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廚垃圾何處是歸宿

倒掉剩菜剩飯時，你有沒有想過它們最終去了哪里？調查顯示，部分餐廚垃圾變成地溝油回流餐桌，有的則成了豬飼料……過去十多年，隨著經濟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升，我國餐廚垃圾產生量約為16.6萬噸/日。但由于關注度不夠和投資不足，目前全國餐廚垃圾無害化處理率不到10%。

我國自2010年啟動餐廚廢棄物資源化利用和無害化處理城市試點工作，目前已批餐廚垃圾試點城市數目達60多個。即便如此，當前我國餐廚垃圾處理規模仍不成氣候。針對這一狀況，4月28日，國家發改委發布《關于組織推薦第四批餐廚廢棄物資源化利用和無害化處理試點備選城市的通知》，第四批餐廚垃圾無害化處理試點城市將正式啟動。

餐廚垃圾應有環保歸宿

餐廚垃圾主要分為餐飲垃圾和廚余垃圾，是指家庭、學校、機關公共食堂以及餐飲行業的食物廢料和食物殘余，是城市生活垃圾的主要組成部分。一方面，餐廚垃圾中有機物含量豐富、水分含量高、易腐爛，性狀和氣味都會對環境衛生造成惡劣影響，且容易滋長病原微生物、霉菌毒素等有害物質，是城市環境的重要污染源，對食品安全和生態安全構成威脅。另一方面，營養豐富的餐廚垃圾也是寶貴的可再生資源，只要利用得當，餐廚垃圾也可變廢為寶。

實際上，將餐廚垃圾資源化利用是中國大多數城市20多年來努力的方向。這種趨勢近10年來尤其明確而迫切。壓力一方面來自城市生活垃圾危機的突襲，一方面來自對餐廚垃圾不規范處置引發的一系列食品安全問題，比如“地溝油”、“垃圾豬”等。

將餐廚垃圾資源化處理，既能減輕生活垃圾處理設施的壓力，又可以從根源上消除“地溝油”、“垃圾豬”等食品安全隱患，還可以通過不同的資源化處理技術路線，獲得沼氣、生物柴油、有機肥、高蛋白飼料等產品，實現循環利用。

在實現一舉多得的社會效益的同時，還可以從這些“殘羹冷炙”中覓得商機。

北京工商大學教授任連海表示，按目前每人每天0.15千克的垃圾產生量來算，全國設區以上城市總體的餐廚垃圾產生量約達4000萬噸/年。若按照“噸/日”處理能力建設平均投資額40萬元計算，中國潛在餐廚垃圾處理市場的投資總額將超過500億元。

業內人士介紹，在單純處理之外，餐廚垃圾資源化利用市場的潛在空間其實更大。以一噸餐廚垃圾可制取0.6噸生物腐植酸化肥計算，若按目前國內生物腐植酸化肥平均2000元/噸的售價測算，4000萬噸餐廚垃圾年產量的一半，便可帶動1200億元的潛在市場。

除好氧發酵制化肥外，餐廚垃圾資源化利用還包括厭氧發酵制沼氣，這一細分市場潛力也很大。若以一噸餐廚垃圾可制取50到60立方米沼氣量計算，在當前國內天然氣3至3.5元/立方米售價水平下，每年4000萬噸餐廚垃圾即便只用一半用來制沼氣，“十二五”期間餐廚垃圾制沼氣的市場空間也可達300億元。

然而，與全國每天十幾萬噸的餐廚垃圾產生量相比，目前餐廚垃圾處理規模可謂杯水車薪。據不完全統計，截至2014年3月，國內目前僅有46座餐廚垃圾廠處于運營狀態，處理能力為6378噸/日，平均處理能力僅為138.65噸/日。

即便是作為我國餐廚垃圾處理規模最大的省市之一，北京餐廚垃圾產生量約為2000噸/日，處理量為894噸/日，餐廚垃圾處理能力仍存在超過50%的缺口，尚有很多上升空間。

處理利用難在哪

餐廚垃圾處理本是一舉多得的工作，開展起來卻充滿曲折，這使得我國餐廚垃圾無害化處理率長期低于5%。對此，北京市一位從事生活垃圾管理工作近10年的基層工作人員說：“從分類收集、運輸、終端處置的全流程來看，運輸相對容易，難就難在兩頭。”“兩頭”即指源頭管理和終端技術，這是制約餐廚垃圾資源利用和無害處理的兩大瓶頸。

源頭收運難統一

一個不能忽視的事實是，在“地溝油”和“垃圾豬”不斷被揭露的同時，一些以處理餐廚垃圾為主的企業卻始終“吃不飽”，大量的餐廚垃圾無序流通已成威脅食品安全的隱患。在這看似非常矛盾的現實中，折射出的則是餐廚垃圾處理的收運之困，困在分類難和統收難，而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導致源頭管理成為一句空話。

“如果分類做得好，40%的生活垃圾不需要進填埋場。目前深圳已經沒有土地可用來填埋垃圾，市民應引起充分重視，這是我們共同生活的城市。”作為一名環保專業人士，深圳市騰浪再生資源發展有限公司總工程師方小民憂慮地說。

對于居民小區的餐廚垃圾，如果居民能提前進行有效分類，則可為回收公司的回收、加工再利用增加不少便利。可是，由于很多時候分類不夠標準，如部分居民依舊套用塑料垃圾袋，工作人員需要對運回的餐廚垃圾進行多次分揀，而第一道程序就是重新分揀出塑料袋。

“塑料袋、紙類等物品問題還不大，擔心的是有不銹鋼、玻璃混入餐廚垃圾內，人工分揀不到位，對設備會造成極大破壞。”方小民說。

方小民介紹，目前不少餐飲企業不愿意讓專業的公司負責回收，是因為市場上普遍存在一條黑色的利益鏈。比如一些大型企業的員工食堂，會與社會上的非法回收人員進行合作，非法回收人員以200元一噸的價格購買餐廚垃圾，并幫助企業順便處理日常生活垃圾，甚至幫助清潔餐廚垃圾存放點。這些非法人員多以養豬等為借口，私運餐廚垃圾，不少人員回去后提煉油脂，形成“地溝油”，又回流到消費者的餐桌上。由于存在這種“黑色”市場，不少企業對于政府的文件陽奉陰違，或者口頭承諾交給專業公司負責回收處理，實則僅以少量部分應付，“更重要的是，這并非深圳特有，而是全國范圍內的普遍情況。”

效益不高處理難徹底

目前國內外餐廚垃圾處理技術按處理媒介可以分為非生物處理和生物處理技術兩大類。非生物處理技術主要是指傳統垃圾處理方式，如焚燒、填埋，此外還有新興的脫水飼料化、真空油炸飼料化、機械破碎等；而生物處理技術主要包括厭氧消化及好氧堆肥等。

我國大部分中小城市采用的都是非生物處理，少數大中城市在餐廚垃圾資源化上先行一步，扶助生物技術企業，利用新興的生物科技處理餐廚垃圾。由于采用的核心處理技術的不同，我國餐廚垃圾處理形成了所謂的“四大模式”：“北京模式”多以厭氧消化技術為中心，“西寧模式”以飼料化技術為主，“上海模式”則采用動態好氧消化——此技術多用于污水處理，而“寧波模式”則生產菌體蛋白、飼料添加劑和工業油脂。

由此可以看出，我國現投入運營的餐廚垃圾處理廠，主要處理技術為厭氧消化、制作飼料添加劑、生產工業油脂，這些技術的一個共同點是處理難徹底，通常會產生大量剩余的殘渣、殘液，需城市污水處理系統處理，而餐廚垃圾的高鹽分不利于微生物生長、易腐蝕設備，加重污水處理系統的負擔。

此外，目前大部分餐廚垃圾處理技術經濟價值并不高，如杭州從餐廚垃圾中提煉工業用油和制成飼料蛋白粉，處理成本在165元/噸，而每噸餐廚垃圾只能從生產工業用油和蛋白粉上回收50至60元。

從源頭終端解難題

專家認為，要解決問題，還得從源頭管理和終端技術著手，一方面要加強監管部門的執法力度，破解分類統收難題，另一方面需要將各項技術加以綜合利用，讓垃圾處理更徹底。

多層面統籌破解執法難

“目前政府在逐步加強餐廚垃圾方面的認識，廣州、長沙、上海等城市，都在尋求各種有效的解決辦法，如果能夠有效執行，加強執法力度，餐廚垃圾的回收利用工作會做得更好。”方小民說。

在深圳市南山區城管局餐廚辦的游炳惠看來，除了市場因素外，執法“無力”也是實際難題。原因是城管執法權在街道，而餐廚辦整個部門只有五六個人和一輛車。按照各地的餐廚垃圾管理辦法，各個職能局有配合處理的義務，但在執法時卻形成不了合力，使得查扣車輛和處理餐飲單位變得異常困難。

如何解決執法難問題？游炳惠認為可以先進行市場引導，用高于黑市價格的補貼回收餐廚垃圾，讓市場淘汰部分“潲水佬”，再逐年降低補貼。同時在執法時，讓衛生、市場監督、城管執法隊組成“聯隊”，形成合力，在全市范圍內形成聲勢浩大的波浪式執法。

不過這種措施長期執行存在困難。在方小民看來，徹底解決餐廚垃圾回收問題，不是一個區級政府層面的事，必須站在城市治理的角度進行綜合處理。如果能夠從全市層面統籌，相關公共市政配套工程同步建設，就能有效實現城市資源的再回收利用。作為一個系統工程，還需要政府重視統籌解決，從宣傳、管理、政策、扶持等多方面著力。

就地處理解決收集難

任連海介紹，餐廚垃圾一般集中于大型餐飲單位、機關及大專院校食堂，就地分散處理可以從源頭上解決難以統一收集的問題。每日就餐人員規模在1000人以上的黨政機關、大專院校、國有企事業單位和營業面積在1000平方米以上具備條件的大型餐飲企業及餐飲服務集中的街區，均可自建餐廚垃圾處理設施。餐館等企業建設餐廚垃圾就地資源化處理項目，由區縣市政市容委負責提供設備，市級財政按照定額標準分期給予補助。餐廚垃圾就地處理設備投資由政府“埋單”，用戶就有了使用的積極性。

就地處理設施一般分為兩種，一是好氧堆肥的生化處理設施，二是以減量為目的的“消化式”處理設施。后者更多關注減量化效果，通過粉碎、攪拌、脫水等工序將餐廚垃圾就地“消化”，對于產成物的用途不做太多要求。

綜合利用處理技術成必然

目前，我國在建、待建的餐廚垃圾集中處理工程的技術路線以厭氧發酵為主流，但由于我國餐廚垃圾雜質率高（包括盤子、塑料廢棄餐具、酒瓶、筷子及其他非營養物）、特性復雜（含水高、油脂鹽分含量高），給集中處理設施的穩定運行造成困難。以微生物高溫發酵、小型生化處理為代表的現代堆肥技術也日漸活躍。任連海認為，較佳的技術路線為：先對餐廚垃圾的固、液（水）、油進行分離，再分別根據當地情況尋找價值最高的處理出路加以資源化利用，做到各得其所、物盡其用。

同時，餐廚垃圾成分的復雜性決定了使用單一的現有處理技術難以完成高效高產值處理，對餐廚垃圾進行成分分離后，綜合運用已有的處理技術是必然的道路。將收集到的餐廚垃圾經過初步去除雜物后，利用離心或壓榨等手段得到有機質干渣和油水混合物。有機質干渣用來發酵或制作飼料添加劑；油水混合物再次分離后，油脂可用于生產生物柴油，而最終剩下的水分除了較高濃度鹽分之外，亦含有豐富的有機質，可以利用相應微生物進行發酵生產能源氣體。國內餐廚垃圾處理“寧波模式”是綜合利用各種技術的典范。綜合處理對餐廚垃圾處理徹底，資源化程度高，產品多樣化，經濟價值有保證。

任連海認為，技術路線的選擇應只是一種手段，而不應成為最終目的。對技術路線的選擇還要考慮各地自身的地理條件和產業發展狀況。比如在一個荒漠化嚴重而天然氣資源又非常豐富的地域，以厭氧發酵產沼的技術路線選擇就有待考量。這樣的地區以好氧堆肥獲得的產品作為土壤改良劑，也許是餐廚垃圾資源化利用更為明智的選擇。（本刊綜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