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幕

祝長青

早上，閔大成還沒起床，就聽到有人在外面敲門，是歐陽雪的聲音：“閔總，趕緊開門，出大事了！”閔大成打個哈欠翻身下床，只穿了一條三角褲衩就去開了門。歐陽雪拿著手機，衣衫不整地闖了進來。閔大成敵不住深秋的寒意，趕緊鉆進被窩，問她：“你怎么搞的，一驚一乍的，什么事慌成這樣？”歐陽雪來到床邊，在閔大成的身旁坐下，只一個勁翻看手機。閔大成看著她那白皙粉嫩的臉蛋，忍不住摸了一把。歐陽雪說：“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思尋開心？你自己看吧，金剛跳樓自殺了！”

閔大成吃了一驚，趕緊坐起身，接過手機看起來。關于金剛跳樓身亡的新聞是半個小時前發布的，還配了現場圖片。說是今天早上六點多，櫻花大廈有一個男子跳樓身亡。圖片中的男子躺在地上，滿臉血污，摔得面目全非。警方通過身材、衣著以及面部殘存部分的辨別，初步認定跳樓男子是華生銀行行長金剛，櫻花大廈8-1808的業主。閔大成看看時間，快到八點了，他迅速套上衣服，拿出自己的手機給廖輝煌打電話，豈料對方關機！這時閔大成才真正慌起來，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廖輝煌是白江市春暉公司的老總。春暉公司在省內建筑領域名列前茅，廖輝煌更是大名鼎鼎。早先，閔大成是春暉的副總，一直受到廖輝煌的器重。但閔大成畢竟年輕氣盛，不甘居人之下，便離開廖輝煌自己單干。不想來到A城成立了“大豐”公司后，幾年拼搏下來，一分錢沒賺著，還欠下了一屁股債。實在無路可走了，閔大成只得腆著臉，再回去求廖輝煌。

廖輝煌還算給面子，先給他注入了一筆資金，讓大豐以春暉分公司的名義在A城招攬業務。工程下來后，啟動資金由春暉出，工程也由春暉做，閔大成凈得工程造價百分之五的利潤分成。但廖輝煌有一個條件：大豐的會計得由他派。為了公司的生存，閔大成只得咬咬牙答應了。于是，春暉公司的歐陽雪來到大豐任出納，成了廖輝煌在大豐公司的“坐探”，這讓閔大成如芒刺在背。開始，閔大成懷疑歐陽雪和廖輝煌之間的關系非同一般。幾經打探，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索性想辦法把她搞定。

前不久，閔大成拍下了東郊的一塊地，準備開發高層住宅。這個項目近十個億，廖輝煌拿不出錢來，就向閔大成介紹了華生銀行的行長金剛。幾經周折，閔大成終于拿下了金剛，并用那塊地做抵押，在華生銀行拿到了三個億的貸款。這筆錢只在大豐的賬上過了一下，就被轉到春暉那邊去了。這也是他們當初的約定。貸款到位了，廖輝煌那邊卻一直沒動靜，閔大成催問過幾次，廖輝煌說正在準備。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金剛跳樓自殺了！

其實，華生銀行給大豐的這三個億是不經查的，因為那塊地的規劃審批還沒下來，閔大成準備一邊開發一邊再補辦相關手續。不用問，現在出了金剛這件事，一旦查下來，他肯定脫不了干系。想到這里，閔大成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這時，閔大成的手機來了一條短信。點開一看，是小艾發來的。小艾說，她已經看到了金剛跳樓自殺的新聞，但她懷疑是假的。因為就在今天早上，她在連云鎮東邊的一個停車場見過金剛，和他在一起的還有梅子。當時她還奇怪，大清早的，倆人跑這里來干嗎？小艾還說，她不敢打電話，怕被人監聽。

小艾憑著年輕、性感、漂亮，專門在社會上幫人“公關”。當初，閔大成想得到那三個億，可謂絞盡了腦汁，也花了不少錢，可事情一直沒有進展。后來無意中得知金剛好色，成天扎在女人堆里。又了解到小艾就是做這一行的，便花了一筆錢，“買斷”她半年時間，專門去“攻”金剛，目前還在合同期內。看著小艾發來的短信，閔大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去過連云鎮這個地方，離A城至少有一百公里。已經跳樓自殺的金剛，怎么會在同一時間出現在那里？

閔大成問歐陽雪：“公司的賬戶上還有多少錢？”歐陽雪想了想說：“四十萬，是華生銀行轉過來的那筆貸款的零頭，其余的錢，都按照廖總的要求，轉到春暉的賬戶上去了。”閔大成狠狠地一拍桌子說：“這個混蛋！”他想，自己八成是上當了。

閔大成糊涂了，他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是華生銀行那邊出了紕漏，金剛想跑，才玩這一出金蟬脫殼？廖輝煌又去了哪里？他跟這事會不會有什么關系？不管怎么說，華生的三個億是他一手操辦的，上面白紙黑字簽的全是他的名字，萬一出事，這口黑鍋還不得由他背著？閔大成想了想，不能坐以待斃。他趕緊給小艾發了一條短信，問她在什么地方，事關緊急，他想和她見面。片刻，小艾回復說：她在白江辦事，一時走不開，但約好在新王朝酒店見！

閔大成駕車趕到白江，在去新王朝酒店的途中，他特意繞道去了春暉公司。遠遠看見公司大門前圍滿了人，還有警車停在那里，警燈閃爍不停。閔大成嚇了一跳，趕緊將車停靠在路邊，搖下車窗問一個圍觀者：“哥們，請問這里怎么了？”那人告訴他，春暉老總廖輝煌卷了十幾個億的購房款跑了，據說還有銀行的貸款。閔大成聽了大驚失色，問道：“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人說：“估計假不了，警察都出動了，那些購房戶正在討說法呢！”閔大成的心直往下沉。他火速趕到新王朝酒店，小艾如約而至。

一見面，閔大成就告訴她廖輝煌失蹤的事，又問她：“你到底在哪兒見到的金剛？”小艾說：“昨天我和一幫朋友開車出去玩，回來路過連云鎮東邊的那個加油站時，天已經亮了，大家想去吃點東西，見不遠處有個停車場，停車場旁邊有一家小飯店，服務員送菜進去的時候，我去洗手。就在開門的當兒，我一眼瞥見了金剛和梅子在里邊！”閔大成說：“你沒問他們這是要去哪兒？”小艾白了閔大成一眼，道：“瞧你說的，我跟朋友在一起，難道要讓他們都知道我上過金剛的床？再說了，梅子那個三八還跟他在一起呢，我還往跟前湊，不是自討沒趣嗎？”閔大成知道，梅子是金剛的另一個情人，據說是最得寵的。

小艾說：“我是回到家里才看見新聞的，說金剛跳樓死了，這怎么可能？沒想到廖輝煌也在這個時候失蹤了。這事有點蹊蹺，八成他們之間有勾結！要不要報警？”閔大成瞪了她一眼，小艾意識到自己說了傻話，吐了吐舌頭。閔大成本身就問題多多，這時候報警，不是找死嗎？就在這時，閔大成的手機收到一條短信，打開一看，是公司賬戶的四十萬剛剛被轉出。他趕緊撥打歐陽雪的電話，不想她竟然關機了。閔大成懷疑，歐陽雪會不會在這個時候卷款逃跑？不過，現在他顧不上這些了，當務之急是先找到金剛和廖輝煌。否則那三個億的貸款，足可斷送他閔大成的后半生了。endprint

跟小艾分手后，閔大成駕車直奔連云鎮。趕到那里時，已經是下午。就在小艾說的那家停車場的旁邊，閔大成果然找到了小飯館。閔大成心里一陣興奮，看來小艾說得沒錯。他將車子停好，見停車場看車的老人過來收費，就主動迎上去，遞給他一支煙。老人問他：“年輕人，從哪兒來呀？”

閔大成說：“大爺，我是來找我女朋友的！”他手機里正好存有梅子的照片，那是一次宴請金剛時，在酒席上拍下來的。閔大成拿出手機，翻出梅子的照片給老人看。老人看了半天，搖搖頭說沒見過。閔大成指著照片上的梅子告訴他：“這就是我的女友，大學畢業后她到一家公司打工，被公司的老總纏上了……”

閔大成的話沒說完，老人便攔住他說：“我知道了，肯定是被老板包養了，現在做老板的就沒幾個好人！”見閔大成沒吭聲，老人又問：“你怎么會找到這里來的？有人見著了？”閔大成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家小飯店，說：“今早有人看到他們在這家飯店里吃飯。”老人一拍閔大成的手說：“早說啊，那飯店就是我女兒、女婿開的，里外都有監控。走，我帶你去看看！”這個意外的收獲讓閔大成喜出望外，他趕緊隨老人去了飯店。

在飯店的監控錄像里，閔大成果然找到了金剛和梅子。正如小艾所說，監控視頻顯示的時間是早上六點左右，梅子的那輛紅色保時捷開進了停車場。在停車場的角落停下來后，金剛和梅子走進了旁邊的那家小飯店吃飯。這頓飯他們足足吃了一個多小時還沒結束。閔大成感到奇怪，便問老人的兒子：“他們點了多少菜？怎么會吃這么長時間？”老人的兒子一笑說：“你再往下看，人家是在等人呢！”

果然，監控視頻顯示，一個多小時候后，廖輝煌突然出現在小飯店門口，直接走進金剛他們的包廂。很顯然，金剛是和廖輝煌約好在這里會合的。廖輝煌來了不到半個小時，他們便駕車離開了那里。閔大成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金剛的問題還沒弄明白，又將莫名失蹤的廖輝煌扯了進來，看來真要出大事了。

老人的兒子在一旁說了一句話，引起了閔大成的注意。老人的兒子說：“今天早上，先前的那一男一女進了飯店就提出要一個小包間，還要僻靜一點的。見飯店里有監控，顯得很緊張。我就告訴他們說，這里靠近邊境，常常有人偷渡，是公安機關要求安裝的。不過，剛裝不久就壞了。他們聽了之后，這才放下心來。后到的那個男的也看到了飯店里的監控，追根究底問了半天。我說了他還有點不信，結果飯沒吃完他們就匆匆走了。”

看完監控，閔大成在想，櫻花大廈跳樓自殺的那個金剛，和停車場吃飯的金剛，肯定有一個是假的！這么說來，這是一個巨大的陰謀，參與制造這個陰謀的，應該就是金剛和廖輝煌。可是讓閔大成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金剛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和廖輝煌之間究竟是什么關系？那個死去的金剛又是誰？還有，他們為什么要到這個偏遠的連云鎮來？現在又去了哪里？

在征得同意后，閔大成將那段視頻拷進了自己的掌上電腦。見早已過了飯點，自己還沒吃飯，閔大成索性就在飯店里點了一桌酒菜，請老人他們喝酒。飯后結賬，閔大成付了雙倍的錢。

正要離去，一個念頭從閔大成的腦子里閃過。他問老人：“您兒子剛才說，這里常常有人偷渡？”老人以為閔大成想偷渡，趕緊擺擺手說：“年輕人，現在能掙錢的地方多得是，為什么要走這條路？”閔大成見他誤會了，就說：“我是怕他們三個人昨天夜里從這里出海了！”老人搖搖頭說：“不可能，昨天一夜風狂雨猛的，本領再大的船老大也不敢出海。你要找的那幾個人，八成還在這一帶！”

閔大成驚問道：“大爺，您的意思是我再去鎮子里找找？”老人壓低聲音說：“你去鎮東的鴻運客棧找找看，說不定就能有消息！”閔大成還想問個明白，見老人的樣子，知道他是不想深說，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將車放在停車場托老人看管，自己迅速去了鎮子，一路找到了鴻運客棧。

客棧老板娘是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婦女，見有客人上門，趕緊堆著笑迎上來問道：“先生可是住店？”閔大成點頭說是。想了想，又做出猶豫不決的樣子。老板娘問他什么事，閔大成用手指了指大海的方向，低聲問：“可有辦法送我去那邊？”老板娘一臉警惕地問道：“先生說什么？我們可是守法經營，違法的事從來不干的！”閔大成說：“是有人讓我來的，不然我怎么會找到這里？”老板娘在那里愣了愣，問他聽誰說的。閔大成瞪了她一眼，轉身就要走。

老板娘趕緊叫住他，說：“先生，做這事是有風險的，我們不得不小心！”閔大成沒理她。老板娘環視了一周后，伸出三個指頭在他面前晃了晃說：“三萬，一口價，今晚就有船！”閔大成疑惑地問她：“真的假的？這么巧？”老板娘說：“巧什么巧？昨天天氣不好，已經誤了一班！”閔大成想了想，說：“行，我先住下來，一會兒再讓人把錢打過來。你們這里有銀行嗎？”老板娘說：“隔壁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時服務！”

老板娘帶閔大成上了樓，安排他在二樓最里頭的那一間住下來，還特別關照沒事不要出來，飯菜會送進房間。閔大成吃了一驚，心想這事看來假不了。老板娘剛走，就聽到對門有動靜，閔大成趕緊貼在門鏡上。就見對面的門慢慢打開了，先是探出一顆腦袋來。閔大成一看，差點沒叫出聲來，開門的正是金剛！

閔大成心想，真的巧了，還怕找不著他們，沒想到近在咫尺。

只見金剛輕輕地帶上門，下樓去了。不過片刻，又回到了房間。閔大成正在疑惑，見老板娘也跟了上來，進了對面的房間。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又來敲這邊的門。老板娘在外面壓低聲音說：“先生開門，我是送東西來的！”閔大成打開門，老板娘走了進來，將幾顆藥丸放在他的手里說：“這是防止暈船的，對門一個女的有這毛病，我就順便給每個人都捎幾顆來，免費的。”閔大成接過藥片看了看，問她：“還有女的？也是到那邊去的？”老板娘大概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白了他一眼，說：“問那么多干什么？”轉身下樓去了。

待老板娘走后，閔大成心想，現在已經確定廖輝煌他們準備偷渡，得趕緊報警。等拿出手機一看，才知道早沒電了。他不敢下樓去服務臺打電話，怕打草驚蛇。直到老板娘送飯上來，閔大成說想跟她借手機用一下。老板娘警惕地問他給誰打電話，閔大成說：“是公司里的一個同事！”老板娘說：“你先吃飯，待會兒我來收拾時順便把手機帶上來！”老板娘指著自己捎來的那瓶白酒說：“喝兩口祛祛寒氣，晚上好上路！”送走了老板娘，閔大成就在那里喝起酒來。誰知才喝兩杯，就醉倒在了桌子下。endprint

四

不知過了多久，閔大成才慢慢清醒過來。只聽耳邊傳來“嘩嘩”的波浪聲，還聞到一股大海獨有的腥澀味。閔大成心一驚全醒了，睜開眼睛一看，四周黑乎乎的，海風撲面而來，這分明是在海灘邊。閔大成大吃一驚，剛一掙扎，才知道自己已經被五花大綁起來。正在惶恐，就見那邊過來兩個人，抬起他就往海邊走。只聽前邊那個人說：“這家伙找死啊，得罪誰了這是？”后邊的人接著說：“兄弟，我們也沒拿多少錢，不能把事做絕，把他扔到海邊，看他造化吧，也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兩個人走到海邊同時一松手，閔大成被扔到了海灘上。

閔大成一下全明白了，他想起了晚上在鴻運客棧吃飯的事。難道是被老板娘下了迷藥？是不是老板娘受到廖輝煌的指使才這樣干的？閔大成知道這里不可久留，便掙扎著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向海岸邊走去。才走不遠，就見前面過來幾個人，還打著手電筒。閔大成趕緊趴下，等那幾個人走近，才看清楚是警察，還押著兩個人。讓閔大成大吃一驚的是，他們后邊還跟著一個女子，仔細一看，竟是歐陽雪。閔大成莫名其妙，歐陽雪不是卷款逃跑了嗎？

直到坐在警局里，閔大成才相信自己真的脫了險。事后他才從負責此案的杜警官那里知道，下午他剛出現在鴻運客棧的大門口，就被躲在樓上房間里的廖輝煌從窗口發現了。他們當即決定，拿錢買通客棧的老板娘，在閔大成的酒菜里下迷藥，然后再殺人滅口。沒想到那兩個殺手在最后一刻良心發現，才讓他撿回了一條命。而就在這時，歐陽雪通過小艾得知閔大成來連云鎮找人的事，立馬從A城趕了過來。在那家停車場歐陽雪找到了閔大成的車子，卻聯系不上他，便當即報了警。那兩個殺手還沒離開海灘，就被當場活捉。藏身在鴻運客棧里的廖輝煌等人被一網打盡，還端掉了一個組織偷渡的窩點。

隨著廖輝煌一伙的落網，案情也真相大白。跟廖輝煌在一起的這個金剛，正是華生銀行的行長，他和廖輝煌是同母異父兄弟，這事沒幾個人知道。金剛利用自己的身份向社會融資，高達六個億，一半通過大豐公司轉給了廖輝煌，一半用于豪賭和個人的高檔消費。然而，社會融資承諾的高額利息根本無法兌現，廖輝煌拿的那部分錢又不想還他，還勸他和自己一起走。金剛沒辦法，只能選擇逃亡這條路。

杜警官問金剛：“今天早上在櫻花大廈跳樓的那個金剛究竟是誰？”金剛一頭霧水，說：“誰跳樓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在這里嗎？”杜警官拿手機里的那條新聞給他看，金剛莫名其妙，說：“我哪里還有心思看新聞？”杜警官問他：“去連云鎮干什么？”金剛囁嚅道：“犯下這么大的事，只有走為上了！”想了想又說：“這都是廖輝煌安排的。至于在A城跳樓的那個人是誰，我真的不知道！”

杜警官分別提審廖輝煌和梅子。廖輝煌百般抵賴，只承認卷了購房款逃跑的事。他說：“這年頭房地產開發風險太大，想弄一筆錢去海外做‘寓公，過幾天悠閑的日子！”說完便裝傻充愣地看著杜警官，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梅子畢竟是女人，心理承受能力差，只幾個回合，就和盤托出了廖輝煌買通她在金剛身邊做臥底的事情。梅子說：“是廖輝煌讓我將金剛的一舉一動都要向他匯報的。我頭腦簡單，只要給錢，什么事都干。當然，我從來不跟法律較勁兒。包括這次偷渡，他們壓根兒就沒告訴我！”

五

這時，警方在調查A城櫻花大廈跳樓案時，有了驚人發現。就在那個假金剛跳樓前的半個小時，小區門崗的監控顯示，一個五十出頭的男子開著一輛奧迪進了小區，車牌號被遮住了，車子的后座上坐著一個酷似金剛的人。駕車男子留著長胡須，一頂遮陽軟帽低壓眉眼，顯然是化過裝的，目的就是為了躲避監控。杜警官向當班的門崗了解情況，門崗說：“當時見金行長坐在里邊，才放行的，根本就沒注意到車牌被遮蓋了！”

警方反復研究了那輛奧迪車的視頻截圖后，發現在駕駛座的上方，懸掛著一只玉老虎。最后順藤摸瓜，調閱了相關監控視頻，鎖定這輛奧迪車事發前曾在郊區的某賓館停留過，它的主人就是廖輝煌。廖輝煌屬虎。

提審廖輝煌時，杜警官將那只玉虎放在廖輝煌面前，問他：“這件東西想必你應該認識吧？”廖輝煌拿起那只玉虎一看，頓時就變了臉色。半天，他才低下頭說：“那個跳樓的金剛，是我花錢做出來的‘高仿！”廖輝煌交代，A城一家私人開設的整形整容醫院，進口了一種可溶性人皮面具。這種采用最新技術制作的人皮面具，可以在二十四小時內與人的面部皮膚完全融為一體，并能做到天衣無縫。醫院在暗地里向那些有需要的人提供這樣的“替代品”。這些“替代品”的來源，就是社會上的流浪漢和精神病患者。廖輝煌說：“我也是無意中得到這個信息的，才有了這個想法。想通過跳樓自殺，讓金剛在人們的視線中‘消失，然后再帶著他的‘真身遠走高飛。因為畢竟從他那里拿到了三個億，這份兄弟情我還是要念的！”

杜警官問他：“事情真的就這么簡單？”廖輝煌偷偷地瞥了杜警官一眼，最后才承認：“我在想，這三個億換來的說不定就是死刑，萬一出事，我得在自己落網前，先將金剛送上西天，到時候死無對證！至于閔大成和他的大豐公司，不過是我的一道防火墻。萬一事發，你們首先就會盯上他。這樣一來，就能為我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廖輝煌交代，昨天晚上，他將那個假金剛帶到櫻花大廈8—1808，換上金剛的衣服，最后將他頭向下推下了樓。就是想讓他徹底毀容，讓警方在驗尸時真假難辨。廖輝煌說，這事他沒告訴金剛，他身邊女人多，膽子又小，容易壞事。事畢，他驅車直奔連云鎮。因為此前，他已經找到連云鎮上的那家鴻運客棧，落實了從那里偷渡出境的一切事宜。他已經提前通知金剛，讓他到連云鎮那家停車場旁邊的小飯店等他。金剛帶著梅子一起出逃，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按照廖輝煌的計劃，這本來是天衣無縫的事，沒想到因為小艾無意間出現在那家停車場，才讓他們的計劃徹底泡了湯。出賣他的，當然還有奧迪車上那只該死的玉老虎。

閔大成直到結案時才知道這些事。因參與套取銀行巨額貸款，閔大成被判有期徒刑，廖輝煌和金剛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歐陽雪雖是脅從，但將卡上的四十萬都交給了警方，又坦白了春暉和大豐公司她所知道的所有內幕，有立功表現，最后判了緩刑。

這天，警方通知閔大成，說有人來探視他。出去一看，竟然是歐陽雪。多日不見的歐陽雪一臉憔悴，剛見到他眼圈就紅了。閔大成心里也一陣發酸，問她：“你怎么來了？最近怎么樣？”歐陽雪定定地看著他，說道：“其實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我就是廖輝煌的女兒！”閔大成愣在那里目瞪口呆：這怎么可能？

歐陽雪說：“我媽當年是被已經結婚的廖輝煌始亂終棄的。直到她前幾年身患絕癥，才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了我。媽媽死后，我硬著頭皮找到廖輝煌，廖輝煌是在做了親子鑒定后才認下我的。當時廖輝煌同意你掛靠春暉公司，我就懷疑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一直沒摸清楚。”歐陽雪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用復雜的眼神看了看閔大成，說：“和你接觸這一段時間，發現你這人還算靠譜，也有事業心，就想安安穩穩地跟你過一輩子！”說到這里，歐陽雪突然泣不成聲了，“我已經懷孕了，打算把孩子生下來。希望你能給孩子一個名份，也給我一個依靠！”

閔大成聽了這話眼前一黑，差點沒暈倒。自己其實早已結婚生子，這事他一直瞞著歐陽雪。當初將她拿下的時候，閔大成也是一時沖動說了過頭話。本來是一句戲言，誰知她會當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