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唯一的主角

張皓宸

你應該聽過很多丑小鴨變天鵝的故事，你身邊也一定有幾個因為高矮胖瘦的變化或者后天靠整形變成另一個人的例子，他們給自己的世界開了一條裂縫，讓陽光照進來。

如果你問我努力到底有什么意義，那么變成更好的獨一無二的自己，就是全部的意義。

美妙小姐是我見過的最丑的女孩。

倒不是夸張或者不留情面，在中學那個對審美自成一派的大環境下，美妙小姐的長相確實不好看，因為戴著牙套，臉像腫著一樣；單眼皮也就算了，居然還長著下垂眼，皮膚比她鄰桌整天打籃球的男生還黑；除了校服，每天穿的那些碎花條紋寬松高腰的衣服褲子，全部來源于她的外婆，衣著品位獨特到令人無法忍受的地步。真的不是我為了增添可讀性才故意這么污蔑她，她真的太讓人有外貌描寫的沖動了。

印象里，她的初中三年不太好過——她成為同學嘲諷與挖苦的對象；她的作業本發下來一定有人故意踩上腳印；她身邊也有朋友，還都是一些漂亮女孩子，因為她們很輕松地就能從她身上找到優越感。好在美妙小姐的性格很好，即便被欺辱，她也不生氣，一雙事不關己的眼睛，好像靈魂早已超脫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有一個技能是畫畫，剛好我又是當時的宣傳委員，于是把她招進我們宣傳組，讓她每個月跟我一起畫板報。不是出于對弱者的同情，或者在她身上找優越感，而是真正欣賞她的才華。她動作很快，想法也很多。她完全改變了我已經程式化的板報模式，用幾支粉筆就弄出了如商業海報般的效果，而且她字寫得好看，令人賞心悅目。

我們第一次靠板報拿了學校的一等獎。學校方面請所有班級的宣傳小組吃了一頓大餐。那天晚上，可能是拿了冠軍太興奮，我幾次都拿美妙小姐的外貌開涮。雖然整個晚上她沒說幾句話，我也沒注意到她的臉色，但我知道，她一定不會生氣的，因為她從不生氣。

這個故事的高潮是從美妙小姐喜歡上高二一個學長開始的。

她說是在籃球場上看見他的，一下就敲中她情竇初開的神經，從此，她每天病怏怏的，活脫脫一個現代版林黛玉，不，現代版丫環。因為對自己的外表沒自信，她連從他身邊經過都不敢，只能每次借著下課去開水房打水的由頭，悄悄路過他們班遠遠地看一眼；她還會趁他們班上沒人的時候，偷偷塞禮物到他的課桌里；放學跟蹤他，送他回家；收集他球隊的訓練表，以便第一時間去球場上看他打比賽。

實在受不了她這樣卑微的暗戀方式，我開啟了“24小時激將模式”鼓勵她表白。

后來她真的去了，表白信還是我寫的，她把那封信塞到他手里就跑開了。結果誰都能料到。

我記得那晚我陪她翹掉了晚自習，買了好多啤酒，坐在超市門前痛飲。

她帶著酒氣“嚶嚶”地哭，她說：“你知道你多過分嗎？那晚跟其他班的宣傳小組聚餐，你說我長得太暴力，警察都可以告我襲警。你哪能冒出來那么多缺德的形容詞啊！就像你那封表白信上說的：‘上帝給我關了一扇門，但為了打開別的窗，所以才遇見你。上帝都把門給我關了，我的長相真的有那么嚴重嗎？”

我在一旁哭笑不得。

后來，那個晚上成了我倆每每回憶過去時最重要的線索。

大學畢業后，她跟幾個客服妹子，硬生生把一家精油淘寶店的銷售數字在一個季度內翻了5倍。接下來她帶團隊，在北京和天津開起了實體店，從一個小客服晉升成華北區的銷售總監。這種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她用365天就搞定了。

當然你沒有猜錯，她變成“天鵝”了。她沒有靠任何科技進行改造，單眼皮還是那個單眼皮，黑也依然那么黑，形象上的改變最多就是取掉了牙套，顯得臉小了很多，但是她從氣質上已然超脫成另一個人。

或許是那封石沉大海的表白信使然，或許是塵封在心底被嘲諷的不甘，美妙小姐在其他人的視線盲區里，長成讓自己驕傲的人。她不孤僻，不冷傲，她很清楚自己是誰，清楚自己身上的富有和貧乏。她在大學自學電商，加入了3個社團，每天強迫自己做一件不敢做的事，比如參加漫畫比賽、上臺演講、吃討厭的香菜、坐跳樓機。她坦然接受先天在外貌上的不足與性格的缺陷，努力用其他的長處與這個世界相處。

一定有很多人，曾經或者此刻，都有這樣或那樣的軟肋，他們會時常為這個軟肋尋找存在感，然后安慰自己很多事都做不到。美妙小姐解決問題的辦法就是接受它，不妄自菲薄，也不去改變它，而是換一個角度，從另外一些方面來彌補它。

那些揪著你一個問題不放的人，他們不會對你的人生負責。冷眼和嘲笑是他們的權利，你改變不了他們，只能管好自己。

每次和美妙小姐聊到從前的事，我倆都要陷入沒來由的哄笑中。看著她不顧形象大笑的樣子，我竟然覺得她比那些雜志上的女明星還要漂亮。

經過時間的推移，你會發現，真正的美不是精致的妝容，不是高挺的鼻梁和尖尖的下巴，不是一件得體的西裝和昂貴的裙子，而是有了一個專屬于你個人的標志，它可能是身上的氣味、說話時候的眼神，它在宣告，在你的世界里，你是唯一的主角。

世事無常，唯愿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