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的好媽媽

王國軍

他是在火車站丟的，那一年，他4歲。奶奶帶他去火車站散步，說給他買冰激凌。剛走，一個婦女走上來說：你奶奶有事去了，讓我帶你去玩。這一帶，便把他帶到了貴州。

等他再回到生母的身邊時，已經是10年后。他房間的擺設還是10年前的模樣，母親每天都會打掃一次。他進來的時候，母親笑著說：“小時候，我記得你每天睡覺時，都要抱著你最愛的熊貓睡覺，還說它就是你的弟弟。”

熊貓依然在，抱著它的時候，他淚水一下子就涌出來了。那年，他被拐到了貴州，直到9年前這伙人販子被抓了，他才趁機跑了，流浪到一個村里，被一對老實巴交的農民收留。盡管生活貧困，但養父母依然給他最溫馨的關懷。

7歲，他跟著養父上山采藥；10歲，他已經能獨自去田里收割稻谷；13歲，養父母病了，他又用弱小的肩膀扛起了這個家。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的生母，為了找他把公司交給她妹妹打理，找了他10年。10年了，她10年的美好青春就耗費在了尋人路上：10年，她磨破數10雙鞋，寫滿10本尋子日記，還在他所在的小鎮上當起代課老師。

生母進他家門的時候，他才相信這一切都是事實。養父母把他送到她的身邊，養父說：“老師，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很難過，這些年我沒有主動去找過你。他現在14歲了，懂事了，是該讓你們母子團圓了。”

他是流著淚離開貴州的，他舍不得離開，可養母說：“你母親為了找你，工作不要了，家庭也散了，相比她的苦，我們已經很幸福了，我們知足了。”

母親帶他去買衣服，這是他第一次穿這么貴的衣服。母親帶他去最好的學校上課，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里，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小丑，因為他什么都不懂，不懂英語，不懂城里生活，更不善于和城里人溝通。他感到強烈的自卑，便悄悄地給母親留了一封信，回到了貴州。

母親知道后，也沒說他，可是養父母不同意，說才相認幾天，就跑過來，不厚道，便強行送他到了火車站，他再見到母親，她的頭發又白了很多。親戚說：“要是再把你丟了，你母親都沒活下去的勇氣了。”第一次，他抱著母親哭了，母親也哭了。他才知道，這個生他愛他卻把他丟了的女人，愛他愛得如此之深。即使光陰老去，年華不再，他依舊還是她的寶貝，她的唯一。

為了方便聯系，母親給他和養父都配了手機，他努力學習，不久后便以學校第一名的身份考進市一中。

母親以為生活就會如此按部就班地繼續下去，其實她都想好了，等孩子考上大學，就把他的養父母接過來，一起好好過日子。只是沒過10天，他的養母病了——腦溢血。

醫生說，整個治療康復的費用要10多萬元。

母親第一時間趕回去，做了件很驚人的事情，把她費盡心血經營了20年的公司低價賣掉了。其他人都不解，只有他知道原因。

母親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比愛更重要呢？從接兒子回來的那天起，我就決定，要讓孩子像一只快樂的小鳥，在親情的海洋中自由翱翔。”

那時，他的眼淚再也沒有忍住，被拐走之后，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是痛恨他的生母的。而生母，用了1年的時間，才慢慢融解了他心中的冰塊。

3年后，他考上了大學，母親把養父母接到了孩子所在的大學旁，租了一套房子，大家一起快樂地生活。

每一天，他們都在夕陽的余暉里散步，快樂和幸福一直圍繞著他們。

他說：“你們都是我的好媽媽、好爸爸，我會永遠孝敬你們……”

劉大偉摘自《微型小說選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