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細黏谷

陳魯民

塵封的歲月里，許多事情已淡出了記憶，唯有一種美麗的作物卻時常在眼前搖曳，那是母親的細黏谷。

那年母親去娘家，發現在邊遠的山村里，有個像花又像草的東西很好看，就向種植的人家要了一小包。當時只當作是花種，在籬笆邊撒播下去。沒想到這東西越長越高，最后竟竄到兩米來高，（ ① ）的紅穗，和（ ② ）的黃穗參差錯落，把我家的籬笆裝點得煞是好看。秋天，母親說這東西的種子可以吃，我們便把穗割下來，將種子收了，用石磨磨成了面，果然吃到了一頓豐盛的糯米餅。

第二年，母親擴大了種植面積，翻整土地，撒上種子。春雨過后，整個地面都被萌芽的種苗拱起來了，細密的小苗茁壯成長，眨眼間就密密麻麻地連成了一片，需要不時地間苗才能保證正常生長，否則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母親將間下的嫩苗切碎，和上玉米面，給我們蒸菜團子，比別人家用苣荬菜蒸出的菜團好吃多了。人吃不完的就扔進豬圈，那年我家的母豬長得特別壯，奶水也足，下了兩窩豬崽，不但一個都沒遭損，還賣上了好價錢。

到了第四年春天，大隊書記帶著幾個人來我家，說要割資本主義尾巴，讓我們把細黏谷都鏟掉。母親說行，你看著，我現在就割了，說完拿著鐮刀就貼地面齊刷刷割掉了。大隊書記很滿意，說，看你覺悟挺高，認識到就好，這事就算了，說完帶人走了。沒想到幾天過后，那些被割掉的谷苗又從地下再次冒出來，原來母親知道，這東西的繁殖能力極強，割掉一茬會再生一茬，而且會更加繁茂。我就知道，母親絕不會輕易放棄這一袋子糧食的收入啊。果然，那年我們仍然照收了這一袋的糧食。

細黏谷的種子后來遍布了家鄉的每個角落，在饑餓的年代，它茂密而倔強地生長，幫助村民們熬過難關。細黏谷就像母親，一位普通的農村婦女，不擇土壤，生于逆境，卻安于貧賤，她有著頑強的生命力，并認為生命的最大意義在于哺育眾多兒女！

（選自《生命時報》2013年1月29日，有刪改）

讀后一品

這是一篇語言樸實但感情真摯的敘事類散文。作者通過回憶母親種植細黏谷的經歷，為我們展現了這一高產作物的頑強生命力以及它為養育眾多生命所做出的巨大貢獻。

思有所悟

1.選擇合適的詞語填入文中第二段的括號內。

A.彤彤似火 B.燦燦如金

2.請簡要概括文章第一段的作用。

3.文章第三段中的黑體詞語“眨眼間”在表達上有什么作用？

4.當大隊書記帶人來“我”家讓我們把細黏谷鏟掉時，母親為什么主動拿起鐮刀把細黏谷割掉？

5.品析文中的畫線句子的深刻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