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母親剪指甲

黃建如

午后的陽光真好，母親坐在庭院里曬太陽，我站在旁邊陪著她說話。

“兒子，來，給娘剪剪指甲。”我愕然，以前我每次要給她剪指甲，她總說自己又不是不能動，不需要麻煩我們，今天她卻主動提出來。我心里一顫，母親已經老了。我趕緊搬了張矮凳，坐到母親前面。

母親今年已經86歲了，飲食起居還能自理，平時一個人住在鄉下老家。好幾次我提出讓母親搬到城里和我們一起住，她卻一直不同意，我只好隔三岔五回家看她。

我把母親的腳放在我的膝蓋上。母親的腳又瘦又小，握在手里有點涼，不再是過去溫潤的感覺。瘦骨嶙峋的腳背上一條條青筋突起，腳底滿是老繭，腳跟上有幾處已經開裂，摸上去好像木工用的木銼，粗糙得扎著我的手。

母親的腳指甲又厚又硬，我拿了把指甲鉗，怎么也剪不動。“這指甲鉗不好使，你得用剪刀。”我趕緊從抽屜里找來剪刀。母親小時候纏過腳，腳趾都向下彎曲著，指甲都嵌在了肉里，稍不注意就會連皮帶肉剪下來，需要格外小心。我怕母親疼，手有些發顫，總是剪得很淺。“兒子，多剪點，別怕，娘的肉老，不會剪出血來。”我慢慢放松下來，母親的臉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十歲。

我想起了小時候母親為我們兄妹幾個剪指甲的情景。母親是個愛干凈的人，容不得我們的指甲里藏污納垢。一有空閑，她就會命令我們兄妹幾個把手腳伸出來，讓她檢查，發現指甲長了，就會拿把剪刀為我們剪指甲，剪完手指再剪腳趾，小心翼翼，不厭其煩。現在想來，母親養育了我們七個子女，該為我們剪了多少回指甲呀？可是母親已經86歲高齡了，還是第一次接受子女的回報，而且還是她主動要求的。想想真是汗顏！

剪完指甲，我抬頭看看母親，發現母親的眼角淚花閃閃。我慌了，忙問：“娘怎么樣？剪疼了嗎？”母親搖搖頭，揉揉眼睛說：“沒有，娘是高興！有好多做子女的都不孝順父母，我兒子不嫌娘腳臭，給我剪趾甲……娘心滿意足了！”母親哽咽了。

我的心里更慚愧了。

（摘自《新華每日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