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馬 寧
在任何社會條件下,宗教與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必然是一個充滿矛盾而又不斷解決矛盾的動態發展過程。當前,內蒙古地區宗教與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的實踐中,也還存在著各種不相適應的問題。由于“相適應”是宗教與社會雙向、全方位、多層次的互動式適應,因此在分析、梳理存在的問題時,應從社會與宗教自身兩方面找原因。
(1)非法宗教活動依然是影響宗教領域穩定的主要因素
近年來, 自治區各級統戰、宗教工作部門認真貫徹執行黨的宗教政策,依法加強對宗教事務的管理,宗教領域大局穩定。但在各宗教領域一些非法宗教活動仍在一定范圍存在,成為影響社會穩定的隱患。在佛教領域主要存在亂建寺廟和露天造像、企業和個人承包寺廟借教斂財等現象。天主教領域主要是地下教會與愛國教會在領導權和信眾上的爭奪問題,在個別地區天主教地下勢力的非法活動仍難以得到有效遏制。基督教領域主要是私設聚會點和自封傳道人的問題。近年來,內蒙古地區的基督教信眾人數一直處于持續遞增的發展趨勢,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依法登記的基督教活動場所布局的局限性和容量的有限性,再加上部分信眾對黨的宗教政策認識的偏差以及被“自封傳道人”和國內外敵對勢力所利用,基督教私設聚會點大量產生。對此,各級宗教工作部門按照“疏堵結合”的原則采取“以堂帶點”的形式加強管理、治理力度。但由于各聚會點產生的原因、存在的性質、規模不盡相同,活動地點不固定,參與人員成分復雜,且國家層面沒有出臺相關的政策法規,因此在實際工作中存在屢禁不止、難以納入管理的現象。在伊斯蘭教領域的零散朝覲問題在個別地區也時有發生。針對非法宗教活動,全區各級宗教工作部門認真開展了治理工作。但由于非法宗法活動具有一定的隱蔽性,較強的流動性和突發性,加之現行法律法規不健全,缺乏較強的操作性,對非法活動的組織者懲處力度十分有限,往往造成非法活動屢禁不止,組織參與者屢教不改,各級宗教工作部門重復工作、被動工作。
(2)境外宗教滲透活動對內蒙古地區邊疆安全、宗教安全產生重大影響
邊疆民族地區歷來是境外組織利用宗教進行滲透活動的多發之地,內蒙古作為多民族多宗教的地區也概莫能外。內蒙古自治區位于祖國北部邊疆,分別與俄羅斯、蒙古國接壤,邊境線長4221 公里,全區共有19個邊境旗市(15 個旗、4 個市)。近年來,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化和經濟全球化步伐的加快,內蒙古與周邊國家、地區間的經濟合作、文化交流、人員往來也日趨頻繁,特別是一些口岸城市更是成為了對外交往的前沿陣地。對外的交流合作不僅為內蒙古的經濟社會發展提供機遇,也給境外宗教滲透帶來了可乘之機。在內蒙古地區五大宗教領域,除道教外,其他宗教領域的滲透活動都時有發生,其中以基督教最為嚴重。境內外組織利用基督教進行滲透的源頭以往主要是歐美國家,近年來,隨著韓國基督教勢力的高漲,境外滲透更多來自于韓國。滲透路線除了由蒙古國和直接進入以外,還經常通過東北地區進入內蒙古進行宗教滲透。境外宗教滲透源從北向東的轉移,也要求抵御滲透的工作重心適時調整。
境外宗教滲透在對象選擇上更傾向于農牧區的少數民族群眾。據調查,宗教滲透在農牧區的發生率遠遠高于在城鎮的發生率,在滲透過程中明顯呈現一種農村包圍城市的趨勢。[1]在相關部門查處的非法宗教出版物中,有大量出版物是境外組織利用蒙、漢、英和朝鮮等文字翻譯的,一些非法音像制品也有蒙語版。在查處中還發現了專門針對少數民族的“蒙古族團契”、“朝鮮族團契”活動。特別值得高度重視的是,近年來,境外組織將滲透的觸角伸到了區內的個別高校,一些組織還專門制定了針對大學生的傳教策略。在高校進行的滲透活動其危害性巨大,對此自治區統戰、宗教工作部門已聯合教育系統在全區開展了防范和抵御境外利用宗教進行滲透的相關工作。
(3)對新興宗教和民間信仰的管理無法可依,場所和信仰活動管理的失范易產生社會隱患
社會轉型和傳統社會價值體系的結構重組過程,新興宗教的大量產生與民間信仰的復蘇已經形成一股不可忽視的社會力量。近年來,在內蒙古地區的蒙古族中民間信仰日趨活躍,顯示出頑強的生命力和極大的適應能力。蒙古族民間信仰大體可歸納為:原生型的薩滿教遺存、敖包崇拜、自然崇拜、成吉思汗崇拜、公主崇拜和祭神樹、年節祭祖、祭灶以及新興的“香頭”(又稱“香牌”)信仰等等。[2]就成吉思汗崇拜而言,在一些蒙古人的觀念里,成吉思汗已從民族英雄上升為超凡脫俗的神,具有了某種神圣意義。僅2003年,成吉思汗陵就接納國內外游客11.2萬,一些人是參觀游覽,一些人則是朝拜。[3]在社會轉型時期,新興和復興的宗教信仰形態在實現社會整合、心理調適、群體認同等方面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由于這些宗教的組織相對松散,信仰活動自發散漫,有的還具有一定迷信色彩,這也給社會造成了不穩定隱患。而目前,新興宗教、民間信仰的法律地位不明確,管理的政策法律依據不充分,將之納入管理還有很多難題需要克服。
盡管較之東南沿海城市,地處北部邊疆的內蒙古地區在開發宗教文化旅游方面算是后知后覺,但如今也有許多宗教活動場所成為了旅游景區。如,2009年為打造旅游名勝區和地方特色,巴彥淖爾市烏拉特后旗政府投資5000萬元對東升廟進行修繕,并決定修建一座高69米的釋迦牟尼站像。2011年,因當地政府資金沒有到位,大佛施工中斷。在一些地方政府、企業的推動下,宗教活動場所化身旅游名勝的現象屢見不鮮,在獲得豐厚經濟利益的同時一些問題也隨之而來。一些地方、企業和個人以弘揚傳統文化、促進地方經濟發展為借口,投資新建或承包寺觀,借教斂財;一些非宗教活動場所雇用假僧假道,非法從事宗教活動;一些經依法登記的寺觀存在強拉或誘導游客和信教群眾花高價燒高香、從事抽簽卜卦等現象,這勢必會給相關部門的管理帶來一定難度,甚至影響社會穩定。上述問題既與一些地方借助宗教文化打造地方文化產業而進行的市場操作密切相關,也與市場經濟背景下,宗教的世俗化趨勢密不可分。
內蒙古地區的各大宗教在長期傳播發展過程中,形成了豐富的宗教文化資源,寺觀教堂的建筑、雕塑、繪畫、藏經等都蘊藏著豐富的文化內涵。但近些年來,由于文物保護意識淡薄、資金短缺以及對宗教文化資源的認識不足等原因,內蒙古一些具有歷史和文物價值的寺廟至今未得到修復,宗教文化資源亟待搶救和保護。如,鄂爾多斯市烏審旗的烏審召是當地最有影響的召廟。烏審召曾有殿堂24座、活佛住倉21間、主塔3座,到1949年寺內仍有500多名喇嘛。“文革”中慘遭破壞,只剩2座殿宇和1座白塔。如今僅存2座殿宇破損嚴重,珍貴壁畫殘缺毀壞,急需修復。[4]此外,宗教文化領域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情況更是不容樂觀。當前薩滿教文化遺產已經面臨失傳的危險,如果再不及時進行搶救,北方各少數民族就會失去薩滿教傳統文化,而內蒙古的宗教文化資源也將缺失其重要的組成部分。
(1)宗教教職人員文化水平普遍偏低,宗教內部人才培養面臨困境,一些地區宗教教職人員嚴重不足。
宗教教職人員文化水平不高一直是制約宗教發展中的一個突出問題,這種現象在內蒙古各宗教界也不例外。如,在內蒙古的藏傳佛教界,喇嘛隊伍后繼乏人,青黃不接現象比較嚴重。一些年輕喇嘛熱衷于世俗活動和經濟活動,無暇學習佛學經典、宗教教義,文化素質和信仰素質普遍較低。在伊斯蘭教界,據調查,全區認定備案持有阿訇資格證書的伊斯蘭教教職人員中,小學文化有15人;初中有196人,約占總人數的63%;高中文化有64人,約占總人數的 20.6%;本科及以上文化程度的僅9人。文化程度的高低直接影響和制約著宗教教職人員的宗教實踐和社會實踐。
宗教院校是宗教界內部培養和造就宗教人才的重要渠道,但目前,內蒙古的各宗教院校都不同程度的面臨發展困境。內蒙古自治區天主教神哲學院是1990年正式成立,2007年以后由于生源短缺不得不停辦。生源短缺的有多方面原因,從宗教自身來說主要是由于天主教的教職人員奉行獨身制,而近些年來,信眾的思想觀念發生了變化,很多群眾不愿自己家的孩子,特別是不愿意讓獨生子從事宗教職業。此外,由于“社會開放度擴大,人口流動性增強,開闊了青年教徒的眼界和職業選擇范圍,世俗化和都市化進程對宗教生活形成沖擊,從而導致青年教徒獻身教會服務的意愿減弱。” [5]
宗教教職人員的嚴重缺乏帶來的諸多問題已在內蒙古的個別地區顯現。烏蘭察布天主教歷史悠久,從1887年傳入至今已有120多年的歷史。目前,烏蘭察布市有天主教信眾約12萬人,約占總人口的4%,依法登記的天主教活動場所66處,主教1人、神甫29人、修女15人。29位神甫要承擔12萬多教眾的牧靈任務,管理66處活動場所,管理難度可想而知。用他們自己的話來講就是天主教的“莊稼多,農民少”。地上教會教職人員的嚴重不足,必然給地下教會以可乘之機,為其拉攏信眾,爭奪天主教工作領導權,勾結境內外人員進行非法宗教活動提供空間。
(2)各宗教團體發展不平衡,一些宗教團體自身建設不足,積極作用難以發揮。
內蒙古地區各宗教團體發展不平衡,從縱向比較,同一宗教,自治區級、盟市級、旗縣級宗教團體發展極不平衡。現自治區級宗教團體都有固定辦公場所、專職工作人員雖沒有編制,但去年自治區宗教工作部門給各團體專職工作人員按照黨外人士待遇標準解決了工資問題,辦公經費都由自治區財政統一撥付;盟市級宗教團體僅有地方財政撥付的辦公經費,在人員、場所等問題上都存在較大困難;而處在最基層的旗縣級宗教團體既沒有固定辦公場所、專職工作人員,也沒有辦公經費來源,面臨“三無”的窘境,因此一些團體長期處于癱瘓或休眠狀態。
橫向來看,同一級別、不同宗教的各團體在辦公處所、人員配備、自身建設(思想建設、制度建設、組織建設)等方面發展也是不平衡的。有的團體內部管理機制不健全,民主決策未成定制,無章可循、有章不依、“一言堂”、“家長制”現象時有發生;有的宗教團體“世俗化”、“機關化”傾向嚴重,個別團體負責人雖被肯定為“政治表現”較好,但因缺乏虔誠信仰和服務信眾的意識而在信眾中威信較低,沒有影響力;有的宗教因種種原因,尚未成立愛國宗教團體。如,內蒙古地區的道教,因其規模一直較小,信教人數較少,發展相對緩慢,宗教場所較少且分布疏散等諸多原因,一直沒有成立各級道教愛國團體。此外,內蒙古地區天主教、基督教界在神學思想建設方面相對也是比較滯后的。
總之,在宗教團體的發展過程中,表現出的自身建設不足、服務信眾意識不強以及團體缺位、管理真空等問題,嚴重影響了愛國宗教團體積極作用的切實發揮,這需要黨政部門及宗教界引起足夠重視。
(3)信教群眾信仰層次較低,對宗教基本教義、教規缺乏準確把握,對黨的宗教政策法規掌握不全面,易成為非法組織的利用對象。
據調查,近年來,內蒙古地區的宗教信眾人數穩中有升。信眾結構發生了一些變化,在人員構成方面農業人口比例有所下降,城鎮人口比例有所增加;從年齡結構看,中青年信眾人數增多;從文化結構看,近些年信眾文化層次有所提升,知識分子信眾比例增加。盡管如此,從整體來看,內蒙古地區宗教信眾的信仰素質多處于低層次信仰水平,對宗教教義缺乏深層次的理解,把握不準宗教的根本精神,有濃厚的功利主義色彩,多把希望寄托在超自然的神力上,尋求祈福禳災和精神安慰;對各宗教的基本知識也往往缺乏了解,對正教邪教辨認不清、良莠不分;對黨的宗教政策法規掌握不全面,因此,極易被打著宗教旗號的非法組織或邪教組織利用,成為其裹脅的對象。另外,據調查,在內蒙古地區曾被作為境外宗教滲透對象的少數民族群眾要明顯多于漢族群眾,農牧區群眾多于城鎮人口,一些社會弱勢群體往往成為境外組織滲透的對象,這與農牧區基礎組織建設薄弱,農牧區群眾物質、精神生活水平落后不無關系。
1.基層宗教工作力量薄弱,造成宗教工作難以跟上紛繁復雜的宗教形勢發展的需要。
總體來說,內蒙古地區基層宗教工作力量較為薄弱。在全區12個盟市級宗教工作部門中,具備行政執法主體資格的只占50%;而101個旗縣(市區)級宗教工作部門均不具備行政執法主體資格。許多宗教工作部門與民委合署辦公,只有1名分管副主任和1名干部兼管宗教工作。[6]宗教工作“三級網絡和兩級責任制”實施前,在蘇木鄉鎮甚至連一個信息員都沒有,使得宗教政策法規、信息情況難以及時上傳下達,嚴重制約了宗教工作的主動性。基層宗教工作力量的嚴重不足,與基層宗教活動場所分布廣、信眾多、事務繁瑣等工作實際極不相適應,從而造成宗教工作無法有效開展。
當前,宗教領域的各種矛盾日益復雜多變,出現了很多新的發展趨勢和特點,但由于部分基層干部對宗教工作重要性認識不足,宗教管理的專業水平不高,致使部分地區出現宗教事務管理跟不上宗教形勢變化的需要,出現了管理不到位和管理滯后的現象。
2.農牧區基層政權組織薄弱,農牧民精神文化生活單調,為邪教、境外宗教滲透提供可乘之機。
長期以來,邊疆少數民族地區經濟和社會發展相對緩慢,貧困面大、貧困程度深、基礎設施建設嚴重滯后,尤其是農牧區文化設施普遍缺乏,群眾精神文化生活比較單調而枯燥,加上部分地區的基層政權組織建設薄弱,社會管理能力不足,使得一些非法宗教組織、勢力趁機在群眾中進行活動。尤其是在一些信教群眾較為集中的農牧區,宗教勢力影響力的擴大會對基層政權組織的威信造成了巨大沖擊,弱化了其動員和組織能力,從而形成一種惡性循環。
3.宗教領域的各種矛盾是社會轉型時期社會矛盾的反映。
宗教是社會的一個子系統,它生活在社會之中,沒有也不可能游離于社會之外。當前,我國正處在向社會轉型時期,社會生活各個方面的矛盾也必然要反映到宗教領域中來。如,在城市建設過程中涉及到宗教活動場所、回民公墓的拆遷、改遷等問題。據調研,目前,包頭市東河區擬進行改造的北梁棚戶區范圍內就有13處宗教活動場所(涉及多種宗教)和4塊回民墳地;巴彥淖爾市擬新建的河套大街項目也涉及當地回民墳地搬遷的問題,此類問題都較為棘手,一旦處理不妥當,極易因傷害少數民族群眾民族、宗教感情,而引發的群體性事件。因此,社會轉型時期的各種宗教矛盾應當從社會中找原因,要善于區分宗教領域的人民內部矛盾與敵我矛盾,妥善處理好各種宗教矛盾。
[1]許安平.內蒙古宗教滲透的新特點[J].中小企業管理與科技,2013(2).
[2]寶貴貞.蒙古族民間信仰變化及其問題[J].中國民族報,2012-02-07 .
[3]寶貴貞.近現代蒙古族宗教信仰的演變[M].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210——214頁.
[4]寶貴貞.近現代蒙古族宗教信仰的演變[M].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8.242頁.
[5]王美秀.中國天主教觀察[A]金澤、邱永輝.中國宗教報告2009[C]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
[6]內蒙古黨委統戰部民族宗教處.關于內蒙古自治區宗教工作的調研報告[J].內蒙古統戰理論研究論文集(2010年),內新圖準字(2010)第110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