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禮物，讓她飛上云端

那天拉著女兒逛街，一張宣傳單落到了手里，是一個舞蹈班，彩色紙上印著一個踮起腳尖、優美旋轉的芭蕾女孩。我正準備隨手一扔，女兒卻被那畫面吸引，嚷著說：“媽媽，我想學跳舞！”

我從來沒想過讓女兒當舞蹈明星，那是一條太艱難的路，比其他的路要難走很多倍，這條路上，成功者寥寥無幾。我希望女兒做一個平凡、快樂的人，但是面對她閃光的眼睛，我還是點了點頭，反正暑假閑著也是閑著，就讓她去學幾天吧。

給她報了暑期班，40天的時間，每天早上6點上課，下午5點放學，是真正高強度的訓練。女兒每天回來都嚷著腿疼，一邊嚷著，一邊興致勃勃地坐在地板上，數著拍子壓腿、彎腰，偶爾會喊我幫忙。晚上上床時，她會說：“媽媽，我好累。”但是第二天早上，鬧鐘一響，她一骨碌爬起來，又變得生龍活虎。

能下橫叉了，能下豎叉了，能下大腰了，能劈叉跳了……每一天，她都在進步，而且，速度快得讓人驚訝。很快，她還學會了一段段完整的舞蹈，每天晚上，都會站在樓下把所有會跳的舞練習一遍，引得過路行人紛紛駐足，鄰居也會搬了小凳子，坐在那里一邊乘涼一邊當觀眾。面對大家嘖嘖的稱贊聲，女兒的小臉笑成一朵花，跳得愈加起勁。

轉眼，一個月忽悠而過，那天女兒回來，興高采烈地跑到我身邊，急不可耐地說：“媽媽，我要上全年班，你給我報名吧！”原來，老師在教堂上說，暑期班馬上就要結束了，如果哪個孩子愿意繼續跳下去，可以報全年班。

不過，這次我沒有點頭。開學后，女兒就升入二年級了，有更繁重的作業，我還是希望她好好學習，順利地小升初、初升高，將來再上個好大學，找份好工作。

女兒并不能理會我的良苦用心，整個晚上，她都在念叨這事兒。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正好可以督促她改掉那些拖延、不認真的壞毛病，于是對她提出了種種要求，如果她每天按時刷牙，穿衣服只要5分鐘，暑假作業不做錯一題，成績保持班級前三名，我就讓她學。

女兒嘴里答應得爽快，但一個7歲的孩子，肯定沒有那么強的自制力，雖然很多方面有所改善，但離我的要求，依然差了十萬八千里。

暑期班的最后一天，是匯報演出，孩子們一早就到了學校，排練節目、化妝、穿舞蹈服。當然，家長也不能閑著，都得到現場幫忙，給孩子梳頭，給孩子送飯，記住孩子要演的節目，以及要穿的衣服，忙得不亦樂乎。

和我坐在一起的一個年輕媽媽，得知我女兒的名字后，一臉羨慕地說：“你女兒是跳得最好的，昨天老師還說，她是悟性最高的一個，讓大家向她學習，你一定要讓她跳下去啊！”

我訕訕地笑著，心里涌起一股自豪，又升起一股愧疚。這40天，我知道很多家長每天陪伴，用無比欣賞或期待的眼光，緊緊地盯著自己的孩子，而我，一直希望女兒獨立，竟一天也沒有陪過她，任由她獨自面對一切。所以，我竟然不知道，這個沒有人陪伴的孩子，居然用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老師和家長的如此肯定。

化好妝的孩子，個個美若天仙，她們站在鏡子前，一邊欣賞自己美麗的身影，一邊熱鬧地聊天。一個孩子問女兒：“你學長年班嗎？”女兒悄悄地瞄我一眼，剛才還神采奕奕的眼睛，立即黯淡了下去，她輕輕地搖一搖頭，說：“不學了。”然后，長時間的沉默。

那個忽然黯淡的眼神，一下子刺痛了我的心。女兒知道我不會答應她的要求，所以選擇了放棄。可是，一個40天堅持每天一個人上學放學，每天揮灑汗水勤奮練基本功，用自己的努力從眾多伙伴中脫穎而出的孩子，一定是真的喜歡跳舞，不管多苦多累，她一定都從心底感到歡喜。

可是我，這個孩子的媽媽，卻按照自己的喜好，給她規劃好了人生，并殘忍地掐斷了她的快樂，這個媽媽，是不是太霸道，太不近人情？

女兒還在鏡子前壓腿，為演出做最后的準備，而我已經下了決定，等演出結束，我要送她一個大禮：告訴她，媽媽同意讓她上全年班了。這個禮物，一定能讓她飛上云端，與其煞費苦心讓她將來做個快樂的人，不如，現在就把快樂還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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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吳忞忞 mwumin@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