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申
“棄嬰”,原本是棄者偷偷摸摸、言者于心不忍的話題。近來出現“棄嬰島”,一下子把這事弄到光天化日下。據說不光“島”內天天嬰滿,還有的開車去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快遞呢。聽罷苦笑,卻也就敢觸及這一曾經的敏感話題了。
我知道一件真事:熱河老城里,上世紀六十年代有戶人家生小四。前面三個小子,淘,煩人,想要個女兒。生下來一看,還是個“帶把”的,就有意送人。偏這小四臉上有血管瘤,癩葡萄般掛著,送都送不出去。問這孩子能活嗎?大夫說得動手術,往下麻煩事不少,建議你們別要了。那時不計劃生育,孩子多,下生了沒氣的和有毛病的,往墻根一擱,不算個事。想想人家大夫說得也對,健康的都養不過來,哪有能力再伺候這熊樣的。那就不要了,得,擱一邊去了。
這時孩子姥姥從鄉下來了,姥姥說好歹是條小命,我得瞅瞅。一瞅小嘴張著小鼻子動著,還活著。這姥姥真行,用藍布大褂一兜,說了一句:“活著我喂,死了你們甭管!”小腳如飛回了鄉下。斗轉星移,如今小四已是老四,五十多歲兒孫滿堂,臉上溜光。他那血管瘤是自身一點點吸收沒的,沒吃藥也沒動手術,那時鄉下也沒那條件。
這事說明孩子剛出生查出有點啥毛病,既要重視,也別太緊張。小時候有毛病,大夫說治不好了,長大后也沒咋治就好了,這情況大有人在。一般說來,大夫診病喜歡往嚴重上說,如此大夫主動。說你有啥病挺厲害,忽然你治好了,高興還來不及,絕不會去找大夫后賬;可要是說輕了,扁鵲說蔡桓公呀你沒啥大病,蔡桓公卻死了,那麻煩可就大了,按當代醫學講就是誤診。所以,世上旁人千萬語,為父母者還得心里有數。十月懷胎,父精母血,一旦孩子臨世,不可輕言放棄。某地婦產院賣嬰兒,其手法就是嚇唬,一說這病得花多少萬治,家長心里先崩潰了,求人家幫著處理。結果歹人得手,還偷著樂。
再說設這個“棄嬰島”,給棄嬰開辟一個生存和得到救助的機會,不假。然從更廣泛的影響去看,卻有為犯有“遺棄罪”(棄嬰行為)的人開脫之嫌。長此以往,甚至會產生鼓勵棄嬰的錯誤行為,助長了把本該父母承擔的責任推向社會的不良風氣。古往今來,放棄孩子都是偷偷摸摸的事,現在竟敢開著車去?這叫什么父母?難道不該追究他們的責任,反倒為他們排憂解難?設“棄嬰島”和辦福利院,歸根到底是用納稅人的錢,建“島”者有必要問問納稅人,有誰愿為生而不養的棄嬰父母埋單?
有一種說法是高額的醫療費逼得人們棄嬰。在醫療費一時半會兒居高不下的情況下,這說法等于說棄嬰是合法的,甚至可以效仿。其影響是極為不好的,甚至會把有責任心的父母帶壞。當年搞人民公社想法本來挺好,一起勞動一起吃飯其樂融融,但懶人不想出力只想多吃,漸漸地勤快人覺得憑什么好處都讓他占了,我也出工不出力,結果就都不想當好社員了,地也就不好好產糧了。
棄嬰島的出現,無疑會使一些人占社會和公眾的便宜:孩子有病讓別人治,治好了長大了,驗DNA再認回來,頂多哭上一通,說孩子呀對不起你,當年爹媽實在是沒有辦法呀……
平心而論,當年一家七個八個孩子,確有養不起的,而且送出去就找不回來了,真如割肉一般。現在兩個孩子還沒放開,還不至于到了生得起養不起的地步。說不定都計劃好了,孩子送到“島”上,然后就以各種現代手段一直跟蹤下去,孩子又沒不了,想了可以隱名去看,等于這邊把指標空出來再生,那邊有人幫著養孩子,好家伙,好處都讓他占了!
要說眼下喪葬費也很貴,已有報道“死不起”。既然“棄嬰島”可設,是不是也該設一個“棄老島”,讓社會和他人幫著辦后事。如此,秦香蓮說陳世美“你生不養來死不葬”,該為世人唾棄,陳世美在地下一準大叫冤枉:“早先那么干不中,這會子讓了!”
釣魚島是國家領土,必須寸土不讓;“棄嬰島”牽一發而動全身,于法律于道德于后果都有很大影響,設與不設學與不學,還要三思而后行。
(劉萬達薦自《雜文選刊》)
責編:我不是雨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