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老人與海》(The Old Man and the Sea)是美國著名小說家厄內斯特·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1899-1961)于1952年發表的一部力作。它被介紹到中國有五十多年的歷程。自從20世紀50年代被譯介到中國以來,一共出現了二十多個中譯本。在眾多的譯本中,頗具代表性的兩個譯本是張愛玲譯本(1954年)和海觀譯本(1957年)。作為這部名著的第一本中譯本,張愛玲譯本與同一時期的海觀譯本體現了截然不同的翻譯風格和翻譯策略。本文主要分析了兩位不同社會文化背景下的譯者因遵守了不同的翻譯規范而產生的明顯不同的翻譯作品。由此可見,圖里的翻譯規范理論為更系統全面地了解譯者在特定歷史背景下從事翻譯活動的特點,為揭示社會文化因素對譯本、譯本讀者可能產生的不同影響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
關鍵詞:描寫翻譯學 翻譯規范 《老人與海》 比較研究
一、《老人與海》及其中譯本情況的概述
《老人與海》被介紹給中國讀者之前,海明威在中國已經享有很高的聲譽,他很多早期的作品已經被翻譯成了中文。在一些前輩的辛勞下,海明威和他的作品已經扎根在了學者與讀者的心中。《老人與海》被介紹到中國有五十多年的歷程。自從20世紀50年代第一個譯本的產生,至今已經有二十多個譯本。作為海明威寫作生涯中最重要的一部作品,中國譯者給予了如此多的關注是不奇怪的。第一本是張愛玲于1955年在香港所譯。1952年8月,張愛玲離開上海前往香港,打算在香港大學的文學院完成自己的學業,但由于某種原因而沒有實現她的愿望。之后,她在美國總領事館駐香港處做了一名翻譯,獲得了大量翻譯美國文學作品的機會。兩年后,張愛玲開始翻譯《老人與海》。在這之前,她已經翻譯了很多其他的美國文學作品,而這部小說卻是她最喜歡的外國小說。1972年,張愛玲譯的《老人與海》由香港的今日世界出版社再版。第二本譯本,也是內地的第一本譯本是海觀在1957年譯的。在中國內地,這是20世紀80年代之前唯一的一本中譯本。盡管張愛玲的譯本更早,但由于某些政治原因在內地幾乎沒有影響。而海觀譯本所產生的影響則持續了三十年之久。
二、描寫翻譯學框架內的翻譯規范
1.描寫翻譯學及其在翻譯研究中的應用
描寫翻譯理論的研究始于20世紀50年代,1952年約翰·麥克法蘭發表了《翻譯的模式》一文。在文中他指出我們需要的是一種不同的研究翻譯方法。這種方法接受現有的演繹,它從研究翻譯的性質中獲得靈感,而不是讓翻譯從事它辦不到的事情。本著對一種診斷性、分析性和開放性方法的建議,約翰·麥克法蘭的這篇文章標志著翻譯研究的轉向。描寫翻譯學的建立歸于三次會議(即Leuven 1976, Tel Aviv 1978 and Antwerp 1980),會議的論文集奠定了描寫翻譯學的理論基礎。
在翻譯研究的歷史中,人們一直采用的是規定性的研究方法,圖里稱之為規定性翻譯研究。20世紀50年代以前,規定性翻譯研究一直被認為是唯一權威的指導原則。傳統的經驗研究與后來的基于語言學的科學研究都被認為是規定性的。規定性翻譯研究方法的顯著特征是定出一個規范,讓所有譯者不分時代,不分工作對象,不分譯者、讀者的認知環境,在他們的翻譯實踐中一律遵照執行。任何在語言層面上違反了這些規范的譯文會被認為是不忠實。規定性翻譯理論從微觀角度對翻譯進行研究,把翻譯當作純粹的語言藝術。它以源語為中心,把研究的重點放在原文文本,通過對文本的對照來探索語言轉換的規律,并且根據一定的價值標準,對譯文的優劣作出判斷,并以此批判指導翻譯實踐。然而,大多數的翻譯研究者遇到了一個根本問題:一個文本很可能有多本譯本,并且描寫翻譯研究不足以解釋翻譯中的復雜現象,有大量的翻譯是不在正常的期待范圍之內的,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有時會故意采用特殊的翻譯策略以達到特殊的目的。因此,翻譯實踐呼吁一種研究的轉向。
2. 翻譯規范: 描寫翻譯學的核心
翻譯中的規范法一般被認為是制定嚴格的原則、規則或標準以控制譯者的行為并對譯文質量進行評價的方法。翻譯的規范法中的“規范”指的是“與規范相關的”。規范法關注于研究規范本身或是研究用以構建或體現規范的行為、過程與產品。20世紀80年代,由于圖里的杰出貢獻,具有描寫翻譯意義的規范法成為了具有影響力的研究方法。在列維與波波維克的基礎上,圖里在翻譯研究中加入了規范的概念。在研究中,圖里發現規范的概念可以很好地彌合翻譯理論與翻譯實踐的差別,規范成為他的研究焦點,從而翻譯被認為是被規范制約的行為。
3. 翻譯:受規范制約的行為
圖里認為翻譯是“受規范制約的行為”,他借用了規范及系統的概念,試圖在社會文化的視野下考察翻譯行為的規律性,洞察翻譯的性質,進而總結出翻譯的規律。圖里認為規范具有多樣性,規范的概念里蘊含著兩個基本特點,社會文化特定性及不穩定性,但這并不意味著規范的多樣性和變化性的特點會得出翻譯中沒有規范的結論,重要的是要把每種現象、每個細節、每個文本、每個行為置于其背景中去研究,給每個不同的規范以恰當的位置和配價。在圖里的描寫翻譯學里,“規范制約的行為”是一個核心概念,“規范”是解釋行為活動的社會關聯性的焦點。圖里認為規范是“將一個社團共有的一般價值或思想——如是非、充分與否等——轉換成對特定情境適用、可用的施行指示”。他認為,應當在可以有多種不同行為選擇的具體情景中去考察規范,觀察行為的規律性,翻譯是受規范制約的活動:翻譯是一種活動,它不可避免地涉及至少兩種語言和兩種文化傳統,即在每一個層面上都至少涉及兩套規范系統。
三、翻譯規范在兩個中譯本中的彰顯
1.初始規范和譯者的傾向
這一節主要講述初始規范和譯者的傾向,探討譯者傾向于起始規范的充分性還是可接受性,以及譯者遵循這些規范的原因。圖里指出,翻譯是一種復雜的活動,必然會涉及到語言和文化方面的因素,因此,兩種語言和兩種文化的差異性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譯者的翻譯傾向。充分性是指譯者在翻譯時以源文本為主導,參考源語言和源文化,使譯文非常貼近原文。所以譯文將會充分保留原文的語言風格、文化背景等因素。這樣的譯文會使目的語讀者明顯感到此文章是一篇有異國情調的文章。而接受性是指譯者在翻譯時以目的語語言、文化、社會背景為主導,譯文更貼近目的語讀者的閱讀習慣。這樣的譯本可以使目的語讀者與源語讀者有幾乎相同的感受。在充分性和接受性之間做選擇,即是尋求最大限度地使目的語文本適應目的語中盛行的語言和文學規范。endprint
(1)源語文學在目的語社會中的地位
源語文學在一個社會中的地位影響到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的翻譯傾向。當源語文化處于中心位置,譯者將會采取異化的策略使翻譯具有充分性,從而體現出新的文學形式和文學信息。相反的情形是源語文化在目的語社會中處于次要位置,在這種情形下譯者會傾向于遵從目的語文化的規范,盡量模仿現有的模式而無需創新。至于翻譯策略,譯者會采用歸化的翻譯來使翻譯具有可接受性。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美國文學在香港處于中心位置,而在中國內地處于次要位置。因此,張愛玲的譯本體現出了充分性,而海觀的譯本則是追求可接受性。
(2)譯者對原文本的態度
兩個版本的譯者序言都頗具譯者個人的感性色彩。從譯者序言寫作內容來看,能很明顯地看出兩位譯者對《老人與海》這部作品截然不同的態度。海觀的譯者序介紹了海明威的人生經歷,以及《老人與海》的故事梗概,是遵循了一般的譯者序模式,也有其功能性。張愛玲的譯者序就少了海明威的人生經歷介紹和故事梗概,只提及《老人與海》先后獲得普利策獎、諾貝爾文學獎,對于翻譯過程中的心理也稍有提及:“擔憂我的譯筆不能譯出原著的淡遠的幽默與悲哀,與文字的迷人的韻節。”從海觀的序言中,我們或多或少可以看出海觀的翻譯思想。在前序中他加入了自己對這部小說的解釋。海觀的序言中兩次提及“資本主義”世界如何如何,更是將海明威冠以“資本主義作家”之名。最后還提出:“它的思想內容主要是消極的,因此我們必須以嚴肅的批判態度來對待這篇作品。”而我們看張愛玲的譯者序卻能看出她對這篇小說的喜愛,如她評價這本書“是我所看到的國外書籍里最摯愛的譯本”。態度上的不同主要是因為當時兩位譯者所處的社會環境、政治氣氛不同。由于特定的歷史背景,海觀認為翻譯的這部作品中具有負面信息,這也導致在描述主人公時他用了一些不夠客觀的詞。總體來說,海觀的翻譯是傾向于可接受性。
(3) 翻譯目的與譯語讀者
譯者在異化與歸化之間翻譯策略的選擇取決于譯者自身意識形態的同時,也取決于翻譯目的及譯語讀者。海觀的翻譯目的是讓盡量多的中國人了解海明威這部作品,因此他的翻譯首先要做到可讀性并且不含有過多的異質文化,這就意味著海觀應該遵循目的語規范,所以他的翻譯具有可接受性。而張愛玲服務于今日世界出版社的雇傭譯者身份,使她在異文化傳達方面傾向于直譯,不減不省,目的是完整地把贊助人的意志忠實地體現于譯作,并且也是為了讓中國讀者更多地了解美國的意識形態與宗教,因此她的翻譯是傾向于充分性。
2.兩個中譯本差異的原因
在譯者的翻譯過程中,有太多的干預因素。圖里認為,譯者在處理源文本時有很多的選擇,但由于目的語文化的制約,不是所有的選擇都是可行的。 不管譯者是否意識到,任何一本譯本都會受到同時期的社會、文化、歷史的制約。當人們研究一個譯本時,需要把影響翻譯的各種因素考慮進去,不考慮譯者的社會文化背景而去決定一個譯本的好壞是沒有道理的。當人們討論一個譯本時,不僅要討論翻譯本身,還要把譯者、文化、社會背景各方面都考慮進去。在這種意義上,目的語文化影響翻譯,反之亦然。在此可以探討為什么兩譯者持有不同的態度或者是說在翻譯過程中采用不同的翻譯策略以及翻譯是怎么受到目的語文化的影響的。社會文化背景的不同、對源文化態度的不同、翻譯規范的不穩定性與多樣性以及刻意曲解等,都可以歸結為原因。
本文從翻譯規范論視角出發,以《老人與海》兩個中譯本為研究對象,試圖從描述和非評價性的研究方法進行翻譯研究。與傳統翻譯理論不同,翻譯規范理論的目的是客觀系統地描述翻譯現象,它拓展了翻譯研究的范圍,認為翻譯是守規范制約的翻譯行為。本文嘗試了翻譯規范對翻譯問題的適用性,發現將規范的概念引入翻譯研究是有效和可行的,因為它不僅解釋了何為翻譯,更為翻譯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本文存在著一些不足之處。由于描寫翻譯學和文化現象的復雜性,本文對規范和文化現象的翻譯的分析不夠深入,因此今后需要進行更為系統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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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徐明瑛,上海海事大學國際航運研究中心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語口筆譯。
編 輯:杜碧媛 E?鄄mail:dubiyuan@163.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