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琨
(中南民族大學,湖北 武漢 430074)
*收稿日期:2013-10-10
素描是一切造型的基礎,是藝術家在藝術道路能走多遠的重要保障。畫家是通過素描這樣的只強調明暗不帶顏色的繪畫形式開始了對藝術最初的探索。
“跡,理也。象,形象,有形可見之物,把跡的概念和象的概念重合起來泛指視覺可及的物象”。鐘孺乾在《繪畫跡象論》一書旨在總結繪畫本體中本質現象和理論問題,而素描作為一切造型的基礎的門類響應了這一理論。從字面上理解,素描中的象就是需要描繪形象,跡就是筆在畫面的痕跡。素描中的跡是畫面中鉛粉碳粉和不同紋理的紙張摩擦營造出來的技術效果。素描中象就是對這些鉛粉效果的虛實深淺的控制所刻畫出來的物象。它是藝術語言上最直接的探索,也承載著藝術家的藝術精神和文化品格。同時跡和象是緊密聯系的,是相互生成的。例如誤墨成蠅的故事講述了由墨跡生成一只恰到好處的蒼蠅,而通常一位很入畫的老頭滿臉皺紋可以讓蒼勁的筆法得以升華表現。
素描中的跡象可以這樣來理解:素描中的象是畫什么而素描中的跡就是怎么畫。創作的第一步是考慮畫什么。因為題材內容決定了你的繪畫元素,在畫什么確定下來后用什么工具材料制作用什么手段去表現就顯得尤為重要。素描的作用除了對造型能力的訓練外,對藝術家還起到另一個不可忽視的重要作用,那就是技術語言的錘煉。靳尚誼先生認為素描解決是能力問題而不是風格問題,這句話是素描教學中永恒不變的真理,但是這句話無意中抹殺了素描中的跡所散發出的藝術光芒。在初學者掌握科學整體的素描造型方法之后會面對一些新的藝術問題如風格效果和筆觸技法,而這類關于技術語言和形式風格的追求是永無止境的。所以在我看來素描在解決能力問題上像是翻過了一座大山,而素描在解決技術語言問題上則像是一座高峰難以逾越。因為技術語言的錘煉是要通過大量的實驗,這種實驗不比造型的練習可以速見成效,它必須建立在對工具材料的爛熟于心,對形象動態的胸有成竹,對方法程序的倒背如流。人們欣賞你的作品的不僅看重圖式創意更看重你的技術語言所代表的勤奮的力量和營造出來的“跡”藝的精湛。

圖一

圖二
在象確立的情況下,作品的高低就由跡來一決高下。不同的作跡方法和作跡狀態會在同一物象上的描繪顯現出不同的視覺感知,這也就是在同一基礎水準,同一畫室,同一個模特,同一個老師指導的情況下會出現不同畫面效果。而這樣異彩多樣的效果正是由畫家不同的繪畫經驗、才情、學養所決定。素描石膏是學習繪畫的過程練習基本功很重要的一部分,石膏頭像大衛常常被視為證明自己繪畫能力的象征,喻紅所畫的大衛石膏頭像成為不朽之作可見他的作跡的技藝。很多畫家在學生時代都畫過大衛,為什么喻紅畫的大衛成為典范(圖一),首先是繪畫材料的優質,一般的紙所以很難達到其畫中鉛粉和紙張揉搓出來的鉛粉效果,現在的紙張紋理不均勻且輕薄經不起幾次的揉搓。其次那尊石膏是由徐悲鴻從法國帶回,而后各大美院所畫的石膏都是由這尊石膏翻模而成。第二是喻紅的那張作品有很穩健的做跡狀態,繪畫那尊石膏如同是米開朗基羅的致敬,流露出她對文藝復興時代的人文主義謙卑敬仰的心情。從跡中可以看出筆觸銜接不急不燥,交界線和投影的痕跡明確,由濃到淡由深到淺做出很多灰調子的跡。對五官頭發的刻畫細膩入微,每一縷發卷都是實在的可信可見的,到邊緣線的處理優雅自如。第三是暗部的跡深而不死,重而不膩。眾所周知畫石膏是需要嚴謹的作畫態度和科學的作畫程序,而畫面的深入塑造則需要一步一步的從暗部開始,暗部是畫面最深的跡往往是最難把握的,畫生硬了顯得突兀,畫輕薄了顯得無力,她的作品的暗部的跡與整個畫面關系處理得很和諧。
素描不全是石膏,全因素素描教學很難能解決藝術家對客觀事物意欲表達。素描中的跡是畫家在繪畫作品中藝術精神的本能表達,素描中的造跡活動是畫家對客觀世界的一種主觀感受,畫家就是通過這樣的跡去感受生活認識藝術。
“最崇高的是不具備形象,象的淡化會獲得本真的體驗,因為這將單一的視覺感受轉移到心理和智性上來?!?柏拉圖)。繪畫除了要客觀真實的再現物象外,還需要營造出一個相對虛幻的空間來闡釋自己。當一個畫家每天都去畫同一顆樹時,象的意義會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跡的探索,樹對這畫家已經可以說不存在了,存在的是畫家的心境和意欲,畫家所在意的不是樹的逼真而是這棵樹是否能帶給他新的藝術表達。畫家拋開物象來注重畫筆痕跡在畫面中的上下左右和大小多少這樣藝術本質的問題。他可以不為物象偏差而轉移注意力,對跡的把握和表達可以更加純粹和透徹,對跡的探尋也回歸到繪畫本真的狀態。如圖二所營造出來的跡,這個電線桿已經到似有似無的境界,而這恰好表達了畫家那時情欲狀態和思想境界,畫家是通過表達物象而表達自己,這種跡不象圖一所帶來的靜穆和宏大的理想境界,而是為了達到一種虛無玄妙的哲學的境界。繪畫不能一向看重明確、科學、寫實的觀念,更要探尋那些表達畫家內心求變的跡,人類求變的因子是作跡人的自我意識的覺醒和張揚,跡的表達是人對其自身的進行的參悟和移情結果。圖二的跡講究反復和多層次,在不確定中謀求確定,通過肆意的破壞來尋找不確定。這種畫面跡的味道是一種主觀的控制的體現。包含著畫家對語言、樣式、風格、意境的更高意義上的簡化和歸納。

圖四
有什么樣的素描就有什么樣的油畫。弗洛伊德的油畫有強大的視覺沖擊力是在于他對人體和頭像明素描明暗關系的理解,你可以以假亂真臨摹出他的油畫但是你很難具備他素描表現時作跡的真實。如圖(三)這種跡暗示出是藝術家觀察世界的方式,這種筆跡是他對物象情感延伸也是獨一無二的。我們可以學習他這種排線的方向和用筆的力度,但是在你重新面對物象時你很難再一次制造出大師的跡。
馬蒂斯用簡捷的線條塑造他所構想的一切,他素描中的線跡對他終身的藝術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如圖(四)作品中簡單真摯的幾根線條就刻畫出一位年輕、優雅的夫人。線條的停頓快慢,粗細輕重都可以從人物形態、神情中可以真切地感受到畫家對線跡的要求,單從線條上來看就能感受到藝術家個人的才情和追求。從馬蒂斯的線描作品能強烈地感受得到線跡給我們帶來的視覺震撼。其間透露出了一種自由靈動的節奏,讓他的素描富有飽滿的情感,使世人通過線跡可以感受到在畫家的心靈深處有一個詩意棲居的凈地。
對現實的東西描繪只是藝術的一部分,只有加上畫家的感性部分才能使它完整。 素描中跡是畫家一種直接真實的感動,只有你真的感動,你才能把直接的感受傳給別人,這種跡是畫家對客觀物象的精準刻畫也是對內在精神的勾勒描繪,表達出一種對生活的感悟和對藝術的反思。所以素描中的跡是人們刻畫物象的本能沖動和質樸感受它承載著藝術語言摸索和意欲才情的表達,其意義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