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衛生組織10月29日的數據顯示,已有超過1.3萬人感染埃博拉病毒,近5000人死亡。無國界醫生(MSF)組織是防治埃博拉疫情的重要力量,在塞拉利昂、幾內亞和利比里亞的6所治療中心有3000多名工作人員,其中263人是國際救援人員。在廣州軍區總醫院工作了18年的兒科醫生鄒緯是其中唯一一名中國醫生。
10頂帳篷,80多張病床,國際救援人員中只有兩名醫生和兩名護士,帳篷中住滿了確診的病人——這就是鄒緯報到時,位于幾內亞、塞拉利昂與利比里亞3國交界處的凱拉洪埃博拉病毒治療中心的狀況。鄒緯在疫區的工作通常從早晨6點就開始了。進入高危病房前,她和同事互相協助,穿上把每寸皮膚都遮起來的PPE防護服。
8月的塞拉利昂,室外溫度達31、32攝氏度,高危區的帳篷不散熱、不開窗,一些病人熱得不肯穿衣服。PPE更是不透風不透氣,一名在幾內亞工作的MSF醫生在博客中寫道,穿著PPE“熱到能自燃”。抽血、查房、修訂治療方案,即便分組進行,照顧60名病人也要花1個半鐘頭。鄒緯說,每次進去再出來就可能脫水。在塞拉利昂她“最不適應的就是當地溫度,熱到腦子好像停住了”。
查房后要對病例做記錄,調整治療方案,醫生們通常將這些記在一張紙上。然而,為了防止感染,所有高危區的物品都不能帶出,這張紙也不例外。高危區和低危區之間有雙重護欄,最近處相隔1.5~2米,每天查完房,鄒醫生就拿著那張紙站在高危區一側,對著低危區“喊病例”,讓對面的同事將內容記下來。這個過程需要十幾分鐘。
給病人做飯有專用廚房,如何把飯送進高危區卻是難題。通常,由一名護士穿著PPE進入高危區,在高、低危區距離最近的地方將餐具依次擺開。廚房的人站在低危區一側,用長柄勺將食物舀進盤子里。整個過程中,勺子不能接觸盤子和碗。
治療埃博拉疫情沒有特效藥,MSF能做的就是隔離、對癥治療和最大程度地支持病人。“我們的菲律賓護士會在大半夜給病人燒水泡茶。病人中有三兄妹,他們每天的要求都不一樣,今天要木薯葉子,明天要辣椒醬,后天要黃瓜、水果……”鄒緯邊說邊笑出了聲,“病人的任何需求我們都盡量滿足。”
但是,讓人心碎的故事在埃博拉疫區每天都在發生。鄒緯向記者展示的照片中,有一張熱鬧的送別合影。救援人員圍著一個十幾歲的當地男孩,笑得燦爛,而站在中央的主角卻愣愣地看著鏡頭,面無表情。男孩名叫莫塞斯,由于嚴重的心理創傷,他基本不說話,也不搭理人。除了哥哥,莫塞斯在埃博拉疫情中失去了全部家人。
鄒緯的第一個病人是個6歲男孩,她接手時,孩子的狀況已經很糟糕,沒過多久就去世了。遺體裝在雙層收尸袋里,所有用過的東西都要消毒,不能噴消的由專人拿去燒掉。
塞拉利昂60%的人信仰伊斯蘭教,不接受火葬,遺體只能送到偏遠地方深埋起來。有些死者的家人希望要回遺體,說服他們往往需要幾個小時。埋葬由政府醫院和紅十字會合作完成,但由于死亡人數太多,靈車無法每天都來,這個男孩等了3天才被抬走。
而讓鄒緯印象最深的,是一個8個月大的病童。她所在的村莊90%的人感染了埃博拉病毒。工作人員為她做了張小床,放在媽媽身邊。但媽媽除了偶爾起來吃飯,剩下的時間都在睡覺,對孩子的存在基本沒有反應,全靠救援人員照顧孩子。
無論是清潔工還是送飯的工作人員,每個團隊進去都會看看她,給她喂奶、換尿布、量體溫。由于年齡太小,抵抗力差,4天后這個孩子還是死了。
MSF在塞拉利昂開展救援工作已超過10年,大部分當地人對MSF無條件地信任,但在埃博拉疫情陰影下心存芥蒂的也大有人在。疫情爆發后,很多當地人得病也不敢去醫院,也有醫護人員擔心傳染而不上班,塞拉利昂的醫療系統幾乎崩潰。死于瘧疾的人數增加,孕婦也無處安全分娩,造成了與埃博拉病毒伴生的醫療危機。
今年7月,鄒緯結束在塞拉利昂9個月的任務回家時,埃博拉疫情已經爆發了。她只在家待了3周,MSF的香港辦公室就聯系她重回塞拉利昂。說起下決心的過程,鄒緯只有一句話:“其實挺想去的。”
聊起往后的工作,鄒醫生笑稱暫時還沒有計劃。“我已經連續吃了11個月的抗瘧藥了,我準備讓肝臟休息一下。”但她毫不猶豫地告訴記者,如果西非疫區有需要,“我會回去”。?笪(張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