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東邦
流光易碎,流年易醉。
是握不緊的細沙,是挽不住的流云,是容易褪去的淺笑酡顏。
不經意間,謝了春紅,綠了山坡,長空雁去,高天雪飄。但縱是這樣,光陰總會釀出那么多美好——
是一個溫風如酒的春朝。春曳開了溫暖的裙裾,在她的呼吸里,堅硬的郊原溫柔了身體,枯槁的鐵柯舒活了筋骨,蜷縮的鳥翼悠然了姿態;在她的熱力中,遠山木疏,碧溪水漲,南畝犁動。一切都在靜默,一切都在醞釀。單等桃花一聲令下,杏花、梨花、蘋果花都會爭先恐后,一夜之間攻陷久被冬天統治的塬峁山川,點亮一個紅彤彤的季節。
是一個涼月如眉的夏夜。白云在銀河間徜徉,星輝在天幕上璀璨。晚風拂去了白日的燥熱,枝葉篩下了一地的碎粒。于是,池畔沐荷香,羅扇撲流螢,田間地頭玉米拔節,鄉間小路蟲吟螢飛,你突然發現,自己早已澄襟若水、清品如蘭。
是一個落霞如錦的秋夕。遠山在晚霞中燒,紅葉在秋風中飄,蒼鷹卷挾著秋云,老牛咀嚼著夕陽。西風已起,秋葉盡凋,大地多了一份輕松,秋陽多了一些朗照。這時,兩三閑人,三五知交,茶,無需具,酒,不必酌,從這塞上的秋天走過,清懷向秋野,幽抱托秋風,眼中,看不夠的夕陽高天美;心底,道不盡的葉落云舒閑。
是一個靜默如淵的冬天。也許是在一個喧騰的午后,莊頭的老榆樹旁,或是向陽的土墻根下,鄉間聚談會開始了,幾個老人端著長煙管互相配火,咂吧好久,久久回味。身邊小狗卷起尾巴在追跑。貓咪卻珍惜著難得的紅太陽,早打起了呼嚕。女人們一邊納鞋底,一邊東一句西一句說著些可有可無的話。男人們要么在酒桌上比劃拳法,要么在牌桌上較量智慧。一年了,難得清閑,他們都在休整。也許是一個大雪屯門的冬夜,有時是你一個人,一支筆或是一張屏,皓月伴人,明雪映窗,任思緒在心頭筆下指尖流淌。有時是幾個人,一壺酒還有一架火爐,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直教你血性動,豪情開,讓你陶醉在這溫暖的冬天里不愿醒來。
時光如弦,我心去撥,驀然回首,我們經過了那么多美好。
流光易碎,流年易醉,心若安好,世上還是晴天多!
(編輯 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