我就不要活了。”
我:“嘿嘿嘿……”
這時候,小院的籬笆門又被吱呀推開,我簡直要恨死了這個聲音,回頭怒道:“誰啊,滾出去!”
一個白衫青年紅著眼眶疾跑而來,見到我的樣子,唰地頓住,半天沒敢動作。
我:“……”有那么嚇人嗎?
嵇康橫了我一眼,上前攙扶那青年:“呂安兄,這是怎了?”
叫呂安的年輕人抬起頭來,哀戚道:“叔夜!”
我也跟著湊過去,在呂安斷斷續續之詞中,這才明白,這是一樁狗血的家庭大戲。
呂安的愛妻被人面獸心的哥哥呂巽奸污,自縊而亡,而后呂巽又惡人先告狀,說呂安對母親不孝,現在上頭正在捉拿呂安。
呂安此時來的目的,就是想狀告呂巽,并引嵇康為證。
嵇康雖不涉官場,卻一直為人正義,從不做違背內心道義之事,在百姓心中有一定的分量。想必呂安也知道,只要嵇康能夠作證,定然是有一定效果的。
呂安的眼淚在打轉:“叔夜!你是呂安最信任的知己,求你……你……”說著便小聲哭了起來。
我皺皺鼻子:“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啊,我主子又不是目擊證人,才不要跟你去蹚這渾水。”
呂安聞言抬起頭,眼淚唰唰掉落。
嵇康橫了我一眼,正色道:“此事我是知道的,事發當天呂安兄六神無主,便同我說過此事。當日我只讓呂安兄去報官,以為官府會伸張正義,未料到幾日不見,竟發展到這種地步……呂安兄放心,這等禽獸之行,叔夜定會為你作證,就不信這青天白日,沒有絲毫王法可言!”
“我也去!”我蹦跶過去,又嚇得呂安一窒,結結巴巴道:“姑、姑娘你、你化成這樣是為哪般?”
“潮流懂不?”我橫了他一眼,見嵇康現在就要動身,連忙抓緊時間抱大腿,“主子,我喜歡你,你喜歡我不?”
嵇康抿了唇:“不喜歡。”
我:“……”
半晌,他道:“此去兇險,我怎能讓你一個姑娘家同我冒險……”
他拍了拍我的頭:“聽話,回去。”
我皺眉毛,醞釀,三二一:“嘔……”
呂安:“姑娘你吐血了!”
嵇康頭也沒回,大步走了。
我:“……”
我冷哼一聲,旋身變成小錘子追過去,嵇康蹙了蹙眉,道:“純潔,回去。”
我不理他,傲嬌地轉了個身,繼續在他身后慢悠悠跟著。
“純潔!”嵇康斥道。
我飛到他腰間掛著,一晃一晃,嵇康沒理我,我以為他這是默認了,可是將將到了衙門口,他將我解了下來扔到一邊:“在這里等著,莫要跟進來。”
說著同一路傻眼的呂安大步進去了。
我巴在衙門口哀號:“為啥不讓我進去!為啥!”
嵇康回過頭,涼涼道:“聽話。”
我:“……”
我郁悶地巴在欄桿邊上等著,等了半天也愣是沒見人出來。得了,想都不用想,自古多管閑事的沒幾個有好下場,不作死不會死,這是典型的被關號子了。
我拍了一下腦袋,二話不說,咚的一聲,化作一條流光直接沖進牢房,果然找到了那對難兄難弟。
此時嵇康和呂安正背對背坐著,我輕飄飄便飛了進去。
呂安:“咦?崔姑娘你怎么進來了,還會仙術?”
“自然。仙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笑瞇瞇轉向嵇康,“更難的我都會,好比說一箭雙雕百川入海雙修十八式,各種高難度動作啪啪啪……”
嵇康扭過頭去:“你走吧,我不用你管。”
“主子……”
“我不是你主子。”
“我能不能……”
“不能。”
“我想……”
“你不用想。”
我怒:“為啥不跟我走?”
嵇康偏了頭,淡淡道:“你不聽話。”
哎喲喂,好心當成驢肝肺。我頓時有些不滿,看他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冷哼一聲,扭頭就走:“呵呵,債見。”
06
嵇康寧可蹲大牢也不要我,這個認知讓我覺得有點傷心,游魂一樣在大街上逛了三天,又順手捏個訣,變了一大把錢打發了路邊的一個乞丐去當員外,自己拿著他的破碗在街邊坐著。
坐了半天只收到了零星幾枚銅錢,正覺得沒勁,一大眾人呼啦啦從我面前碾過,口中嚷著“殺人啦殺人啦看熱鬧去”,轟隆隆把我的破碗踢翻,銅錢滾了一地。
我目光呆滯地坐著,覺得無所謂,也沒有興趣去湊熱鬧。
剛把銅錢撿好,又一大眾身著學士服的人呼啦啦碾過,踢翻了我的碗。他們的口號要長一點,大體是:“這人不能殺,他因維護正義而獲罪,是我們的精神領袖!正義的化身!誰敢動他就是在污蔑良知!我們誓死不從,逼急了就打!起義!必須起義!”
我的銅板又滾落一地。
我:“……”
又來了第三撥人,這次只是零星幾個,步伐匆匆而來,我護著我的碗,大吼道:“誰敢踢它!”
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崔姑娘?”
我抬頭,淡定地打招呼:“哈嘍。你干嗎去?”
“我、我……我去看看叔夜……上面說了,今日要……”山濤一臉焦急。
“你們不是絕交了嗎?甭去看他,我要從大牢里救他出來,他都死活不走,僵著張臉像死了爹,沒半點好臉色……今日要怎么,難不成還要砍頭?”
“沒、沒怎么。”
我一本正經:“山巨源,你喜歡我,對不?”
山濤紅了臉:“不、不喜歡。”
我點了點頭:“莫不是,你也喜歡我主子?”
山濤:“沒有的事!是他說讓我行刑之前盡量瞞著你!”
“!”果然是行刑,我一個激靈爬起來——我說今兒人怎么這么多,合著是要砍了我主子!
飛飛快趕到刑場,遠遠就聽到了一陣琴聲錚鳴,嵇康端正坐于行刑臺正中,背脊挺直,十指放于琴上,我一瞧,喲,正劃拉琴呢!
主子旁邊跪著的,則是一臉哀戚的倒霉孩子呂安,正紅著眼眶苦忍眼淚。
而臺下的人民群眾中,有平反的有吵架的還有單純看熱鬧的,甚至更有來聽嵇康彈小曲的,鬧哄哄一片。
山濤在旁邊戳了戳我:“崔姑娘,你打算怎么救?施個仙法,全部搞定?”
我深沉地點了點頭:“那個不會,只能變成錘子,挨個砸暈。”
嵇康突然抬頭,不知怎么就尋到我,一雙黝黑的眸子同我對視,琴上指法微亂。
山濤正在嘆氣,我抬手捏了個訣,驟然間天地變色,濃云翻滾中,我幻化成一柄巨大的錘子從天而降,狂風呼嘯中巨大的壓力砸下來,所有臺下起義的看熱鬧的聽曲的嗑瓜子的,還有臺上監斬的拎刀的抹眼淚的彈琴的,一個不留,統統砸暈。
然后變成人形,吹著口哨,扛起嵇康,收工,回家。
我覺得作為一個錘子,做成我這樣,真的是沒有更棒了。
順手把嵇康扔到榻上,我心想你奶奶個叉,我為了你大招都放了,你還對我愛答不理的,不趁這時候辦了你,怎么可能?
我隨手給了嵇康一耳光,嵇康沒醒,反手又是一耳光,嵇康蹙了眉頭醒轉,我覺得有點意猶未盡,又扇了一耳光。
嵇康:“……”
半晌沒人說話,嵇康突然嘆口氣,道:“純潔,剛剛我便想,若是上天不亡我,我便找個山水閑處,同你過完一生。”頓了頓又道,“你可愿意,同我在這竹林里,待上一輩子?”
我哇的一聲,又吐了一口血。
嵇康:“純潔,你怎么樣?”
我擺擺手:“沒事,老毛病,你就把它當成大姨媽……來,別耽誤我們的好事。”說著我一個餓虎撲食,上前就去扒嵇康衣服,突然身邊白影一閃而過,緊接著四周仙氣騰騰。
轉過頭,白衣白袍仙風道骨的俊朗神尊瞪著我。
我撲通跪下:“師尊,您老做啥來了?”
白衣神君抿著嘴不說話,嵇康很有先見之明地拉著我的手,死活不松開。師尊他瞧都不瞧一眼,白色拂塵一揮,我便被一股大力吸扯,旋轉著飛上了天。
掉了一個胳膊。
下一瞬,最后的意識里,我看見我斷掉的胳膊化成一小截錘子柄,握在嵇康掌心。
07
我早就說過,我不是一柄普通的錘子。
我原本是我的師尊太上老君用來搗藥的小藥杵,老君他為了防止各個藥粉藥性沖突,所以每一種藥都有一柄小藥杵。而我,喀喀,正是被他用來搗各種春藥的、常年杵在春藥瓶子里的那一種。
接觸那玩意多了,自然總是惦記著找男人,于是我逃到人間,努力要修成人形。可是最后,為了救嵇康,放了個大招,當場就被師尊抓個現行。
我哭喪著臉,被師尊握在手里:“放我下去嗚嗚嗚……不然我吐大姨媽給你看哦!”說著開始醞釀,醞釀半天卻啥也沒吐出來。
師尊一張俊臉上滿是憤恨:“你還知道吐血!正是因為你是我用來搗春藥的,在人間那種濁氣重的地方,不同男人雙修就會吐血,早晚吐死你!”
“吐死我好了,反正沒有嵇康,我也活不了了!”我撒潑道。
“嵇叔夜?他已經死了。”
“啥?掛了?不可能吧?”
仙尊哼了一聲,道:“天上一日,凡塵一年,他合該死于劫數,即使你擅改天數救了他,他也逃不了天命,早在日前便抑郁而死。”
我:“!”
我覺得沒什么比這打擊更大了,自去尋了個回廊傷心。
“喲,純潔,怎么還在這兒呢?”和我交好的小仙娥湊過來,“大伙都去南天門湊熱鬧了,我也要過去呢,要一起嗎?”
我悶悶不樂:“南天門能有什么熱鬧,難不成又是哪位閑得蛋疼的尊神下凡歷劫歸來了?”
小仙娥掩嘴樂:“怪不得老君喜歡你,純潔就是聰明……還真別說,這次是六重天上的文曲星君歷劫歸來,大伙都翹首以盼呢!”
“哦。”
“瞧你這副樣子,和你說,這位文曲星君乃是天庭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嘖嘖,迷煞了多少女仙的芳心,你不是見到美男就走不動嗎?怎么不去?”
“丈夫死了,傷心。”
小仙娥自然知道我所謂的“丈夫”是誰,愣了一愣,遂輕嘆了一口氣,不再理我,轉身離去。
我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
唉,算了,這便是凡人的命數,我還有千千萬萬年的活頭,也不能就這么頹喪下去。
再說,春藥搗久了,真是,又想雙修了。
我收拾了一下心情,開始滿天庭地找男神仙。
“哈嘍!西澤神君,等等我啊,有興趣雙修不?”
“南嶺仙尊,哇啦啦啦!看這邊這邊,雙修好不?哎,一回生二回熟……”
“哎,這位白衣服的仙尊,雙修怎么樣……老、老……”白衣裳的神君轉過頭來,我當場就給跪了,“老君?您咋又來了?哎算了,雙修不?”
老君冷著張臉,一甩手把我變成小錘子:“有傷風化!”
我悲傷地在他掌心搖晃:“不是你說的嗎,不和男人雙修,我活不了哇!嵇康又死了,我化悲憤為雙修不成嗎?”
老君更加憤恨:“你一個女神仙,每日找仙尊們雙修,已經影響了天庭的治安,有人把你告了上去,玉帝他老人家大怒,說天庭容不得你,讓我把你丟了……”
我:“誰?誰敢告狀?我去收拾他!”
“我。”
一襲金紅色長袍拖曳而過,那人抬頭,眉目柔和的神君嘴角綻出一抹溫和笑意:“雙修嗎,純潔?”
“嵇康?!”
“嗯。”神君的聲音溫柔,帶著些微笑意。
“你、你……你怎么來的?”
“想你了。”他微笑道,接著,一個被磨得圓潤的錘子把手攤在了我的眼前,“玉帝說了,你擾亂治安,現下把你交給我管教。”
我一屁股蹲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