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克成 古董的感性奧秘

陸愛華

若你想把古董藏品、頂級藝術品和高級珠寶盡攬眼里，你可以選擇到法國。法國國立古董商工會（SNA）主席戴克成先生（Christian Deydier）能夠為我們講解藝術背后的故事。他與中國也有剪不斷的情緣，他大學攻讀的是中國藝術與文化專業，對研究中國青銅文化方面頗有建樹。而他，更希望我們能夠感受到文物的心。

感性鑒賞 文物的生氣

戴克成先生鑒賞藝術的方法是感性的，他認為鑒賞藝術有三個渠道，從書本學習，用眼睛去看，然后用手去觸摸。驗證某件藝術品，就更是需要手腦并用。在他觸摸到金屬質感的藝術品時——尤其是青銅和銀制品，就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在他撫摸青銅器上的圖案時，他能感受到它的年代，甚至它身上發生的故事。

P：你是怎么理解考古這個事情的？

戴克成：考古研究為我的知識體系打下了基礎，也讓我有能力成為古董商與專家。

P：你曾經出過一本名為《中國青銅器》，作為遠東藝術使者，你自己也對東方藝術很著迷。可以跟我們說下為什么嗎？

戴克成：我出生于老撾，所以我嗅到的第一絲氣息來自亞洲。這是一生都很難改變的東西。即便是現在，我生病了要喝中式面條湯。嚴肅點說，我父親是一位印度梵文與佛學專家，我的祖父則是最知名的東方文學出版人，出版了來自中國、印度等國家的作品。我的教母是池努奇博物館總監的妻子。所以童年的我浸潤在亞洲文化中，到了讀大學的年紀，我也自然而然地選擇了中國藝術與文明。

P：作為一個考古學者，你覺得應該具備什么樣的能力？

戴克成：首先你需要對這行充滿熱情，其次需要扎實的知識，但你還需要好運氣，這樣才能發覺到了不起的文物。有這么一件趣事，一次我正與陜西考古研究所主任韓威教授一起吃飯，他接到了一通來自開發商的電話，說他們在建筑工地發現了一個陵墓的入口。我們趕過去，發現的東西現在被認為是中國國寶。韓教授認為這是Roman，當時非常平常的一個東西。而我憑著墓室入口的設計判斷，我知道我們正面對著一個特別的大發現。那是個外國高官的棺槨。如果我們沒有去那個建筑工地，我們可能就永遠失去這個藝術品了。而作為一名古董商，你需要一雙慧眼，以及對文物的獨特感覺。有了知識之后，你還需要去動用你的眼睛，你的全部心力與感覺，并且要做到通過直覺去尋找文物中的一絲生氣。

P：什么樣的理由讓你到臺灣攻讀中國甲骨文方向的碩士？

戴克成：在當時，到中國學習是非常困難的。所以我法國大學那位來自臺灣的老師組織了我們這些學生去臺灣學習。在那里我認識了一位了解青銅器并懂得甲骨文的耶穌會信徒，他告訴我學習甲骨文的重要性，因為這是理解商代歷史與宗教的基礎。它們是中國最早的文字記錄。

P：你曾經在采訪中說過，特別關注商代的青銅器，為什么？

戴克成：一開始我最先研究的是有相同銘文的青銅器。我對花瓶尤為感興趣，花瓶是皇家權力的象征，同時也有著宗教意義。有一些作為祭祀用品，承載了家族祖先的榮耀與對不同神明的景仰。所有的裝飾都是符號，比如饕餮，以及其它動物，蛇，蟬，蠶，龍。它們都象征著重生，以及與另一個世界的聯結。到了周朝，青銅器大多都是為慶典而制，帝王巡游，婚禮，日常生活。1978年的9月，我成為了拍賣顧問。之后1980年，法國拍賣商協會任命我為亞洲藝術專家。1983年我搬去了倫敦，那是幾乎所有世界頂尖的中國伊蘇古董商都在那里，比如Barling和Bluetts。我開始著手工作，并且想與他們競爭來測試我的知識。在1987年我開了自己的第一間畫廊。

從根溯源 了解真實的自己

對于鑒賞古董，戴克成先生除了運用感性的方法去感受之外，他還強調這是一個了解自己的過程。每件古董身上都有跡可循，如果你能夠以求知的心去看待古董的話，你將會發現祖先的偉大藝術細胞。或許在尋找蛛絲馬跡的過程中，你也能愈發地認清自己。

P：你會在什么樣的地方接觸到這些東方的古董？考古現場，還是市面上？

戴克成：在考古現場仍能找到很棒的文物，但它們越來越少了。為了能夠觸摸到它們，最好的地方還是古董商那里，或者家里——在你賣下它們之后。

P：我們知道，你在中國支持陜西省西安市的考古發掘工作，比如唐代新城公主陵寢的發掘。目前來看考古在中國面臨什么樣的問題和挑戰？

戴克成：今天中國考古面臨的最大挑戰，是尋找新的文物保護方法。當你開啟了一個考古現場，為了保護文物不被破壞，你總需要去解決許多困難。

P：外國在考古方面，有什么東西，是中國可以借鑒的呢？

戴克成：我認為在這個領域最重要的是相互交流信息與知識。

P：你覺得像巴黎古董雙年展這樣的展會，對于古董和考古工作有什么作用？

戴克成：展會很關鍵，它讓我們了解了自己的過去，了解到自己傳承的東西，讓我們知道我們從哪兒來，我們到底是誰。

P：你是怎么看待古董不同的歸屬？

戴克成：在收藏者，博物館和賣家間有著很強的關聯。賣家會接觸第一手的文物，基本上全部的研究、調查都是他們在做，必要的話修復也是。然后這些文物被賣給收藏者或是博物館。所以這三者都有存在的意義，并且互為補充。

P：未來，是否有計劃，為東方考古工作，做什么樣的支持？

戴克成：我的朋友韓威教授去世了，這段時間我暫時沒有什么計劃。但機會無處不在，未來誰也說不準。

戴克成Christian Deydier

現任法國國立古董商工會（SNA）主席，他被認為是全球在中國考古學方面最偉大的專家之一。1980年他被巴黎拍賣商會（Chambre des Commissaires-Priseurs de Paris）任命為遠東藝術專家，擔任巴黎事務所的拍賣人，開設了Oriental Bronzes和Galerie Christian Deydier等諸多畫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