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不會自己消失

孫道榮

早晨走到陽臺，驚訝地發現，一塊陽臺鋼化玻璃，竟然碎裂了，像一大朵裂開的花瓣。幸虧是夾層的，碎裂的玻璃，才沒有“嘩啦啦”墜落一地。細瞅，在玻璃的右下角，找到了一個著力點，原來是被人用石塊砸的。竟然是被人為砸碎的！一股怒火，騰空而起。

誰會砸我們家陽臺玻璃？自忖搬到這個小區六七年了，從沒和人紅過臉，更沒與誰結下過冤仇，那么，這個人為什么要砸我家的玻璃？立即向小區物業報案。工作人員來查看之后，確認是人為砸的，但是，是誰砸的，為什么砸，卻一直沒查出來。

陽臺的這塊碎玻璃，特別顯眼。從樓下稍稍抬頭，一眼就能看到它，像個疤痕一樣。找來維修工，師傅看了看，搖搖頭說，這種顏色、款式的鋼化玻璃，已經沒有了，而且，這種弧形的鋼化玻璃，需要從外地調貨，很費周折。不過，師傅安慰說，因為是夾層鋼化玻璃，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墜落的，暫時不更換也可以。

慢慢地，我適應了陽臺上那塊碎玻璃，有時候，我甚至覺得，穿過那塊碎玻璃的裂紋看出去，有一種別樣的美。我差不多已經忘記了陽臺上那塊被人砸碎的玻璃了。

“咚，咚，咚”，有人敲門，是個陌生的面孔。問他何事。他瞄了一眼陽臺，說，你家陽臺那塊玻璃，是我砸的。我一時錯愕，沒恍過神來。他自顧自地說，那天晚上我散步，從樓下經過時，你家的狗在陽臺狂叫不止，我聽著心煩，就從地上揀了塊石子，隨手砸了過去。我只是想嚇唬嚇唬它，讓它別叫了。

第二天散步時，我才發現，你家陽臺的一塊玻璃碎了。我也想過，來向你們解釋一下，道個歉，但又一想，反正當時也沒人看到，我為什么要自投羅網呢。他咽了口唾液，繼續說，我以為你們會很快將碎玻璃換掉，沒想到你們卻一直沒換。每晚，我都會在小區散步，每次路過你家樓下，我都忍不住抬頭看看，那塊碎玻璃有沒有換掉。沒有，一直沒有。我都不敢抬頭了。他重重地嘆了口氣，你不知道，那塊碎玻璃，就像一個傷疤，一直懸在那兒，刺傷我，折磨我。我心里一直沒平靜過。

我今天來，就是想向你們道歉，我愿意做出賠償，同時，請你盡快將那塊碎玻璃換掉。說完，他丟下幾張百元鈔票，轉身走了。

這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結局。那塊被砸碎的玻璃，甚至已經激不起我絲毫的怨氣和憤怒，我差不多已經將它徹底淡忘了，有個人，卻一直為此不安。我撥通了維修師傅的電話，請他想辦法，無論如何將那塊碎玻璃立即更換掉，讓疤痕消失。

[怦然心動]

很多疤痕都是人為造成的，當然也需要人為地來修護，否則，疤痕不會自己消失，只會用丑陋的模樣提醒自己的沖動與過失。文中那塊被打碎的玻璃即是一例，倘若一直支離破碎地擱在那里，雖然沒對主人的生活造成太大的不便，但是卻讓“肇事者”每一天路過時都難以面對它。因為，疤痕的存在恰是一面鏡子，真切地照見了沖動的可悲，并給予了不敢認錯者無聲的懲罰。所以，面對失誤或者錯誤，需要及時、勇敢地站出來承擔責任，唯有如此，疤痕才會消失，心里也才會坦蕩。

【文題延伸】擔責、修復人生、疤痕是一名鏡子……（小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