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
上期回顧:白璧微與大隊長陸秉章相見就齊齊進了警察局,一個被迫成“色狼”,一個是披著羊皮的女流氓。而白璧微用假身份證,還被陸秉章懷疑可能是騙婚一族。白璧微,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什么叫冤家路窄,狹路相逢?此場景便可以窺見一二。
明明白璧微像小貓般秀氣軟糯地吸著湯汁,可映入陸秉章的眼里,就成了畫皮公主在吸人骨髓。陸警官的成見向來都流露出一股執拗不變的小性感。這會兒他收起與好友調侃的情緒,換上了平時那張嚴肅正直的職業面孔端詳著眼前這出戲,并試圖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地琢磨一下白璧微這個女人腦子里的神邏輯。
不幸的是,邏輯這個詞對于白璧微姑娘來說屬于異次元的術語,她完全沒有涉及的興趣。
李敬像孝敬老祖宗一樣,虔誠地對白姑娘貼上熱臉:“來,佳佳,張嘴,我喂你喝一口涼茶。”
白璧微就像被寵壞的小祖宗一樣,淡定地撅出冷屁股:“不用。”
“那嘗嘗這個,這個好吃。”李敬再次不自知地伸出熱臉。
“我自己來。”白姑娘很有范兒地再次撅起冷屁股。
陸秉章一雙明眸微微瞇起,一臉嚴肅中又平添了三分邪佞。白姑娘被對面的視線如此強烈地掃射著,饒是她擁有成吉思汗的心理素質,都猛然生出了幾分尿遁的念頭。
陸秉章緩緩地勾起嘴角,準備攪亂眼前的一池春水:“我覺得,賈老師看著挺面熟的。”
李敬與他碰了碰杯,喝了一口酒后順便打趣道:“哦?哥們兒我以為你只對犯罪分子感興趣呢,沒想到你對美人也過目不忘啊。”
聞言,白璧微膀胱一緊,似要爆炸。
于是她果斷側頭講:“我想去一下洗手間,你們慢吃。”
那嗓音別提多嬌柔了,簡直婉轉得能滲出蜜汁兒來。
李花癡正入戲,不分場合的調戲張嘴就往外冒:“要不要我陪你去,為你保駕護航呀寶貝?”
白姑娘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喉嚨里冒出兩個銷魂柔媚的字:“討厭。”
若不是愣被陸秉章盯出幾分尿意,也許白璧微當時就遁了。壞就壞在一念之差,不過,也好在這一念之差。
白璧微從洗手間剛一走出來,那陰魂不散的人影便迎了上來,陸秉章一邊挽著袖子,一邊用高大的身軀擋住了白姑娘的去路。白璧微瞪著麋鹿般無辜的眼神上下打量:他眉心的皺痕莫名其妙,就連袖子卷起的高度也奇奇怪怪的。半晌,她只能淡定地開口:“警察叔叔,您擋著我的道了。”
四目相對,一個貌似陰晴不定,一個假裝波瀾不驚。
“李敬是我兄弟,磕頭懺悔和戴罪立功兩條路,你選一條。”陸秉章那聲線,真真的冷冰冰,讓人在盛夏時分聞言便奓起一堆汗毛。
白璧微突然想起自己的烏龍新坑——《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個名字,還真是需要一顆諸葛孔明般的七竅玲瓏心和超凡的遠見才能想得出來的啊!
既然招惹不起,那就果斷躲吧,還得快點躲!
白璧微將一側的頭發撩在耳后,露出那珠白的耳郭。視線當然是不敢在對方身上停留的,她只得盯著地板,側身邁腿——
豈料她那脫身的一腳還沒邁出去,眼前就有大片森森的陰影蓋下來。陸警官雙手撐在墻上,欺身貼近,將白璧微圈在了一方小小的天地中。
“白小姐!不給個解決辦法,你認為你逃得了?嗯?”
白璧微背靠墻壁,一股冷意從她的背脊一路直沖上頭頂。這是怎么個情況,警察還管年輕男女談戀愛不成?她的膝蓋有點癢,又想朝著陸秉章兩腿之間低血低防好攻擊的微妙部位頂去了……
這兩個人,如果拋去之間暗潮涌動的對峙不講,如果拋去陸秉章板板正正的警服不講,倒是能構成一幅很火熱很奸情四溢的畫面。
這時,白璧微看見李敬正朝這邊走來,便揚起一側嘴角,聲音有些變調,這是她使壞的前兆:“陸警官,我倒是有一個更好的解決辦法。”
陸秉章正想問“什么辦法講講看”,脖子就被眼前人勾下,電光石火間,兩瓣溫涼的柔軟已經貼上了他的嘴唇。
在這個躁動熱鬧的餐廳,日光燈懶懶地照射著,光線落在姑娘的眼里,暈染成一片射穿人心的光芒。陸秉章本該一把推開的,可他卻愣在原地,指節僵硬,心跳到達了一百八。時間仿佛被拉長,如她的黑發翩翩一樣,帶著柔順絲滑的質感無限拉長。
白璧微伸出濕滑的舌尖朝陸秉章的唇瓣輕輕一探,仿佛在說“保重吧兄臺”。
果然,陸哥哥唇上剛察覺到濕潤,右肩就被身后的人一扳,隨后扎扎實實的一拳就朝他的面門劈來。沒躲開,因為他著實沒有料到。一向身手還不錯腦子更不錯的陸秉章被好哥們兒李敬打倒在地。
“你別打了!”白姑娘摸著自己的發梢叫得虛偽,“小李哥,對不起,我和他是一見鐘情。這就是愛,你別怪他!”
李敬抖得話都說不穩了:“一見鐘情?愛?好!老子讓你們好好愛!”話畢,更用力的拳頭隨著崩潰的理智一并朝陸秉章砸去。
陸秉章結結實實地捏住了揮來的拳,他當然不會白白挨打。若細心觀察,我們分明可以看見在接住了這一拳之后,陸秉章看白璧微的眼神太值得探究,那不是發愣,不是驚訝,不是厭惡,而是在說:我完了。
是的,陸秉章在說:“我完了,我的資歷還不夠和這個畫皮公主斗……”
在服務員勸架以及各種喧鬧聲中,白璧微挎著小包徐步離去,走到餐廳門口,她還是回了頭。陸秉章的眼睛像玉,玉石俱焚的那個玉,玉里的冷激光唰唰地朝白璧微射來,可她對著那道激光,只說了三個字。
隔得那么遠,但陸秉章卻分明辨別出來了那三個字的唇語,不是“對不起”,不是“我愛你”,而是——“別惹我”。
白璧微人生最擅長的逃脫絕招便是挑撥離間、攪亂春水、毀人理智,這些連環招數百試百靈,只不過……唯一的副作用是每次絕招使用完畢,她都得東躲西藏緩上好幾個月,以免被仇家追殺。
她從來都不懂,為什么有些人能夠因為一個吻甚至是一個顧盼的眼神,便瞬間陷入到新結成的仇怨里。而那句“別惹我”,正是陸秉章失去初吻后得到的唯一回饋……
刺的一聲,陸秉章分明聽見了自己血管爆裂的聲音。
而他那本該規律筆直的人生,就這樣被白璧微生生劈出了一條岔路。
由浪漫開始,最后以慘敗收場的玩意兒叫愛情;而從詭異開始,中途斷斷續續磨磨嘰嘰無法收場的叫奸情。
白天的一個淺吻,一記悶拳,無不昭示著陸秉章和白璧微之間的奸情噼里啪啦地開始燃了起來。這不,在普通民眾盡情銷魂狂歡的深夜,陸秉章宅在家里,他修長的指節按著敷在左眼上的冰袋,眼角下的些許烏青還隱約能看見。寬屏電腦桌面上,正打開著一部網絡小說,毫無懸念,就是裝裝的作品《律師哥哥,我要》。
上次陸秉章瞥了一眼,只知道讀者留言區哀鴻遍野,全都在罵小說結局。今日拜白璧微所賜,他有了鉆研的心思,欲將此書的結局撈出來好好細看一番。
若要問讀者,你眼里的悲劇結局應該是什么?是明明相愛的兩個人,拼死拼活到最后還是沒能在一起?還是在美好的故事里,有情人最終分別,散落在茫茫人海,老死不相往來?又或者是癡情人死的死殘的殘,無情人坐擁半邊天活得逍遙自在?
不,這些和裝裝大神的這部作品比起來,無異于地球上的一顆石子比起浩瀚宇宙中的星辰,那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別的悲劇結局讀者看了會哭,而《律師哥哥,我要》的結局看了,讀者只會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殺了作者!
按理說,文章里相親認識的小男女,用盡七十二種姿勢,試遍三十六種場所,針對這兩人的愛恨情仇寫了四十多萬字。文章里除了男女主角就沒出現過分量重的第三人,就在兩人馬上要水到渠成,暢享幸福明天的時候。一次飯局,女教師見到男律師的朋友,兩人一見鐘情,然后跟著跑了。文章結束。如果這都不叫坑爹!那爹都不能答應!!
先不說床單滾爛了多少張,單說這四十萬字的感情,那可算是白培養了,一切歸虛,沒了,散了,紅塵中的愛恨纏綿,不抵新人的一眼萬年。
陸秉章的兩道劍眉,快在眉心處打成一個死結了。如果裝裝真是白璧微,那她預言的水準,可足夠高超的。他不由得開始懷疑,裝裝這貨一定是轉基因的。
白璧微在夜里的同一時間,眼睛盯著網站上的新書名《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擰巴欲絕。
深情的編輯發來一連串的信息,QQ窗口彈個不停——
“裝裝你死了?為什么還不更新?”
“你就算是死了也要從墳墓里給我爬出來寫書!!!”
“新書到底要寫一個什么樣的故事?你趕緊麻溜地給我傳個大綱!”
“你也不看看你的書名掛在網站首頁多久了,就這你還不發第一章?是在打我們的臉嗎?”
“還說什么坑品好,你騙人的吧!一失足成千古恨這種道理你懂不懂?!!”
鄰居今墨嚼著紫溜溜的大葡萄仰在白璧微家的搖椅上,甜得嘴角都快沁出糖汁來了。他眼皮發膩,妖嬈地直起脖子看了一眼白璧微,然后道:“哥是預言帝,你會悲劇的,親!”
“晚節保不保,就看今夜的第一章更新了!可是我到底要寫個什么樣的故事呢?”白璧微揪著頭發,喝了一口晶晶亮透心涼的雪碧,腦子里浮起了一張面孔——帶著幽怨的又透著些凌厲英俊模樣的,陸警官。
且不問一口透涼的雪碧和陸警官之間到底有什么關系,白璧微就是想起了他,那個很明顯在左臉上寫著“不”,右臉上寫著“祥”的人,如果他不是她的不祥征兆,那還真就沒別人了!
冥冥的黑夜中亮起一道光,它照耀著白璧微似錦的寫作前程——
【遇到一個流氓,我親手把他打了;遇到一個警察,我間接把他打了。這兩個“他”是同一人,不祥的預感,由此逐步兌現……】
文字洋洋灑灑地鋪展開來,這幾千字由于取材現實,靈感如尿崩一般不忍直視。待搖椅上的今墨打起輕鼾時,白璧微寫完了第一章更新。她踢了踢鄰居一腳:“起來!給老娘上傳,然后滾回你家去睡!”
今墨迷糊地睜開眼,然后看著滿屏的字,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瞪圓了眼:“暈,你竟然真寫出來了!”
“廢話!這就是所謂的專業素養,裝裝的好品質值得信賴!”
書已經開始寫了,接下來,就要看老天疼不疼人了……
漆黑靜謐的凌晨三點。
陸秉章鬼使神差地睜了眼,不知是夏夜的悶熱還是心燥驅使他起身下了床。嗓子疼得死去活來,根本就說不出話,現下又渴又熱很是難耐。一杯涼白水端在手中,卻遲遲沒有送到嘴邊。剛才短暫卻又方顯冗長的夢里,一個姑娘,黑瞳、紅唇烈焰,朝他慢慢靠近。走一步,她已將自己的緊身上衣扯下;再走近一步,包臀裙也被褪下。滿眼呈現的是她姣好的身材,黑色蛛網樣式的文胸襯得她胸形完滿至極;黑紗質地的三角褲,但令人浮想聯翩。姑娘的臉離他僅毫厘之隔,聲音不大不小地飄進陸秉章的耳朵里:“我是來給您添堵的哦,陸警官!”
他猛然睜眼!瘋了,好端端地自己怎么會夢見她?一定是自己最近審查三俗文審得太多了,一定是這樣!
陸秉章點開裝裝的專欄,動作連貫,純屬鬼使神差。可他沒想到就正好異常清晰地看到了“《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新章節于3分鐘前更新”的字眼。
將其瀏覽完,陸秉章頓時心肝脾肺腎集體一抖!自傳寫實體的小說設定,男主角閃到人眼瞎,是一個被揍了兩次的倒霉警官,文里的夸張顯而易見。一個惡作劇般的吻,陡然就被晉升為不懷好意的胸襲,肢體碰觸之類的要多曖昧纏綿就多曖昧纏綿……
陸秉章猛地喝盡杯中的水,然后仰倒在床。他簡直要在這一點都不涼快的涼席上郁悶死了!
次日上班,陸秉章眼周隱約的烏青和難看的臉色,無不昭示著曾有火爆的大事發生。他將材料備齊交給領導,然后自己去了心門里小區抓捕白璧微。
誰能想到白璧微姑娘正在使用她東躲西藏的保命大招,陸秉章撲了個空,一臉烏云地回了單位,卻發現上交的材料被打了回來。
理由:證據不充分。
天不遂人意,沒想到人更不遂人意。王局苦口婆心地跟他說,還需要找到一些更有力的證據才能將裝裝繩之以法,而那交上來的材料也只能稱之為情色藝術,尚構不成色情三俗。
沒辦法,這兩者的界限非常模糊,你覺得裝裝出界了,可在大家眼里,裝裝只是站在了臨界點上,努力向讀者傳播普及著她的“藝術”,依舊可以逍遙自在。陸秉章看著局長王笑,那只受傷眼睛的眼角沒來由地抽了一下。
從遇到白璧微開始,陸警官就沒走過好運,命背得仿佛就像上輩子刨了絕戶墳或者踢了寡婦門一樣,根本不忍回顧。
陸秉章再次見到白璧微,是在一個月之后。
白璧微去了涼爽的城市旅游避暑,每日寫好稿子就滿街蹭WiFi發給今墨。這篇警官文火得令責編拍案叫絕,直贊她不愧為叉叉文學網的老大,自有一派風流。
她有時挺聰明,可在陸秉章這件事兒上,她卻笨得離奇。她當他只是一個普通警官,也許是片警,又或者是刑警,但恰恰沒料到,把她當仇敵當眼中釘的陸秉章,是離城新上任的網監大隊長!
她歸家之后剛窩了一天,就被閨密慕甜找上門來掀了被窩。
“我看了你的新文了。喂,我說,您老再這么二下去可不是個事兒啊。過度取材現實,我擔心你會死得很年輕。”
白璧微翻身換了個睡姿。
慕甜一個猛虎壓身將其制住:“你趕緊起來!”
白璧微緩緩翻起白眼:“提問:地球上還有比被窩更好的去處嗎?”
“答:當然有,帥哥的被窩!所以你趕緊給姐姐我起床!!”慕甜對答如流。
被折騰起來的白璧微只好洗漱梳妝,待裝扮好后,就聽見慕甜在客廳調戲外賣小弟的聲音:“你屬什么的呀?多大了?”
那聲音抑揚頓挫的,就好似沉睡了千年的老妖一朝出洞。
來人挺白嫩,也足夠怯懦:“兔……屬兔子。”
“哎喲喂,我是屬老虎的,專門吃兔子!來,乖,叫聲姐姐聽聽,不然這錢啊,我可就不給你了,你聽見沒?”
“姐姐。”
“哈哈哈,白璧微你瞧見沒,讓他叫他還真的叫啊!我是姐姐了。”慕甜激動地朝白璧微望去,得到了一個“放過他吧他還是個孩子”的眼神。
但顯然慕甜當白璧微的眼神是空氣,對著來人繼續調戲:“來,告訴姐姐,有沒有相好的對象啊……”
如此閨密,不愧為酒肉池里的一名悍將,把送外賣的小弟都調戲得燒紅了臉。
最后終于拿到了辛苦錢,外賣小弟把這里當成了妖精洞,握著錢撒腿就跑,一陣風煙起……
白璧微嘆了口氣:“至于饑渴成這樣嗎,我的好姐姐?!”
“我日日思春不見春,只好來你這兒找找春天呀。沒料到你還在寒冬里縮著呢,我真是來錯地兒了。”
“來錯地兒了?我看你那調戲萬眾的手也沒放下啊,萬惡屬您為首!”
慕甜抱拳:“承讓承讓。”
白璧微拱手:“哪里哪里。”
樓下,封閉的面包車里。
“師父,我、我沒能完成組織交給我的任務。”說完這句,“外賣小弟”打死再也放不出半個屁來,看那紅透的臉頰,仿佛就像剛從魔窟里逃脫出來一般。
陸秉章捏著眉心:“長安,警察當成你這樣,也太挫銼了,真的。”
那許長安是陸警官今年新收的徒弟,剛從警校畢業,志愿是當一名酷斃了的緝毒警察。不過,大家全當笑話一聽——就他?誰緝誰都說不一定吧?
陸哥哥守株待了一個月的“兔”,終于有了點眉目,恰逢有外賣要送去“嫌疑人”家,他就讓長安先去探風,自己則在樓下的面包車里抱臂沉思。可長安帶來的信息幾乎等于零,看來他得自己上了。
正午的陽光猛烈異常,陸秉章的臉色卻似寒冰,雙眸中的冰火,燃著冷藍的光,熊熊燃燒,愈演愈烈。
“叮咚——”
門鈴的脆響揭開了懸疑的迷霧,陸秉章這才真正了解長安剛才的處境和遭遇。他身著便服,和開門的陌生面孔對上了眼。
慕甜站在門口,看看英俊正氣的陸秉章,再側頭瞅了瞅身著家居常服的白璧微,頓時福爾摩斯附體,喜形于色,嘴里發聲:“啊——”
不愧是電臺主播,尾音里的八卦不掩自揚,一個字就悠揚婉轉地表達出了無數個意思。
同伙?!擒賊擒雙,可不能讓她們跑了。陸秉章是這樣想的。
而白璧微的眼睛此時瞪得就像銅鈴,怎么是他?他怎么來了?難道和李敬說分手,且不顧李敬的瘋狂尋找而裝消失的事兒,他知道了?有那么恍神的一瞬,白璧微心里的悠然自得轟塌了。
三個人,裝著三種不同的心思。
用了不到千分之零點零一秒的時間,慕甜側身出門,隨手拍了拍陸秉章的后腰沖白璧微告別:“小伙子,挺不錯呀!腰肌結實硬朗,我看行!”
她用的是贊美牛郎般的口吻。
陸秉章本要開口阻攔慕甜的離去,卻被那占便宜的一摸給搞沉默了……
于是,只剩下他和白姑娘兩人的屋里,心緒亂飄,更顯混亂曖昧。
“請你跟我走一趟。”陸秉章的神態明顯走的是“被人欠錢且十八年了都沒還”的路數。
那白璧微只好也切入另一個頻道:“陸先生,我想我們之間一定有誤會。我是不可能跟你去見李敬的。愛情這東西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這是不可逆轉的人之常情,勉強是沒結果的。”她說完,還眨了眨“單純”的雙眸,賣了個萌。
“那些私事我們以后慢慢算。”
“那警察叔叔你今天來我家的目的是?”
“你還裝?‘裝裝對吧?”
聽見自己的筆名從眼前這個人的薄唇里吐出來,質量高標準高的女妖怪并不為所動,連表面的慌亂都不曾有:“什么?什么裝?警察叔叔你能說地球人通用的語言嗎?我聽不太懂啊。”
無情的話再次出自那張凌厲薄唇:“看來我得重新自我介紹一下了,陸秉章,隸屬離城網絡監察局。我邀請你去警察局一日游,免費。”
“可是我不太想應你的邀請。”
“你的意思是,想讓我綁著你去?”
“不行啊,你背我啊!”
口舌之爭完全沒有實際意義。白璧微坐在警察局的時候才領悟到。
“警察叔叔我可是良民,你這樣栽贓我,我心里會很不愉快的。還是那句話,我家大門常打開,不過請帶著搜查證來哦!”瞅著桌對面的那張棺材臉,白璧微依然表現得溫中帶柔。
搜查證?陸秉章肯定是沒有的。因為上面已經為此事定性,裝裝只是在搞另類文學藝術,就像文學史上著名的《紅高粱》和《豐乳肥臀》那般,講的是真實的人性,而露骨的描寫只是附加值,若真要封殺裝裝這塊瑰寶,豈不是在糟踐文學,耽誤新星冉冉升起?!
王笑局長雖然在小事上比較不羈,但是這種為案件定性的大事他向來不糊涂,走的全是正常程序。陸秉章有苦難言,只能暫退一步。
他望著穿著白色雪紡連衣裙的畫皮公主,不由得升起一股煩躁,躁的是,從開始到現在,與白璧微的斗爭,他都沒贏過。
王局長被美女甜甜的聲音吸引了過來,他簡單地弄清了事情梗概,然后對陸秉章的先斬后奏很不滿意。他拍著桌子,唾沫星子都快噴出來:“小陸同志,不是都跟你說過了嗎?裝裝的作品不違法,你怎么還沒完沒了地糾結個不停啊。再者說,你要抓裝裝,怎么把白小姐抓來了,那裝裝從文筆看很明顯就是糙漢嘛,老子看你是昏了頭了!”
遇見美人,王局立馬就拋棄了自己深愛的網絡作家,改走親民路線,眾人不得不甘拜下風。雖然王局長是在幫白璧微說話,但不知為什么,白璧微特想揍他……
有王局的插手,陸秉章碰了壁,只好放人。他發誓,在他被迫向白璧微道歉的那一瞬間,白璧微有一閃而過的奸笑,他發誓他看得清清楚楚!
在警察局門口,陸哥哥對白畫皮挑釁道:“裝裝近兩本書和你的生活契合度太高了,你說我該怎么說服自己,這世界上有兩個你?”
白璧微毫不理會,只是對著那張棺材臉擺了擺手:“陸警官,再見!哦不,不用再見了。”
她在心里做了一下假設:若今后再遇到什么困難,就可以用“我是連局子都進過的人我還會怕什么”這句話給擋回去。這么看來,今天的事兒倒也不算倒霉!
陸秉章看著那白色的身影慢慢走遠,眉心皺得就像中學里那些對愛情倍感茫然的少年一般。
“師父,裝裝真的是她嗎?不太像啊。”
長安站在陸秉章身后,悠悠地道出這句話。在他心里,那個網上黃中自有黃中手的猥瑣作者,應該是表里如一,最起碼也得言行如一,可白小姐仿佛不是那樣的。
突然腦子里閃進一個喜洋洋的人臉,勾著他的下巴對他說:“來,叫姐姐!”
長安猛地打一個哆嗦。
次日,閨密慕甜又來白璧微家掀被窩了。
“喂,起床啊,你快跟我講講昨天我走后發生了什么事?干柴烈火?到底發生了什么快點給我細細道來啊!”慕甜精神亢奮,體內升騰起了一種名為“八卦”的欲火。
而故事的女主角只是翻了個身,不客氣地將后腦勺對著她:“我這輩子之所以不成功的原因我現在終于弄懂了,絕對是損友交太多了。”
“你快點起床給我講講!你說說你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為什么休這么長的假?你這樣太冒進了!宅在家里你也不給天朝增加點GDP!現在正是你實現價值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快點!你知道我有強迫癥的,你不告訴我我心里就像被貓抓一樣……”
慕甜的啰唆神功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在她絮叨了二十分鐘后,白璧微猛然捶床坐起:“哎呀,我起來!我一直有個疑問,你們老板是不是在追你?他為什么就不能多安排點工作給你,害我白受這個罪!”
慕甜聳肩一笑:“沒有辦法,姐姐是電臺夜間節目主持人,咱上的是夜班。”
“怪不得,那一定是夜間的男性生殖保健廣告聽多了,竟讓你變態成這樣!”
慕甜瞬間撲過去,將白璧微胳膊一扭反壓在床:“說不說!你老實交代,那男人是誰?到什么地步了?拉過手沒?親過嘴沒?”說完手上一用勁兒。
“啊,疼疼疼!慕甜你別逼我發飆啊!”什么地步?到了我用膝蓋頂過他二祖宗這種地步我會告訴你嗎?
民間常理總說“我要發飆了哦”的家伙通常都不會發飆。慕甜繼續施暴,白璧微終于道出了真相——那是個警察,來抓她的。
用了不到十分鐘,白璧微就將來龍去脈講了一番。
慕甜坐在沙發上嗑著瓜子說道:“唉,聽起來還真是一個讓人為之扼腕的愛情故事的開頭啊。”
“愛情?這笑話太逗了!我跟他的職業對立,仇敵間又怎么能有愛情?!”
“你就是寫過太多的假愛情,于是就忘了現實里的真愛是什么樣的了。這種互相看不上眼,正是你們相識的大好契機呀!殺著殺著就相愛了,不信你聽我給你唱首歌:狼愛上羊啊,愛得瘋狂……”
門鈴打斷了慕甜毀人不倦的歌聲。白璧微穿著拖鞋去開門,外頭閃進一個身著緊身衣的妖孽,邊往客廳走邊發著言:“剛才借著拉屎的時間,我醞釀了一下思路,你看能不能這么著——”
“喲!”沙發上擺出貴婦造型喝著茶的慕甜,把鄰居今墨說了半截的話“喲”斷了,恰好也報了今墨截斷她唱歌的仇。
白璧微扶了一下額,我真的是損友交太多了!
今墨來是想告訴她應對網監局監控的辦法,寥寥溝通了幾句,搞得氣氛還挺嚴肅。沒辦法,白姑娘是進過局子的人,不小心點的話,二進宮可就不太好玩了。
白璧微豪邁地開口:“嘿,一個破網警,拽得跟什么似的!我都懶得鄙視他,他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姐姐我是獨孤求敗!”
慕甜喝了口雨前龍井,裊裊的白霧飄起,意境非常之美好。可她卻說出了一句非常影響意境的話:“我看你不是獨孤求敗,你是孤獨求K。”
白璧微:“我說,咱說話能不這么低俗嗎,姐姐?拜托行行好。”
今墨叉著腰開口:“但是這本《預感》真的不錯,我看了以后滿腦子都在想,女主角什么時候能推倒那個警察?裝裝大神,請讓女主角雄起!好嗎?”
“你這句話把我深深地鞭策了,真的。我一定把這個故事寫出來。”白璧微猛灌一杯涼開水,喝得太急,有水順著嘴角滑入脖頸,然后再從胸口往下流,外表清純內心邪惡的白璧微姑娘,充滿斗志的時刻竟也能性感非常。
第三章 滅絕一切小清新
天氣有些陰沉,像是老天在擺臉色給大家看,空氣中全都是遲遲下不來雨的悶熱與躁動。
白璧微猜想,那個小網警肯定在留意著她的文章。所以這最新一章的更新,就將她生命中的這位“不祥之人”上上下下批了個體無完膚。
她為了顯擺一下自己的斗志,還給閨密慕甜打了個電話:“喂,我向他宣戰了。”
慕甜本還睡得迷糊,聽見這話猛地坐起:“啥?你是在通知我記得給你送牢飯嗎?”
白璧微握手機的指節咔咔作響:“我是說在小說里!女主角開始發威了,然后就要無限鞭笞無限虐那個網警了!”
慕甜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又躺下來:“你就使勁兒意淫吧,反正也不要錢,Bye。”
“喂!姓慕的……”
“好吧,我妥協!我應該永遠站在你這邊,我現在就去給你寫評論,OK?”
五分鐘后。
讀者留言板上嶄新的留言讓白璧微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嬌花待采]:裝大大,新章節第六行里有錯字,您把“殲敵”寫成了“奸敵”。男女主角還真是“相奸何太急”啊!
慕甜的網名太悶騷,還“嬌花待采”,其實應該是“剩女代售”才對吧?
白璧微剛將屏幕上的水跡擦干,這條評論的樓層已經頂起來了。
[瞇眼豆豆]:樓主你太無知了!裝裝大神怎么可能寫錯字!說“奸敵”那百分之百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哼!
[糖心蛋]:樓主燒餅,你是不是裝大的鐵粉啊,這套路明顯是要開始H了!
[香草不好吃]:樓主看名字一定是小受,不理解男女之愛我們理解,不過還是要祝你一生不舉,裝裝大神永遠不會打錯字!哼!
[莫道不消魂]:我是來跟風祝樓主不舉的。
[小爺我]:頂樓上。
……
[嬌花待采]:你們別把豆包不當干糧,別把吐槽不當評論!好嗎!
慕甜干不過白璧微身后的這群腦殘粉,氣得鼻孔冒煙地跑來白璧微家,在猛灌三杯涼開水之后,她捶了一下胸口:“你的讀者嘴巴也太毒了,竟然祝我不舉!他們是集體喝農藥長大的嗎?”
白璧微的眼睛都沒移開屏幕,懶洋洋地回應她:“你又不是男人,怎么能被‘不舉兩個字輕易激怒?”
剛一說完她就靈光一現——對啊!那就在小說里讓小網警不舉啊!上次不是寫過他二祖宗受傷,且就讓這傷直接影響一生吧!太棒了,這構思真心太棒了!!
白璧微抱住慕甜猛親一口:“親愛的!你一來我就文思泉涌,我太愛你了!”
門鈴驀地響起,“曹操”到了。
下期預告:JQ被鬧得滿城皆知,于是陸秉章這回直接找上門了——居然是叫白璧微負責!還說某處被她施暴后,有些不好了!天哪,大新聞啊!白璧微,該接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