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胖子都不適合慢跑

恭小兵

按照當下流行的生活模式，一個男人，姑且說說成年男或中年男吧，心智和事業最為旺盛的年齡，必然大腹便便，腦滿腸肥，也就是所謂的胖子了，眼巴巴看著身邊活蹦亂跳的蘿莉御姐們——飽受人生的煎熬和摧殘，是每個胖子心中的痛。

上天總是這樣，讓大家要什么沒什么，除了過剩的精力、糾結的情懷和像樣點的產業。大都拔槍四顧心茫然，一部分膽大心粗的會選擇開著寶馬沖出公司，去廣闊的夜場里展翅翱翔，他們有偷偷摸摸的成功，也有身敗名裂的慘痛，這都是小說家需要的素材。另一部分膽小心細的，只能望妞興嘆，望自己生厭，繼續在看不到頭的事業里埋頭苦干。

不瞞您說，我屬于這兩者兼而有之之人，有時膽大，有時膽小，但最起碼的男兒當自強，卻在我身上功德圓滿地顯示過。再后來，我就成了一個令人生厭的胖子，痛定思痛，如今找到了一個合理合法且有益身心健康的辦法，叫做驀然回首，胖子卻在晨跑中；跑完又回首，胖子已在寫小說。

早些年因少不更事，在少管所待過，每日清晨皆要出操，操練內容無非列隊晨跑，一二三四，努力改造。時間長短，看當日值班管教的心情。暴雨暴雪之日，方可幸免。當年我很困惑，憑什么男犯這邊要雙腳跺地，喊聲震天，對面一墻之隔的女教所里卻總是柔風細雨靜悄悄？有個對我不錯的小年輕教官，在我頭上敲一下，笑嘻嘻地說，讓你跑你就跑，等你出去后自然有用。

教官的話簡單粗暴，卻是真理，等我刑滿釋放之后，看那世上滿臉菜色之人，果然大徹大悟，深深佩服少管所干部的良苦用心。

我有位兄弟叫熊健，又雄又健，白酒能喝1斤，啤酒千杯不醉。卻也是個不折不扣的胖子。熊健結婚時，鬧洞房的幾個瘦子，怎么鬧也鬧不出彩。彼時我離胖子已經不遠了，但還是親自動手，上去三下五除二，剝出來一個赤身裸體的胖子，搞得這些年他都不怎么跟我聯系了，也不知我那位幸福的嫂子，是否跟她的夫君一起記恨我。那晚我打電話給他們，邀請賢伉儷一聚，共話滄桑。那邊的胖子氣喘吁吁道：“哥攜妻女慢跑呢，有話明天再說……”我心想，跑你個頭，該不會這個點就上床了吧……

我還有個朋友叫馬胖子，據他自己吹噓，在MOD的游泳池，他能一口氣游5000米。此事無可考證，但據我所知，他是一個步行500米也可能口吐白沫的胖子。記得有一次我們去廬江金孔雀泡澡，路窄，車子無法開進，我們全體下車步行。他兒子也是一個小胖子，我在前面攆他兒子跑，跑出大約1公里，然后我們坐在前面的小山坡上等馬胖子，足足等了半個小時，他才滿頭大汗，恨不得把上身兩只手也用上地跟上來，卻上氣不接下氣地顯擺道，要是……走路……跟……跟游泳一樣……不費力就好了，我……我能一口氣游出5000米……

比照過去，殘酷的現實是，這個世界忽然一下就不流行晨跑了，新的標準運動變成了夜晚慢跑。我又陷入了困惑，練這玩意兒有什么用呢？有什么用？從《十萬個為什么》翻到《在路上》，從《一地雞毛》翻到《當我跑步時我談些什么》，可惜沒有答案。

對生活，我是有一定想法的，年輕時總以為天命所在，舍我其誰，不相信龜兔賽跑，所以跟頭栽得可謂不輕。但我沒有氣餒，屬于屢敗屢戰那種人，因而夜晚慢跑是我心中永遠的痛。我已經不適合慢跑，同時認為慢跑是一種無聊的運動，它造就了我們像是一個個老人那樣慢騰騰的生活。

于今日，我認為一個男人，一個成功的男人，一個有責任心的男人，必須經歷晨跑乃至快跑。步伐要標準，口號要響亮，當然不是我當年喊的那什么一二三四，努力改造。不過話說回來，我們自由人的每一天，何嘗不在努力改造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