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光陰看一朵水花

馬德

一

水沸騰在哪里，水花開得最漂亮？

答：飯盒里。

鋁制的飯盒，放在燒得通紅的爐子上。只見那水花，中間大泡形如牛眼，四周小水泡狀若魚目，都在歡快地跳躍，繼而，一顆，一顆，暢意迸裂。

面已經(jīng)和好了，開始揪面片。拉得長長的，再一條一條放進去，瞬息便熟了。佐以醬油兩小勺，蔥花少許，便是天底下極可口的美食。美食家貴如蔡瀾先生者，恐怕也是極難吃到的吧。

那一年，在縣城的高中補習(xí)，餓得嗷嗷叫。一大群人在宿舍里，圍著一飯盒揪面皮，瘋搶著吃。

沒吃之前，我趴在宿舍的通鋪上，看那沸水，真是極美的。那樣的沸水花，此后，便再難見到了。

好多好東西，都在貧窮的光陰里。

二

楊絳說，她小時候特別羨慕那些可以躺在床上不斷睡覺的人。直到有一天，她便再也不羨慕了。

“那天，三姐跟我說，她有一個同學(xué)的媽媽，一天到晚躺在床上睡覺，但同學(xué)的媽媽很痛苦。因為，她是一個病人。”

原來，可以成天躺著的，都是病人啊。

有一個人，也特別喜歡睡懶覺。但，女兒上了高中之后，他就再也沒有賴過床。

原因是，女兒上高中之后開始住宿了。他的家，離學(xué)校不遠(yuǎn)，每天早上5：30，當(dāng)學(xué)校早操的廣播開始的時候，他便起來，在屋子里拾拾掇掇做些事。有時候，一早上干的活，勝過以前一天干過的。他之所以這樣做，用他的話說就是：“我要用這種方式陪著女兒。”

人世的好多懶覺，有的人是不愿睡的。當(dāng)然了，你讓他睡他也睡不著。有時候，是因為疼；有時候，是因為疼愛。

三

“常聽人說不知道如何打發(fā)時間，那是因為他太有空了。”說這句話的人是黃永玉。他接著來一句：“人忙起來，往往什么都顧不上。”他在意大利的翡冷翠（佛羅倫薩）作畫，畫到興起，常常廢寢忘食。每天畫啊畫的，日子過得單調(diào)至極，但沒有一天是他討厭的。

與黃永玉相比，相同的是，一樣過著單調(diào)的日子；不同的是，我們真把日子過到討厭了。

日子單調(diào)不可怕，可怕的是，內(nèi)心荒涼。

認(rèn)識一個叫棹帆的“北漂”小伙子，他真是漂啊，像浮萍。因為，在哪個公司，他都扎不下根來。這個地方待三個月，另一個地方待半年，反正哪個單位也待不長。

他說：“沒意思，每天的日子都在重復(fù)，我需要的是激情。”每換一個地方，他總是這樣解釋跳槽的原因。在北京待了六七年，他一直在尋找激情。

激情在哪里？在喜歡的工作里！且不要這么說。眼下最當(dāng)緊的是，在你找到喜歡做的事情之前，先沉下來，找到那顆歡喜的心。

（編輯/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