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書
上期回顧:過了三生橋意外見到白帝的冉沐,一不小心花癡又犯了……怎么沒人告訴她這昆侖秘境的主子這么好看……竟然有點不想走了……還好本姑娘有著修復寶貝的功能,終于可以留下來……
冉沐醒來的時候,孟婆正守在她的床頭。
見她睜眼,孟婆眼睛一亮,頗為關切地問道:“你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好些?”
“我沒什么,就是覺得頭疼,渾身沒有力氣。”
“你一個新魂,修為不高,剛才耗損過度,現在當然會渾身無力。來,我扶你起來坐會兒,緩口氣會好些。”
冉沐在孟婆的攙扶下坐起身,在床頭靠了一會兒,她手腕上的手串微微發著熱,令她的頭疼漸漸緩解。昏迷前的記憶跟著一點一點復蘇,她想起自己做過的事,心頭咯噔一下,猛地扭頭看向右邊。
右邊的桌上,孟婆的寶貝湯碗果然完完整整地待在那里。
她又揉揉眼,發現不是眼花:“那真是我修好的?”
“當然!”孟婆看她的目光很是贊賞,“沒看出來你這么厲害。我就說,以咱們殿下的個性,怎么可能留個毫無用處的女人在地府。”
“……”
從“毫無用處的女人”榮升為“有用處的女人”,冉沐實在沒法從內心感謝孟婆的夸獎。
她的腦子有點亂。
從這次的情形來看,上次她碰到天樞星君的佩劍時發生的一切并不是巧合,她似乎具有修復仙家寶物的能力。
做了十多年的平凡人,當了鬼之后,突然從天上掉下這么個大餡餅蓋頭,她得好好消化消化,然后再好好地想一想……這突如其來的好事,能給她帶來的好處。
對了,她得先替天樞星君把佩劍修好,報答人家上次的救命恩情。然后,她得拜托天樞星君替她看看,還有沒有哪些長得俊的神仙需要幫忙,她好趁機一飽眼福。就是不知道那怪脾氣的閻王爺有沒有要修的寶貝,她再也不想守那條該死的冥河了!
冉沐心里的算盤正打得噼啪響,突然被孟婆重重一巴掌拍在肩膀上,她抬起頭,正對上孟婆嚴肅的臉。
“冉沐,我是個恩怨分明的人,這次你幫了我的大忙,今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地方,盡管開口,我絕不推辭。”
孟婆的鄭重其事讓冉沐覺得,自己是不是該高風亮節一下,表示自己幫忙并不求回報。可她想了想,覺得跟孟婆不能玩她對白無常那一套。于是,她伸手去握住了孟婆的雙手,眼神真摯而誠懇:“姐,我別的都不缺,就只有一點,你能不想個辦法,把我換到閻王殿下身邊當差去?不用啥貼身伺候的差事,只要能常看見殿下就好。”
孟婆是個爽快人,冉沐的直白正好對了她的胃口。聽了冉沐的要求,她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起來。
“你這丫頭真有趣!好吧,既然你都叫了我姐,我便認了你這個妹子。換差事這事我沒辦法先答應你,但我可以讓你先去殿下身邊偷偷待幾天。”
孟婆打的主意,是偷梁換柱暗度陳倉。
閻王殿里有個當差的小鬼,與孟婆的關系很好。
他負責的差事也很輕松,無非是替閻王爺遞遞折子,整理下桌案,平日無事就在閻王殿一角候著,聽候差遣。
這樣的差事完全滿足冉沐的要求,既能讓她見到閻王,又不容易被識破。
“我這兒有張易形的符咒,是以前同仙界一位女仙打賭贏來的。它可以將你幻化成想要的模樣,即便是閻王殿下也分辨不出。不過管用的時效不長,只有三天。”
冉沐坦率地表示:“我不貪心,先有個三天就不錯了。”
就這樣,待孟婆同那小鬼約定好,又將她易了形之后,冉沐就到了閻王殿當差。
殿中無明火,嵌在墻壁上和柱子間的明珠發出清冷光芒,將大殿照得通明。閻王爺平素不茍言笑,辦起公事來更是一絲不茍。偏偏他專注起來,別有一番風采。冉沐待在殿角,望著他在光影中越發迷人的輪廓線條,滿足得嘴角不住上揚。
秀色可餐,古人誠不欺我也!
卻說閻王爺本來目不斜視地批著手中折子,突然皺起了眉頭,扭頭看向冉沐的方向。
冉沐神經一緊,以為孟婆的符咒失了效,被閻王爺瞧出了端倪,誰知對方只是皺眉看她一眼,又繼續埋頭于公務之中。
虛驚一場,冉沐稍稍收斂心神,開始老實當差。
今天閻王爺的事情似乎特別多,從早到晚都在案頭忙碌,連喝口水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冉沐就陪著站在那兒,從一開始的心花怒放心滿意足,站到腿酸腳軟,再到后面,甚至覺得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而她一想偷偷活動下筋骨,閻王爺狐疑的目光就會投過來,害得她只能繼續站得筆直。
等閻王爺終于批完最后一本折子,站起身的時候,冉沐簡直慶幸到想要歡呼。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閻王爺捏著手中的折子,不偏不倚地朝她砸了過來。
啪!飛來橫禍,冉沐額頭中招,疼得她眼角綻出了淚花。她捂著額頭,可憐兮兮地望著陰晴不定的閻王爺:“殿下,您有何吩咐?”
閻王爺惜字如金:“撿回來。”
“……”
冉沐撿了折子畢恭畢敬送過去,默默同情起同她調換差事的小鬼,就閻王殿下這糟心的性子,真對不住他的長相。
誰知閻王爺接過折子,再度將它丟了出去,然后在冉沐莫名其妙的目光里,繼續發號施令:“再撿回來。”
“……”
如此往復三次后,冉沐深深覺得,自己成了她爹曾經養過的一只愛犬,每日的必備功課,就是替她爹撿扔出去的折子!
終于,在冉沐又一次撿回折子呈上去的時候,閻王沒有繼續重復那三個字。
但他下一刻說出來的話,令冉沐險些抓狂。
“冉沐,下次再要易形,最好把你看我的眼神改改。”
“……”
敢情這位大爺早就發現了,剛才是在拼命折騰她玩!
冉沐偷偷握緊了拳頭,很想往那張俊臉上揮上一拳。可她瞧著閻王爺居高臨下盛氣凌人仍然好看得緊的模樣,再加上人在屋檐下的事實,卻無論如何也揮不出那拳。只能深深吸了兩口氣,道:“冉沐見識淺薄,從未見過誰如殿下這般風采逼人,這才失了儀態讓殿下見笑。如果殿下肯讓冉沐在身邊伺候著,讓冉沐多長些見識,以后定不會如此失態。”
“是這樣?”閻王爺將嘴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地道,“那好,這幾日你暫且不用去冥河,我帶你長長見識。”
不知為何,冉沐覺得大殿里刮過了一陣陰風,冷颼颼的,令人不安。
既然已經被識破了,冉沐就沒了繼續假裝的必要。
讓孟婆替她除了身上的符咒后,第二日一早,她便跟著閻王殿下出去“長見識”了。
不過,她怎么也沒想到,閻王爺帶她見識的第一個地方,居然是十八層地獄的第一層——拔舌地獄。
拔舌地獄里人滿為患,一個個小鬼正拿著鐵鉗忙碌,慘叫聲此起彼伏,空氣中彌漫著的鐵銹味令整個氣氛變得更為壓抑。
閻王爺帶著冉沐穿梭其中,他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眉梢微挑,眼角也帶著點細微的笑意。他的相貌本就生得極好,只是平素笑得少,如今有這一點笑意點綴,容色更為出眾,讓人瞧來只覺如沐春風,連這拔舌地獄里的陰森氣氛都淡去許多。
冉沐只顧盯著他看,沒有注意腳下,一不小心踩到了裙擺,重心不穩險些摔倒。
這時候,一向沒什么人性的閻王殿下居然伸手扶住了她。
“多謝殿下。”
冉沐受寵若驚,險些感激涕零。
不過閻王爺很快就打碎了她的感激之心。
“不必謝,你摔在這兒丟我的臉。”說著,他將一雙偏涼的手按在冉沐的臉頰兩側,把她的頭轉向旁邊,讓她盯著那瘆人的場面,低聲道:“別光顧著看我。這拔舌地獄,專為世間那些油嘴滑舌、巧言令色、滿口謊話的人而設,你可有什么想法?”
冉沐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她聽得出,閻王殿下的話似乎意有所指,可她有點不明白,他對自己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難道是暗示她太過油嘴滑舌,該下拔舌地獄?
可她自認自己還沒那么大膽子,有騙到閻王爺頭上。而且他堂堂一個地府之主,如果專門帶她跑一趟拔舌地獄,就是為了敲打敲打她,那是不是太無聊了?
“怎么不說話?你平素可沒這么安靜。”
貼在臉側的手移開,冉沐終于得以轉過頭,然后,她很郁悶地發現,在閻王爺那雙墨色雙瞳中,閃爍著的分明是惡意的光芒。或許,她剛才那荒唐的猜想,真的就是這位閻王殿下此行的目的。
冉沐突然特別特別無語,她第一次為自己今后將要度過的八百年,感到了一絲不安和擔憂。
因為眼前這位地府之主的個性,實在是非同一般的扭曲。
這般想著,冉沐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平日一笑就兩個小酒窩的圓臉也板了起來:“殿下以為,我該有什么想法?”
見慣了冉沐沒臉沒皮的模樣,突然見她板了臉,閻王爺的眼神略略一閃,嘴角帶著的笑意也慢慢消散。偏偏這時候,冉沐還提了裙擺朝他施了個禮,望著他一本正經道:“殿下帶我來,可是要警告我,莫要油嘴滑舌滿嘴謊言?但在殿下面前,除了夸贊殿下天人之姿之外,我絕對沒有說過其他的謊話,還請殿下明鑒。”
“……”
閻王爺的表情明顯一僵,怔了片刻后猛地轉身,拂袖而去。
冉沐望著他的背影,朝他做了個大大的鬼臉,然后轉身同他走了相反的方向。
哼!就算長得再好,這臭脾氣也不能總慣著,要不然剩下八百年,自己不被他折騰死才怪!
這人的運氣很不好說,有時候驚喜和驚嚇是相伴而行的。
冉沐大著膽子頂撞了閻王爺,同對方鬧了個不歡而散后,居然在回去的途中,遇見了一個她極想見到的人。
——天樞星君。
冉沐看見他的時候,他正站在奈何橋上,孟婆好像在與他說話,他只是靜靜聽著,偶爾回以一笑,那笑容很是淺淡,瞧起來竟有些如水霧中的青蓮,讓人看不清真正模樣。
冉沐的腳步不覺停住,天樞星君卻在這時候看了過來。
他看見了她,臉上立刻綻開了笑,那笑仿佛是從心底透出來的,映得他整張臉都明亮起來。冉沐心頭咯噔一聲,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微微地疼,可疼過后又有種難以描繪的甜,像是喜悅、驚奇、忐忑糅合起來的味道。
她從未嘗過這樣的感覺,既歡喜又害怕,既期待又不安。
她的腳步突然再邁不出去,最后反倒是天樞星君同孟婆道了別,主動朝她這邊走來。走到她面前,天樞星君笑著望著她,道:“許多日不見了,你最近怎么樣,有沒有再被冥河里的怨氣襲擊?”
冉沐的臉有點熱,她不想被對方看出來,便低頭看著腳尖,琢磨著自己該說點什么,好冷卻臉上的熱度。沉默一陣后,她又深深覺得自己這反應太別扭,于是抬了頭,朝對方露出個燦爛的笑容,道:“我最近沒什么,除了某位殿下的脾氣不好,陰陽怪氣難伺候以外,一切都挺好的。不過,我這兩天一直很想見你。”
冉沐的坦率讓天樞星君愣了一下,片刻后他微微笑了起來,眼神溫暖:“為什么想見我?”
冉沐調皮地眨了眨眼睛,朝他伸出手道:“先不告訴你,把你的佩劍給我。”
天樞星君奇怪了:“你這是賣什么關子?”
冉沐自然不肯說,天樞星君雖然不解,仍是解了佩劍遞給冉沐。然后便見冉沐盤腿往地上一坐,小心除了劍鞘,將兩截斷劍放在地上,拼湊到了一起。接著,她將手放在了斷劍的上方。
柔和的白光緩緩從她手心流出,將斷劍包裹住,斷劍間的裂縫在白光的作用下緩緩變細、變小,一小點一小點地慢慢消失。
天樞星君的眼中現出驚異之色,死死盯著冉沐。
冉沐這會兒正心無旁騖地利用自己微弱的修為努力修復斷劍,天樞星君這柄佩劍雖沒有孟婆的湯碗損壞得厲害,可她修補起來卻覺得比上次更加吃力,體內流動的能量越來越微弱,額頭的汗水也越來越多。
天樞星君瞧出她的異樣,忙道:“你修為不足,別勉強。”
“沒什么,很快就能好。”
此時斷劍只剩下最后一點裂紋,冉沐不想前功盡棄,便不顧天樞星君勸阻,繼續強行催動白光。
終于,在有一陣努力后,那道裂紋徹底消失。白光散去,躺在地上的佩劍完好無損。
冉沐心頭很是滿足,眨眨眼朝天樞星君一笑:“怎么樣,我說可以就可以吧?你上次救了我,我若連把劍都替你修不好,那豈不是太沒用了?”說著話,她邊要站起身,可剛一動,便覺一陣頭暈目眩,手上也是針扎一樣的疼,眼前更是一黑,整個人直直地往下栽去。
“小心!”
天樞星君忙伸手要扶她,但有人快了一步。
恍惚中,冉沐感覺誰一把攬住了她的腰,將她重重帶進了懷里。接著,有個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音色冷冽,語帶不悅:“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即便腦袋發暈,冉沐也識得出,那是閻王爺的聲音。
“天樞,她不過一縷新魂,修為淺薄,你竟然放任她冒險,讓她替你修復佩劍。你倒不怕她靈力耗盡灰飛煙滅?”
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閻王爺態度有些奇怪。
他攬住她腰的手臂力氣挺大,他的胸膛緊貼著她的背脊,這過于親密的姿勢,以及他同天樞星君興師問罪般的口吻,令冉沐頗為不解。
什么時候這臭脾氣的閻王殿下居然轉了性,關心起她的死活來了?他不是剛剛才被她氣走?
而且替天樞星君修補佩劍一事,完全是她的主意,她想為天樞星君做點事而已,哪有閻王爺說的那么嚴重,又哪能怪天樞星君?
不愿讓天樞星君背黑鍋,待腦子里最初的一陣暈眩過去后,冉沐就趕緊開口解釋:“這是我自己的主意,星君有勸過我,是我不聽,怪不得他。”
她邊說話,一邊伸手去推閻王爺攬在她腰間的手臂,想要自己站穩。
只是她剛一動,意圖就被對方察覺,閻王爺的手臂猛地一收,將她緊緊箍在懷中。對面天樞星君的眉頭一皺,也伸了手過來,卻被閻王爺不著痕跡錯身避過。
他道:“這么說來,是我教管不嚴,一個小小的鬼差,也敢不自量力。天樞,剛才是我失言,抱歉。但眼下我要料理一下地府的家務事,你若無事,我便失陪了。”
閻王爺嘴上的話說得客氣,可語氣著實不好,而且他說完話后,也不管天樞星君是何反應,帶著冉沐一個旋身便遁形離開了。
冉沐只遙遙聽得天樞星君在背后喚了一聲,似乎在道:“嚴白,你不能總是這樣……”之后的話語便被湮沒在耳側的風聲里。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發現自己能夠修復仙家法寶的?”
整個閻王殿陰沉寂靜,閻王爺坐在殿上,冷冷朝冉沐發問。他眼角眉梢都吊著一份冷意,再襯上他眼中如雪清光,令大殿里的溫度都降了幾分。
冉沐剛才耗損過度,渾身微微發冷,只有手腕上的瑩白手串緩緩向她身體里輸入熱量。腦子發著暈,她也沒有顧上瞧對方的臉色,一張口便是答非所問。
“殿下,原來你的名字叫嚴白啊?不錯不錯,這名字雖然簡單,倒是挺襯你的氣質……”
閻王爺微抿嘴唇,視線一掃,冉沐跟前的椅子驀地化成了粉末,嚇得她一愣,趕緊住了口。
“是我在問話。”
“……”
“什么時候發現的?”
面對明顯動了怒的閻王爺,冉沐不敢怠慢,只得老老實實地道:“就在前幾日。”
“怎么發現的?”
孟婆摔碎湯碗的事,閻王并不知情,冉沐不想捅出來,便編了個謊:“我弄壞了你給我的手串。”
閻王爺連眼皮也沒抬,只道:“我只給你一次說實話的機會。”
“……”
冉沐看著面前化了灰的椅子,猶豫了片刻后支支吾吾道:“前幾日……孟婆摔碎了湯碗……我誤打誤撞替她補好。”
“除了孟婆,這事可有別人知曉?”
冉沐趕緊搖頭,除了在天樞星君面前露的這回臉,她還沒來得及宣揚。
閻王爺的面色這才緩和了些,冷冷道:“我會讓孟婆慎言。從今往后,你會修復仙家法寶之事,不準在任何人面前提及。”
“為什么,這不是好事嗎?”
冉沐急了,她難得遇見天上掉餡餅,還沒享受到好處,怎么就被綁了手腳?
“你不愿意?”
閻王爺微微瞇了眼,鳳眼里冷光似雪,其中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冉沐掂量了又掂量,好半晌才不情不愿地應道:“沒有,殿下吩咐,小的哪敢不愿意。”
可瞧她那模樣,從頭到腳沒有一根頭發絲愿意。閻王爺輕哼一聲,卻沒再計較,反倒從殿上走了下來,走到冉沐身邊。
“把手給我。”
冉沐滿心戒備望著他:“做什么?”
她都這么窩囊地放棄權益了,還要被罰?
閻王爺沒耐心與她多說,徑自抓起了她的手。冉沐沒來得及掙扎,便覺一股綿長氣勁從閻王爺的手心流入她的身體,那股暖流比手腕上那串手串來得強烈多了,一會兒便將她體內的寒意驅散,那種過度消耗的無力感也隨之消失。
他是在替她補足因修復斬魂劍而耗損的靈力。
冉沐完全被閻王爺這打一棒子又給一顆糖的做法弄糊涂了,她抬頭奇怪地望著閻王爺:“殿下,你突然這么體恤下情,是為什么?”
大概是對她的不識好歹不滿,閻王爺冷冷掃她一眼,略帶些嫌惡地丟開她的手:“從今日開始,你不用再去看守冥河,也不許再去見天樞,就在我身邊伺候著。”
“啊?”
閻王爺這話一出,冉沐更被繞暈了,可對方并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而是道:“明日你搬到我寢殿來,伺候人就得有點伺候人的樣子。”
說完話,閻王爺就轉身走了,冉沐怔怔看著他的背影消失,之后頭重重一垂,極為無奈地嘆道:“殿下,你這犯的是什么病啊……”
新來的小鬼丫頭被閻王爺收到身邊伺候的消息,跟長了翅膀一樣,半天就在地府里傳了個遍。
說書的老鬼更是厲害,一宿的工夫就編出了新話本,將冉沐捏造進閻王爺和天樞星君那位女弟子的秘聞里,吹得神乎其神。
就連一貫不愛聽傳言的孟婆,也在冉沐回去收拾東西時截住了她。
“小沐,你和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來說給姐聽聽。”
那日在奈何橋上,孟婆雖離得遠,但也隱約瞧見閻王爺與天樞星君間的爭執,更見閻王爺將冉沐抱在懷中帶走。打她進地府起,還沒見閻王爺同哪個女的有糾葛,這次自然免不了好奇。
而被地府大小鬼差們纏了一整天的冉沐已經頭疼無比,她盯著孟婆的眼睛一本正經道:“我同閻王殿下一見鐘情天雷勾動地火難分難舍,三日后他就會迎娶我為冥界王后。”
孟婆聽得手里的酒杯都差點嚇掉了,她不可置信地望著冉沐:“小沐,你不會說真的吧?”
冉沐有氣無力地往床上一趴:“當然是假的!”
孟婆瞧她那模樣,不由得笑了:“你這丫頭是怎么回事,前幾日拼死拼活要往殿下身邊湊,現在他主動收你在身邊伺候,你反而像不開心似的。”
冉沐將頭往被子里一拱,將臉埋在被子里,甕聲甕氣道:“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的很不開心,也有點心神不寧。
就像孟婆說的,她能到閻王爺身邊伺候,整天見到閻王爺那張臉,應該是求之不得的。可她總想起那天閻王爺不準她再見天樞星君的那番話,以及那日在奈何橋上,天樞星君抬頭朝她輕輕一笑的一瞬。
她還從未有過那天的感覺,仿佛一道光照在身上,暖暖地,讓人心里發甜。
她覺得自己有點像著了魔。
明明才見過面,可她又開始想念起對方來。
心里亂得慌,冉沐一翻身從床上爬起來,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頭發,拉住了孟婆。
“姐,那天我瞧見你在奈何橋上同天樞星君說話,你們認識對嗎?天樞星君他是個怎樣的神仙啊?”
冉沐突然將話題拐到天樞星君身上,孟婆先是一愣,繼而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小沐,你問起這個做什么?”
孟婆的反應有些出乎冉沐的意料,她略略一怔,道:“我就是好奇。”
孟婆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并不怎么相信,不過她仍是開了口。
“我和天樞星君并不熟悉,只有幾面之緣。我熟悉的,是一個和他有關的人。”
“是什么人?”
“小沐你知道,我在奈何橋上待的時間太久,終日來來往往的人見得多了,能記住的就很少。只有一個姑娘不同,她給我的印象特別深刻,因為她連續轉生了七世,世世都不肯喝我的孟婆湯……”
從孟婆口中道出來的,并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故事。
凡人死后轉世投胎,必須要喝下孟婆湯,忘掉前塵過往才能重新開始。
可有時候,有些執念過深的凡人不愿舍棄生前記憶,便得獨自在冥河中待上百年,待受盡怨氣侵蝕之苦,挨過百年無邊孤寂,若心志仍未改變,便可帶著記憶往生。
然而地府冷寂,冥河水陰寒,怨氣侵蝕身體之苦遠勝于鋼刀刮骨,而且許多人就算耐得住皮肉苦痛,也耐不住獨自在冥河中煎熬的百年孤寂。于是,有許多人反了悔,舍棄前塵過往,喝下孟婆湯轉世投生。唯有孟婆口中這位姑娘忍了下來,而且一連七世,世世如此。
最后,就連孟婆也不禁好奇,她到底是有什么割舍不下的記憶,才能支撐她度過這漫長的七百年歲月。于是,在那位姑娘又一次歷經怨氣蝕體之苦,重新往生之時,孟婆好奇地問了她一句。
“你究竟為了什么,世世不肯喝孟婆湯?”
“為了什么?”那姑娘回過頭來,朝孟婆一笑,臉色雪白,笑容淡得幾乎一碰就碎,那種脆弱與她表現出來的堅韌完全不符。她道:“我生生世世追隨在他身后,只為有一日可與他比肩,若這一世忘了,那我以往的苦心,豈不是全白費了?”
“她說那話時的模樣,我至今仍記得。她的笑容明明是苦的,眼神里卻沒有半點悔意,那樣執迷,左右脫不了一個情字。”
聽孟婆這么說,再聯想到自己提起天樞星君時孟婆的態度,冉沐心里隱約猜到點什么,她問:“這個姑娘,莫非同天樞星君有關系?”
孟婆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繼續道:“我后來忍不住,偷偷托了判官,瞧過生死簿上有關她的記載。她命中犯情劫,一介凡人,偏要戀上九重天上的星君,為了同對方在一起,不惜斬斷塵緣走上修仙之路。可凡人要修成正果,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我看著她世世徒勞,卻癡心不改,也不知該佩服她,還是該可憐她。”
“那她后來怎么樣了?”
“我最后一次見她,是在八百多年前。那一世她終于投了一次好胎,那一胎天生仙骨,資質非凡,假以時日,必能修成正果。我本以為這一世的她定能得償所愿,也暗暗替她高興,可后來我托仙界的朋友替我打聽,才知道這幾百年間,從未有過凡人飛升。我也想從判官處再瞧瞧她的生平,但生死簿上有關她的記載,已經全都消失了。剛才我瞧見天樞星君,就是忍不住問他,可否知曉那位姑娘的下落。”
冉沐的心思提了起來,忙問:“他怎么說?”
下期預告:在汀風仙君周圍,冉沐覺得日子過得挺開心的,修復寶物的本領也逐漸在增長,可是卻在遇見白帝的那個瞬間,從他的眼神中抓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難道是曾經認識的人?為何,白帝一直堅持帶著她走向往量刑司的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