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量刑力度
2013年初,在荷蘭一個小鎮發生了一場家庭悲劇,一對摩洛哥裔母女因女兒手機短信內容而發生爭執,母親一氣之下持刀刺入女兒腹部和心臟部位,導致女兒不幸身亡。即使檢察院曾要求對犯罪嫌疑人判處7年監禁,但法官認為這名母親在案發時出于不理智的情緒,而且她已經對自己的行為深感歉意,因此只對其判處了3年監禁。
此案審判結果一公布,立刻又引發不少人對荷蘭量刑力度的廣泛討論。無論是3年還是7年,對于故意殺人罪來說,同其他許多國家相比都不算重刑。在荷蘭,對于謀殺等重罪,通常不過是判處十幾年的監禁。而犯罪人基本可以在完成2/3刑期時,提前保釋出獄。荷蘭法官在量刑時,通常會考慮各種個人及個別因素。如犯罪人是否為慣犯,未來是否會對社會造成危害,犯罪原因,案發時心理狀態等等。在綜合考慮了各種因素之后,荷蘭法官做出的判決通常令人瞠目。不少重度謀殺案的罪犯在監獄不用住滿10年就可以重新獲得自由。而在這樣輕刑的社會,荷蘭人的安全感似乎也并未打折扣。
廢除死刑的進程
當然荷蘭人現在這種 “寬容”其實并非世襲的,幾個世紀前,各種針對死刑犯的酷刑都在挑戰著人們的想象力 。當18世紀歐洲啟蒙運動興起,陳腐愚昧的傳統思想逐漸被“理性之光”所取代,死刑便逐漸開始受到質疑及制約。
1870年,荷蘭刑法初步廢除死刑,1878年,終身監禁取而代之被列為正式刑罰。而在軍事法中,死刑仍被保留至1983年,若干二戰罪犯于1945至1952年間被判處死刑。1983年,荷蘭憲法最終正式取締死刑。自1991年起,任何關于死刑的引述已經從荷蘭法律中徹底移除。
現今,荷蘭憲法明確規定禁止執行死刑,這也就意味著,死刑已完全告別荷蘭,并在未來法律條文修訂中也基本不存在任何恢復的余地。死刑成為了這個國家政治上的諱題。即使偶爾有一兩個大膽的政治家提出恢復死刑的議題,也會在短時間內招致一系列反對的聲音,從而再度被壓制。
在國際上,荷蘭也一向對其他國家執行死刑的決定采取反對立場。因此,如果犯罪嫌疑人有可能在他國被判處死刑,那么荷蘭將不會引渡嫌疑人出境或至少在引渡之前,該國向荷蘭保證不會對嫌疑人判處死刑。
保留人權的教育改造
在一些經常施加重刑的國家改造罪犯時,“重新做人”的口號通常喊得響亮,但“重新做人”也意味著首先失去了做人的權利,這種剝奪人權的刑罰主要目的是讓犯罪人接受與其所犯罪行相等的懲罰。而荷蘭法制體系內的刑罰重點并非對罪犯的懲罰,而是對其進行教育改造,并給與其重新融入社會的機會。因此荷蘭對刑罰力度的考慮,要以再社會化為主要目標,犯罪人應該在服刑后有能力作為一名普通公民回歸社會。
在荷蘭,每個領域除了主要執行機構,通常還設有獨立的監督機構,從而保證執行機構運作中的公正和規范。在刑罰方面,自然也有這樣的機構。荷蘭刑罰執行和青少年保護理事會,集監督、審判、建議三項職能于一體,形成了強大的社會監督機制。在審判階段,理事會會以犯罪人的權利為出發點對法官提出建議。服刑期間,理事會也會定期對拘禁機構進行探訪,在最大程度上保護被剝奪和被限制自由者的合法權利。
荷蘭的監獄里,罪犯失去的是自由,并非在人權上被降一等。人權保障在刑罰中或許擁有最為清晰的表現形式,因為刑罰合理合法地剝奪了犯罪人的部分權利,還要在合理合法的范圍內保障犯罪人其他權利不受到傷害。
加重刑罰不等于抑制犯罪
據荷蘭社會文化規劃局(SCP)針對荷蘭公民觀點所做的調查報告顯示,73%的荷蘭公民認為本國刑罰力度過松,關于加重刑罰的討論也在近年社會發展過程中一再被提上議程。那么加重刑罰力度對降低犯罪率改善社會治安是否有實際作用呢?荷蘭檢察署檢查官,原萊頓大學法學院刑法與訴訟法副教授Ard Schoep在萊頓大學關于荷蘭刑罰力度的辯論會上表示,源于嚴厲的刑罰的阻嚇作用實際被高估了。犯罪者在行動時并不會如此精打細算,他們在觸犯法律時,不會想到“這種行為現在導致的刑罰將是12年,而不是8年了。所以我最好不要這樣做”。刑罰通過懲戒和威懾對犯罪的抑制作用不可否認,但加重刑罰并不等于進一步抑制犯罪,因為往往違法行為是犯與不犯的一念之差,而不是在8年和12年之間的斟酌。
當然,荷蘭也并非無原則地對罪犯寬容,據中央統計局最新發布的《犯罪與執法》調查報告顯示,荷蘭針對刑事案件的定罪率在國際上相對較高。可見,違法犯罪行為在荷蘭并不會受到通融,而量刑以及服刑時的寬容其實是出于人權的考慮。即使部分人對荷蘭刑罰力度的不滿以及加重刑罰的討論還將繼續,即使量刑標準在社會發展中仍需不斷調整,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人權不會在社會與法律的磨合中稱為被折衷掉的犧牲品。
(摘自《海外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