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咆吼

康健 李航 朱彬

照耀世界的火炬屬于誰

1943年春季，蘇聯軍隊憑著斯大林格勒戰役勝利后的高昂士氣越戰越勇，回擊德國的力度日益增強，戰局對德軍逐漸不利。更讓希特勒擔憂的是，德軍在斯大林格勒的失敗產生了可怕的后續震蕩，他甚至看到了軸心國分崩離析的征兆。這時候的希特勒迫切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重振德軍的士氣，也給軸心國的兄弟們注射一針強心劑，繼續聯手與同盟國作戰。

他召集起德國高級將領，任命曼施坦因元帥為司令，指揮新建立的南方集團軍群。整個春天里，曼施坦因在頓聶茲河和第聶伯河附近與蘇軍反復拉鋸，最后形成了一個以庫爾斯克為中心的突出部，突出部內部是蘇軍，外部是德軍。這個突出部就像一個伸入德軍防線的拳頭，如果蘇軍主動攻擊，它就是一把鋒利的尖刀，但從防御角度看，它又面臨著因兩翼暴露而被敵方從根部切斷，陷入敵人包圍的危險。

僵持中，德國高層出爐了一個旨在消滅蘇軍在突出部主力的“堡壘”計劃，意圖通過南北兩翼的鉗形攻擊，合圍殲滅整個突出部內的蘇軍重兵集團。曼施坦因計劃從北面的奧廖爾和南面的別爾哥羅德向庫爾斯克突出部實施向心突擊，除掉蘇中央方面軍和沃羅涅日方面軍，即蘇軍的核心力量。

希特勒在作戰訓令中說：“這次進攻具有決定性意義，它應使我們得以掌握今年春夏兩季的主動權。庫爾斯克的勝利應當成為照耀全世界的火炬。”不過自信滿滿的希特勒也許并沒有想過，庫爾斯克的突出形狀也可能預示著這里會成為蘇聯的火炬，點燃德意志的沒落戰旗。

300萬士兵枕戈待旦

為了實施“堡壘”計劃，德軍在庫爾斯克南翼調集了中央集團軍群和南方集團軍群的17個裝甲師、3個摩托化師和16個步兵師。北翼則匯集到中央集團軍群的第9集團軍，轄有6個裝甲師、1個摩托化師和11個步兵師。除此之外，德軍還有20余個師的兵力用作側翼輔助，第4、第6航空隊可以進行空中支援。開戰前，德軍總兵力為90萬人，擁有2700輛坦克、1萬門火炮和2000多架飛機。軍隊已經整裝待發，然而希特勒執著地等待著完美的進攻時機，眨眼間，德軍的進攻已經從春季拖延到了夏季，這也讓他們錯過了最好的時機——蘇軍也早已在突出部地區調動兵力，布置好防線。

其實早在4月，蘇聯就已通過前線偵查和間諜情報了解到德軍的集結信息，因此開始了積極的防御準備。朱可夫元帥受到斯大林的任命指揮庫爾斯克戰役，他計劃通過雄厚的防御力來削弱德軍的裝甲部隊，之后進行猛烈的反擊徹底消滅敵方。朱可夫在庫爾斯克突出部地域集結了130萬部隊、2萬多門火炮、3400輛坦克和21 00余架飛機，防區北邊是羅科索夫斯基指揮的中央方面軍，南邊是瓦圖京指揮的沃羅涅日方面軍，而在突出部的后方及其他地區仍有預備隊準備隨時頂上。至此，蘇軍在德軍拖延的時間中匯集了超過200萬的兵力，坦克總數量達5000輛，兵力上全面壓制了德軍。

至此，蘇軍和德軍分別進入了曼施坦因和朱可夫兩位軍事大師的戰略規劃，一場巔峰對決即將開始。

7000輛坦克秣兵厲馬

自1941年蘇德開戰以來，雙方都已經經受了近兩年的炮火洗禮，這兩年中，受到錘煉的不只是幸存下來的老兵，還有兩個軍事大國的軍工業。在1 943年的庫爾斯克戰場，蘇德雙方不約而同地選定了本國的軍工杰作——坦克作為主戰武器。

蘇聯派上戰場的坦克是著名的T-34——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最出色的坦克之一。T-34以創新的傾斜裝甲著稱，相同厚度的裝甲斜置后比傳統的垂直裝甲更能抵抗火炮的>中擊：不俗的76毫米強勁火力幫助T-34在1943年以前能夠輕松擊毀德國的Pz.Kpfw.Ⅳ和Pz.Kpfw.Ⅲ型坦克；500毫米的寬履帶相比窄履帶更容易在雪地或泥地上行駛，而正是蘇聯的厚雪和泥濘讓德國坦克在秋冬季節吃盡了苦頭。T-34的車體構造非常簡單，只會開農用機械的農夫也能夠輕易駕駛。高效的產能則讓T-34在數量上迅速積累，幫助蘇聯在短時間內獲得了大量的戰車。

德國自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以來憑借著坦克和閃電戰術攻城拔寨，所向披靡。即使是火力稍顯弱小、防護略微薄弱的Pz.Kpfw.Ⅳ型坦克在熟練的德國坦克兵手中也是致命的武器。然而到了“二戰”中期，德國人遇到了火力和防御力占據優勢的T-34坦克，意識到僅憑lV型坦克和自行火炮難以阻擋蘇聯的鋼鐵洪流，因此著力開發更強力的坦克，1943年出現在庫爾斯克戰場的“虎式”坦克和“豹式”坦克就是其新武器。“虎式”坦克1942年已經在北非戰場經歷過磨煉，雖然采用垂直裝甲，但是在裝甲厚度上具有絕對優勢，T-34/76毫米口徑炮彈很難擊穿虎式坦克的正面裝甲，而“虎式”坦克的88毫米的榴彈炮卻具有遠超T-34的威力。在庫爾斯克首次登場的“豹式”中型坦克吸收了很多T-34的優秀設計，例如安裝寬履帶、使用傾斜裝甲、裝備長管火炮等，這些概念上的改進幫助“豹式”坦克成為德國另一款極為優秀的坦克。可以說，“虎式”和“豹式”坦克在性能上強于T-34，但是在后來的大規模實戰中，它們與T-34對決卻沒有占到上風，主要原因是蘇聯在坦克數量上具備優勢。

鋼與火的絞殺

萬事俱備，現在只需要點燃導火索的那一朵火花。

7月4日，德軍為每一名士兵發下了一份干糧還有伏特加酒，告訴他們明天拂曉開始向庫爾斯克突擊。恰好這時，蘇聯在突出部南線抓獲了一名俘虜，這個進入蘇軍陣地偵查的倒霉士兵將德軍的進攻計劃全盤托出。朱可夫元帥立即下令炮擊德軍，以打亂德國的進攻節奏。于是在7月5日凌晨2時20分，蘇聯沃羅涅日方面軍率先向德軍的集結地帶發動炮火攻擊，庫爾斯克會戰正式打響。

集結中的德軍在首輪炮火突襲中損失慘重，但將領們依舊決定繼續進攻。南線上，德國第4裝甲集團軍艱難地趟過紅軍布設的雷區，與蘇聯第67近衛步兵師狹路相逢。雖然僅靠有限的反坦克火炮難以抵擋德軍的坦克戰車，第67步兵師節節敗退，但缺口馬上由預備隊填補。在前兩天的進攻中，德軍只能夠緩慢地前進。德軍在北線的進攻同樣舉步維艱。莫德爾上將指揮的德國第9集團軍奮力在蘇軍的第一道防線上撕開一條裂口，然而在進攻的兩翼卻一步也不能前進。雖然在后面的幾天德軍也曾嘗試突破蘇聯紅軍的第二道防線，可龐大的損耗逐漸將莫德爾拖入防御階段。

矛既不能擊穿盾，盾也難以抵擋矛。兩軍在火炮來往中度過了一周時間。7月12日，庫爾斯克會戰的高潮到來，在普羅霍洛夫卡，蘇德投入坦克、自行火炮總計約1200輛，傾盡所有飛機提供空中支援，無數步兵協同坦克進攻，雙方都期望在這場最艱難的戰斗中擊潰對手，之后的進攻便如摧枯拉朽了。在普羅霍洛夫卡開闊的丘陵上，兩軍坦克迎面相向，德軍“虎式”坦克的88毫米火炮在遠距離上優勢明顯，大批蘇聯坦克在1—2千米處即被擊穿，而T-34的76毫米炮轟在“虎式”坦克上卻如同蚍蜉撼樹。另外，蘇軍除少量指揮坦克以外，大部分車輛都沒有無線電設備，因此一輛輛T-34只能各自為戰，希望在接近“虎式”坦克后以其優越的靈活性攻擊“虎式”的側方或后方。在雙方接近后，戰斗變得更加慘烈，大量T-34坦克被徹底摧毀，而每一輛德軍坦克往往會遭到多輛蘇軍坦克的圍攻。數量與質量的正面交鋒

之前我們已經介紹過了蘇軍的主力坦克T-34和德國專門克制T-34的“虎式”和“豹式”坦克。“虎”和“豹”在什么地方比T-34更強大？為什么蘇軍的T-34能夠力壓虎豹，贏得普羅霍洛夫卡戰役的勝利呢？

這其中的因素是多元而復雜的，我們先來分析雙方坦克的特點和優劣勢。坦克的火力由炮管口徑和炮管長度（即口徑倍數）決定，大口徑炮彈能夠填裝更多火藥，具有更大的威力，而炮管越長，炮彈的出膛速度越快、彈道更平直、沖擊力越強。庫爾斯克戰役中的3種主力坦克中，“虎式”坦克采用88毫米56倍口徑火炮，“豹式”坦克為70倍徑的75毫米火炮，設計相對較早的T-34/76型坦克使用一門41倍口徑的76毫米火炮，雖然口徑大于“豹式”坦克，但炮管長度遠遠不如，因此3種坦克中，“虎式”和“豹式”的火力遠強于T-34。

再來說說防護性。T-34被稱為“二戰”中最偉大的坦克原因之一就是其采用的傾斜裝甲。傳統的坦克（包括“虎式”坦克）全部采用垂直裝甲，用合金板直接抵擋炮彈沖擊。而傾斜裝甲利用三角形斜邊最長原理，使裝甲傾斜迎彈，一方面增加了裝甲的等效厚度，另一方面也提高了跳彈（即炮彈被彈開，未導致有效殺傷）的概率。重型坦克“虎式”的前裝甲厚達102毫米，幾乎可以抵擋任何蘇軍坦克的火力，側面和后面裝甲略薄，但依然挑戰著T-34的極限火力；T-34坦克45毫米厚的前裝甲在30度傾斜后等效為90毫米，這對于在德國“虎式”坦克之前生產的裝甲車和反坦克火炮來說也是很可怕的防護措施；而“豹式”坦克安裝有比T-34更厚的等效護甲，僅在側面后面防護相對較弱。因此在防御能力上，T-34也落了下風，而與德國坦克火力與防護性的一盈一消，直接導致在普羅霍洛夫卡戰役中坦克>中鋒時大量T-34被遠距離擊毀。

不過德國坦克也有著自己的致命弱點，這其實原本是德國科技的優勢——復雜的機械和電子裝置。“虎式”的動力和傳動系統采用先進的電動傳動方式，使得坦克在駕駛上更加容易，就像開汽車一樣。然而這種系統雖然大大簡化了駕駛員的工作負荷，但也導致車體結構復雜、故障率高、修復率低，對作戰極為不利。加上希特勒過分強調的裝甲厚度，德國坦克普遍都有“超載”的壓力，時常會因為過分強化的裝甲而受盡機械故障的困擾。“豹式”坦克具備很高的行進速度，然而一旦引擎和傳送帶不能承受過重的壓力，這輛坦克就會變成一臺不可移動的火炮陣地。相比之下，T-34坦克的操作可謂簡化到了極致，很多T-34的駕駛員之前只是會開農業機械的農民，甚至從來沒有學過駕駛技術的人都可以在短短幾天內熟練掌握T-34的使用技巧。在庫爾斯克戰場后方，T-34源源不斷地從工廠里被工人師傅直接開上戰場，高額的產量讓德國人體驗到了拖延開戰時刻的苦果。

吹響正義號角

發生在普羅霍洛夫卡的戰斗在傍晚趨于平靜，報廢坦克中被火焰引爆的彈藥逐漸耗盡，沙場上士兵的呻吟漸漸停息，鋼鐵殘骸與血肉交融在一起，交戰雙方都精疲力竭了。這次會戰，蘇聯損失了更多的坦克和士兵，但也耗盡了德國的能量。曼施坦因再也不能掏出一張壓制蘇軍的底牌，蘇聯在戰略上獲得勝利。很快，蘇軍又恢復了元氣，在800多千米長的庫爾斯克正面戰場發起反攻。

1943年7月13日，希特勒召回曼施坦因元帥。就在幾天前，英美聯軍已經在意大利西西里島登陸，希特勒眼看庫爾斯克的勝利再無希望，因此決定放棄東線戰場，盡快抽調兵力到意大利和巴爾干半島鞏固南方防線。

庫爾斯克會戰中，蘇聯損失兵力80萬、坦克6000輛；德軍損失兵力50余萬、坦克1000余輛。然而更關鍵的是，蘇軍已經獲得了戰場的主動權，為后來收復失地、解放基輔、圍攻柏林打下基礎。斯大林評價庫爾斯克戰役道：“庫爾斯克讓德國面臨滅頂之災”。

（責任編輯/賈洪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