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歐洲人在廣州

一半球員套上號卡，另一半球員穿著平常訓練球衣，分成了兩支球隊。劃出的這片場地，有邊線有底線，但是沒有球門。

埃里克森在大致中線靠邊的地方，將球一拋，雙方開始逼搶。搶到球的一方，要不斷傳遞給隊友，埃里克森在場邊計數，看哪一方連續傳遞更多。“One，Two，Three，Four……Over……Start Again……”瑞典人的嗓門不洪亮，但是清晰可聞。他似乎樂在其中。

這是廣州富力俱樂部的一次下午正常訓練。訓練前和他一個多小時的對話，埃里克森始終輕松愉快，時不時有些讓我意想不到的妙語脫口而出，例如說到貝克漢姆的趣聞，例如對以坑他為樂趣的英國媒體。在球場上親自帶隊訓練的埃里克森，同樣樂在其中。

這是廣州富力俱樂部的訓練基地，一個在中超能排進前六七名，過去兩三年投入絕對名列中超乃至亞洲前列的房地產足球俱樂部。然而這個基地簡易得讓我吃驚。這只是廣州大學城體育中心的附場而已。上午來到這個掛有“富力基地”字樣的訓練場，場地工人起初是不允許我和團隊進場的，因為“我們只對體育中心負責，和富力沒關系”。富力俱樂部給的基地聯系方式，竟然是讓我們去打一個名為“貴州老哥”的手機。

后來才知道，拒絕我們提前進場拍攝的，正是這個“和富力沒關系”的“貴州老哥”。

體育中心綜合運動場和附場之間，一線一層平房，就是“富力基地”，條件的簡單，在我去到過的中超俱樂部為數罕見。一隊隊員熱身，就在通向綜合運動場的走道旁，水泥地面涂漆，擺了一些最簡單的瑜伽毯和健身球。旁邊倒是有一個“主教練辦公室”，進去一看，只是三把沙發而已。

我沒想到埃里克森的工作環境如此簡單。斯文·格蘭·埃里克森，66歲，比同城另一個足球俱樂部的歐洲主教練馬塞洛·里皮還要大兩個月。他的三十多年執教履歷上，榮譽包括葡萄牙、意大利頂級聯賽冠軍、歐洲聯盟杯、歐洲優勝者杯等一系列獎杯。2001年，作為歷史上第一位執教英格蘭的外籍主教練，埃里克森的國際聲望和能力，得到了所有人認可。

他沒有里皮的歐冠、世界杯以及亞冠，不過十多年前的意甲賽場上，里皮未必能壓倒埃里克森。但是在廣州大學城這樣的環境里，埃里克森也能自得其樂？

他對我的回答，是“一切都好，享受過程”的外交辭令。一個多月前，我在城市的另一邊對話里皮，得到的答復，連埃里克森式的外交辭令都不如。廣州恒大在廣州周邊那個訓練基地，條件同樣不算出色，也只有一片訓練場。

這樣的工作環境不會讓他們滿意，因為他們在歐洲的執教經歷，各種條件要比中國好太多。

他們為什么要來中國？廣州當地幾個媒體同行直言不諱：錢。我相信這是一個重要原因，沒有比他們在歐洲還要高出很多的薪資，66歲的里皮和66歲的埃里克森不可能遠涉重洋而來，尤其埃里克森去年還有過個人財務破產的痛苦。但只是為了錢，在中東以及俄羅斯這些地區，他們未必沒有類比中國的薪資機會。離開歐洲，對這兩位實打實的世界名帥而言，都可能是一種程度上的療傷。

里皮有過2006年登峰造極的世界杯輝煌，也有過2010年一敗涂地的慘淡。2012年下半年接受恒大邀請之前，他深居簡出，消失于公眾視線很久。埃里克森帶領英格蘭隊成績穩定，可英國媒體“捧偶像再毀偶像”的商業做法，將他私生活細節過度曝光，最終名聲為“酋長門”這樣的陷阱所害，離開歐洲，在年齡和精力尚可以支撐的情況下，來到廣州，何嘗不是一種海外充電，何嘗不是一種另類人生經歷。

訓練場邊，有媒體同行還在疑問：“埃里克森到底是不是水貨啊？”我又一次驚訝。不知道類似的評語，里皮初到廣州時是否遇到。這兩個歐洲人都不需要證明自己，廣州卻有必要在足球意義上，向他倆為自己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