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青春不曾上演笑傲江湖

水藍衫

1

那時的我們還不知道什么是DVD、迅雷、PPS，電腦遙不可及，大街上錄像廳里的人像爆米花一樣，膨脹且爆滿。

那時的我們愛看錄像中的香港，那些沖動、簡單、愛恨激烈的少年總是騎著摩托車，叼著香煙，帶著墨鏡，風馳電掣地在亢奮的心中碾出一條條肆意的輪痕。

那時的我們正長著個子，骨頭里也“噼里啪啦”生出許多毫無征兆的叛逆來。

無端地憧憬著，那種故作冷漠但又義薄云天的氣概令我癡迷。初二的我便翹課，跟幾個成績靠后的同學一起惹是生非。我們很忌諱稱自己為“阿飛”，美名曰“古惑仔”，仿佛名字中有了“仔”字，就立刻升級為海外歸來版本，見識卓越，地位非凡。于是，我就叫“東仔”，領頭的叫“山仔”，還有“黑仔”、“年仔”等等……殊不知，“阿飛”與“古惑仔”本來就是一丘之貉。

我們干了很多壞事，一直羞于啟齒。倒也不是什么骯臟下流的事，算起來只是一些雨點掉在頭上不疼不癢的芝麻蒜皮：用粉筆頭襲擊老師，用螃蟹嚇唬女生，甚至每人出5毛錢買幾個西瓜，就是為了用吃剩的西瓜皮算計路人……

后來知道香港有個大俠叫“金庸”，他擅長策劃一些桃園結義、江湖結盟的把式，于是，我們就學書中的樣子，按生年先后結為異姓兄弟，只有6個人，干脆就叫“江南六怪”。

后來在學校的嚴打和家長的勸阻下，我們很快就瓦解了。自命不凡的“江南六怪”，如今想來，一如怪誕好笑的“桃谷六仙”。

青春里總有一些錯誤的枝丫，簡單而真摯地長了出來，讓人心酸但感動。

2

喜歡女班長的時候，我正為背英語單詞惶惶不可終日。

女班長的記憶力可謂超凡，無論如何生硬冷僻的英文，她一眼過去就能倒背如流。還有那一頭長發和飄逸的長裙，天！這不是現實版的“王語嫣”嗎？

我決心用段譽那種不屈不撓的精神去感動她。我騎著腳踏車遠遠跟著，直到她歡快的倩影隱入被斜陽染紅的居民樓中；一起秋游，我將蛋卷偷偷塞進她的書包，沒想到她怕胖，悉數散給了一群小饞貓，而我的肚子卻餓得咕咕叫；最要命的是那次看電影，我遠遠瞥見一個社會青年肆無忌憚地坐到她旁邊并不斷比畫著，而她卻連連退讓……我怒不可遏地沖上去，像個傻不拉幾的郭靖，賞了那社會青年一雙熊貓眼……事后知道，那人是她表哥，她連連退讓是因為表哥塞給她糖塊吃……

她終于知道我偷偷喜歡她，寫了一封信給我，我雙腳仿佛踩在云上，幾乎一路是飄回家的。躲在被窩里我打開了信，狂熱的心當即被放逐到冰河時期，她說：“我心里有人了，我比你大，做你姐姐吧。”

后來看見一個帥氣的師哥騎著摩托載著她，將單腿支著腳踏車的傻愣愣的我遠遠拋在煙塵之中。

我有段譽的精神，卻沒有段譽的財富。

我也不愿讓她當我姐姐或做我的長輩，因為我實在學不來像楊過對小龍女那樣說：“姑姑，過兒在這里。”

3

高一，我的嘴邊已經長出了淺淺的絨毛，抓起可樂一飲而盡時，我能聽見自己喉結“咕咚咕咚”的歡快聲。

那時的我，青春得厲害，整個人古里古怪不知云里霧里。有時覺得自己像“綠竹翁”，處處謹言少語；有時候像“不戒和尚”，無所畏忌；有時候更像“任我行”，時而專橫，時而乖戾，時而義氣……

毫無來由地，我迷上了照相機，那時的數碼相機貴得嚇人，但是這絲毫不影響我對快門“咔嚓”聲燃起的狂熱。

家里不是很寬裕，父親也常年有病，根本不能滿足我奢侈的要求。終于在一個午后，我偷了家中的存折。事情敗露后，父母認為我已經大了，自己的行為應當是經過深思熟慮后才做出的，所以也沒深加責怪。但也就在我拿著新相機第一次去公園炫耀貪玩的時候，相機卻被小偷偷走了。我不敢說，只說是同學借走了。

第二天，父親突然病情加重住院了，家中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拿了出來，也不夠交醫院的押金。那時的相機還屬稀罕物，母親和我商量可不可以先將相機賣了，但我不知羞愧，沒心沒肺地說了好多頂撞的話。無奈的母親只好冒著大雨步行20公里路，去親戚家借錢。

那次父親命懸一線，差一點就沒能回來。可僅僅半年后，我又迷戀上了吉他，像個厚顏無恥的“岳不群”，又一次偷了家中的錢……

4

我沉迷于玩樂拋棄了功課，一如它拋棄了我一樣。毫無疑問，高考我落榜了。

我懇求父母答應我復讀的愿望，但我一次次不知悔改的頑劣，加上家境窘迫，已經令父母心寒失望。

我去了一家快餐店打工，夜晚就在那里捧著書本，修補破碎的山河。

那段日子，用金庸大俠的話說，叫“修煉”。悔悟的我開始認真思考人生，慢慢懂得了生活的真諦和生命的價值，讓我多出了一份超越同齡人的坦誠。我敢于像“蕭峰”那樣，坦言對錯，問心無愧且底氣十足地對不平之事說“不”，偷偷給殘疾乞討者放上一張大額鈔票，或者參加志愿者活動，累得全身脫水……

青春原是要不斷地受傷和復原，懵懂可笑的歲月終于離我漸行漸遠。經過焚膏繼晷的自學，我終于揣上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獨自一人背起行囊遠赴他鄉，那時突然覺得，自己仿佛就是初出江湖的“令狐沖”，帶著一股沖勁，一份勇敢，一種無畏。

5

金庸大俠說：“人生好比一場江湖。”可謂切中肯綮。

我不是一個武俠迷，更不是一個在成人童話中尋求慰藉和釋放的迷戀者。但是我覺得，誰的青春里不曾有一場笑傲江湖？那些成長的快樂、失敗、淚水……都讓我們在屬于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江湖中，豐富并充溢著面對未來的勇氣，這樣才會在以后的歲月里，坦然面對荊棘密布的遙遙征途。或許在那里，夜雨瀟瀟、風塵漫漫；或許在那里，伶俜獨行、不知歸路；但是在那里，我們會一路歡歌，笑傲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