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我不是外婆的青春

金凱樂

輾轉回到這里已是多年后的暑假。我懷著難以名狀的期待踏上這片土地，這片生我養我的土地有著或多或少的變化。記憶中染紅老屋門口的那一抹夕陽，落了又起，起來又落。然后房子老了，槐樹老了，外婆也老了。

每段青春都會蒼老，但記憶里的你會一直很好。

夜。風自山上吹來，帶著陣陣颯爽。巷口是披著月光的外婆，手中一把蒲扇被搖得吱吱響。我一如兒時依偎在她的身旁，任時光匆匆，似是我們從不曾離開。畢竟是歲月無情，槐樹落了一地的花瓣，片片都是日子。外婆頭上曾經烏黑的發絲里已摻了縷縷銀灰，再也無法被忽視。她平直的背，盡管她一遍遍叫我挺直，但她的終是嵌上了弧度。

小時候畫在手上的表沒動，卻帶上了最美的時光。那些光陰的故事，全被折進書頁的某個章節，無人翻閱。

天空是一片漆黑，沒有繁星點點。路燈依舊，晃著微弱的白光描繪著夜的黑。那時的我，每晚都會隨外婆坐在巷口納涼。她搖扇為我驅趕蚊子，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數星星給我聽。偶爾聽她講她那相濡以沫的愛情，溫暖而美好。每每她陷入記憶中，眸光閃爍如星星一般動人。她的青春終是逝去了，但她仍然有笑靨如花的權利。而往事高掛在樹上 ，被夏日聒噪的蟬一寸一寸地啄傷。

夜深了，我牽著外婆進屋。里屋還是老樣子，一如那不曾落漆的木櫥。那是外婆鮮少珍惜的物什，是她的嫁妝。我已記不清多少次和伙伴玩捉迷藏我都躲到木櫥下面。算是半個我的秘密基地吧。那時我常常在起身時磕到櫥壁，外婆放在里面的剩菜剩飯自然被我折騰得不成樣子，外婆倒也不火，拉起訕笑的我替我揉著磕到的地方。

雖然她總不說，但我知道，她總會看著木櫥和灑了一地的剩菜剩飯暗暗心疼。每次吃飯，她總是習慣性地把剩菜拉到自己面前，把剛做好熱氣騰騰的菜推到我面前，我吃著外婆做的可口菜肴長大，外婆卻在剩菜里慢慢變老。我從未想過，我在恣意揮灑青春的時候，外婆的青春卻被時光消耗殆盡。最后剩了一地的殘羹冷炙，無人打理。

一夜無夢，轉眼已是天明。下樓到院口，是一段不長的路，但鳥鳴陣陣。我伸手撫上老舊的電線桿，一圈圈舊紋路說著經年之久的往事。曾經的我總會買很多帶有紋貼的泡泡糖。五彩斑斕，帶著童年獨有的色彩。我總讓外婆沿著我的個頭一張一張貼上去，我說等我長到足夠高了就買肉給她吃。外婆卻笑道：“等你長這么高，外婆就老了，嚼不動嘍！”如今我已不知不覺高過紋貼了，那條我青春的路，她陪我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然后我長大了，外婆卻老了……

外婆牽起我，掌心的溫度一如多年前，褶皺的紋路拉著歲月的歡歌。轉眼間我已高過她一個頭了，我配合著她蹣跚的步子，側目看到她靜謐恬淡的笑容，很暖。是啊，外婆老了，她青春不復。可她還有我，我就是她的青春！

夜晚再一次毫無預警地降臨，大片大片的墨，點染了整片天空。外婆牽著我坐在巷子里納涼，一把蒲扇被搖得吱吱響。誰說我不是外婆的青春！外婆，如果有星星，我數給你聽……

（浙江省樂清市虹橋中學 2011級1班）

（指導老師：薛品燕）

【明師點評】

親情、友情、愛情、鄉情、愛國情，這五情是記敘文必不可少的；缺少了，你的筆頭就顯得枯燥無味。父母的養育之恩，爺爺奶奶外婆外公的疼愛之心，兄妹的同胞之義，這是天經地義婦孺皆知的親情。這也是同學們取材的重要寶庫之一。

真情和好的細節，是寫好這類文章的保障。本文寫外婆，細節生動感人，筆調細膩，語言也富有個性，不愧為寫親情的好散文。

（點評老師：陳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