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貧民窟的"半億"巨星

BERTRAND BLAIS

去年冬天，當盧卡斯·莫拉以巴黎圣日耳曼新援的身份靦腆地出現在多哈奢華的新聞發布會時，身邊還帶著他的媽媽和經紀人瓦格納·里貝羅。他滴水不漏地復述早已準備好的說辭，節奏機械。可以說盧卡斯是暴力環境下的幸存者。上世紀90年代，與滿是華冠麗服的行人和高聳入云的摩天大樓的圣保羅人大道不同，小盧卡斯所在的Americanopolis街區暴力橫行。

這個巨大的街區如今依然濃縮了巴西貧民窟的精華。紅磚蓋成的小房錯落不齊，烤肉味流竄其間，拖著濃濃尾氣尾巴的過時汽車釋放著震耳欲聾的鄉村音樂聲，旁若無人地爬行在狹窄的街道上。民舍間偶爾也會傳出巴西東北部典型的FORRO音樂，這讓人想起蝸居在角落里的人的血緣。“這里已經比以前好很多了，毒販幾近絕跡。”盧卡斯的姑姑西迪尼婭坐在白色塑料椅上說。這條街上最漂亮的大門劃清了盧卡斯的家與外界的界限，家中車庫里停著兩輛車，側身從中穿過，就是盧卡斯家的小房。

西迪尼婭知道最艱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她22歲的兒子恩里克就是在這兒和表弟盧卡斯一起長大的。“我們的父母禁止我們在街上踢球，那樣太危險了。街上時常發生警察與販毒者的槍戰，或是黑社會之間的火并。”孩子們大多數時間被關在家里，只有一塊20平米的荒地可以踢球。盧卡斯與足球的姻緣也正是在這時開始的。他正是在這塊凹凸不平的狹窄的場地上練就了出色的技術。

那些原本以為小盧卡斯來到歐洲后，會像前輩羅納爾迪尼奧或是阿德里亞諾那樣花天酒地的人恐怕要失望了。要想看到盧卡斯的翩翩舞姿，也只能去綠茵場了。他是那種謙遜、有教養的孩子，這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他，使他選擇相對溫和、優雅的圣保羅隊，而非更狂熱更受貧民青睞的同城強隊科林蒂安。不過盧卡斯在10-13歲期間曾在科林蒂安效力過三年，但后者因忽視了莫拉一家的要求，而最終錯過了這塊足球璞玉。“我們希望俱樂部能幫我們支付日常的交通費用，幫盧卡斯注冊一家好的學校，但遭到了拒絕。”盧卡斯的父親若熱說道。圣保羅則趁機將盧卡斯招致麾下。

如今若熱和他的第二任妻子住在一個三居室的房子里。他今年46歲，葡萄牙后裔，曾做過冶金工人，眼睛烏黑，身材壯實，像他的兒子一樣。他在工廠從事繁重的體力工作多年，以至于如今已無法完全抬起右臂。當年工廠的工會代表名叫盧拉，后來在2003-2011年做了8年的巴西總統。若熱知道自己的出身，對于兒子對他的慷慨饋贈毫不感到難為情。盧卡斯最近給他已經離婚15年的父母各買了一套房子，新房相距很近，有著嚴密的安保設施，通電的防護欄和警惕的看門人，到處都是攝像頭，這在Americanopolis并非是杞人憂天。

盧卡斯喜歡改變，2005年他離開了兒時的街區，搬家到圣保羅的科迪亞青訓營，距離市區有30公里的路程。那里的規劃以洛杉磯為模板，注重基礎建設，代表著新巴西的形象，與混亂嘈雜的圣保羅大相徑庭，但也失去了獨特的魅力淪為平庸。這里的背景音從時斷時續的槍聲變成了鳥的鳴叫，莫拉家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盧卡斯的身體狀況。“他個頭不高，身材瘦削，他的技術能力總是鶴立雞群，但身體總是泯然眾人。”父親若熱說道，“而且他很容易出汗，焦慮時，身體就會變成噴泉。”正是這種問題讓盧卡斯有了靦腆的性格。14歲那年他切除了汗腺，但靦腆的性格卻無法改變。馬里亞娜·格拉西婭在青訓營負責后勤，她也是小球員們的第二個媽媽，當她回憶起盧卡斯時，眼睛里閃爍著光芒：“盧卡斯非常靦腆，所有人都有女朋友，除了他。他完全與眾不同，特別是在學校時，他的成績鶴立雞群。周末時他的同學們都去海邊放松，他卻說：‘不，我要回家我太想我媽了！”他健康的性格讓他的青訓教練對于他能否適應在法國的生活感到樂觀。塞爾吉奧·巴雷西就是其中之一。這位39歲的前圣保羅隊的自由人自2008年開始就在母隊負責青訓工作。2010年當球隊主帥里卡多中風后，他還曾臨時帶領過一線隊。正是他在這段時間里給了盧卡斯嶄露頭角的機會。對于愛徒巴雷西贊不絕口：“他非常聽話，當你要求他做一組練習時，他會全力以赴，風雪不誤。我們對他的要求，他完全可以做到。”盧卡斯的另一個武器是速度，“在巴西，我從未見過哪個球員的帶球速度會像他那么快。他做決定的速度非常快，球就像粘在他的腳上一樣。”

盧卡斯有賽車般的加速度，不可思議的支撐腳交換，以及遭受犯規后依然堅持不倒的向前精神……他的風格讓人想起了梅西或是與他同時代的好兄弟內馬爾。在性格方面，相比于張揚的內馬爾，盧卡斯與為人低調的梅西更加相似：不帶首飾，發型普通，場外從不引起爭議。

雷內·西莫斯如今是圣保羅青訓營的技術總監，臉上始終留著1998年世界杯時他執教牙買加隊時的小胡子。“他的性格很好，雄心勃勃，很少焦慮，這是最理想的心靈雞尾酒的配比。他在球場上不計得失，敢于過人。”當然盧卡斯離完美還有不小的距離，1970年世界杯冠軍托斯唐說：“盧卡斯已經是一個出色的球員了，但他踢球不夠聰明，團隊意識淡薄。他的眼中只有有自己和球，很少會在合適的時機傳出合適的球。比如他總是低頭盤帶，意圖很容易被對手識破，”在為盧卡斯尋找模板時，托斯唐選擇了阿森納邊鋒特奧·沃爾科特：“他倆有著同樣的速度，但盧卡斯更強，他比沃爾科特更靈活，更強壯，射門也精準。在巴黎，他可以與伊布拉希莫維奇成為理想的搭檔，一個聰明有技術的球員搭配一個快速靈活的，簡直是絕配。”不管外界對盧卡斯的評價如何，今夏在巴西本土舉行的世界杯將成為他證明自己的最好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