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們那兒有豬肉賣么

周如鋼

周老師你好，請問，你們那兒有豬肉賣么？QQ里跳出的這句話讓我半天摸不著頭腦。這，這關(guān)于豬肉的事我一個賣文為生的人怎么會知道呢？貌似除了孩提時看見過豬跑長大后才吃到過豬肉的人對于豬肉的賣法卻是一無所知的。怎么說呢，從山里老家進城已有十個年頭，這十年里慢慢地自然不自然地就拉開了與老家的時空距離。幾乎很少回去了，哪怕回去，也是因為婚喪嫁娶的老家人辦大事，或是早上去下午回，或是上午去晚上回。準確地說，連豬跑也是多年沒有見了。這個時候，突然有人來問有沒有豬肉賣，這讓我情何以堪呢？想必是弄錯了吧，可是人家明明在QQ里滴滴滴地叫我周老師，那，又明顯沒有弄錯。

腦子里翻江倒海地快速思忖了幾秒鐘，回復了一個“？”，你明白我反正不明白。

馬上對方又來了一句，真不好意思啊，周老師，想問你一下，你們那兒有沒有養(yǎng)豬的，想買點綠色健康的豬肉吃，城里買的豬肉不保險啊。

這一聽，我總算緩過勁來。原來，居然，還真是找我買豬肉的！！

這還真是十幾年來破天荒的頭一遭。居然向我一個瘦得弱不禁風，吃肥肉嫌膩，吃瘦肉塞牙基本不吃豬肉的人來打聽豬肉，這事還真讓我一下子摸不清東南西北了。

妻子在邊上晃，我便隨口說了句，你說搞笑吧，居然有人向我買豬肉！你說我只是一個寫寫文章的人，怎么會向我來買豬肉啊？

哪知道妻子也隨口來了一句，你山里佬出生啊，問你一下有什么？

喲，這么一說，還真是，細細一想也覺得難怪了，人家找到我總是有理由的。

一是我老家?guī)X北鎮(zhèn)就是在大山里，是個山里的小鎮(zhèn)，且一向以養(yǎng)野山雞而聞名。這樣一來，人家猜想養(yǎng)雞的人家多養(yǎng)個幾頭豬也就順理成章了。

二是這年頭滑頭的人多，而我一個窮作家，在大家的心目中還算實誠，至少算不上奸詐之輩。

想到這兩個原因，我為自己一開始的反應有點慚愧了，好歹人家也是相信咱吧。

只是，據(jù)我所知，我老家還真沒有人養(yǎng)豬了。以前家家戶戶有，后來慢慢地就少了，而現(xiàn)在基本沒有了。

其實不要說豬沒有了，就連人也越來越少。除了大過年的小山村會像鍋里的水突然燒開突然沸騰外，其余時候也就是一鍋子的死水了，難得有點微小的波瀾。

交談了幾句，發(fā)現(xiàn)，她算是我的粉絲。再聊又發(fā)現(xiàn)，對方居然還是本市某個單位的公務(wù)員，貌似下面還管著十來號人。

說實在的，由于工作關(guān)系，我的QQ里有四五百號大多數(shù)都是陌生的作者和讀者，所以，如果不是經(jīng)常聊天我也根本不知道對方的QQ背后是何許人也。接下來，我算是有點明白了，她的老公還是市里文化部門的小領(lǐng)導，聽名字似乎是我認識的，好像我QQ里也有這個人。可以說，貌似與我這個所謂的文化人還是有點關(guān)聯(lián)的。用官方的說法那就是，我這樣的作家也是屬于他們管的。

不過，我從來不喜歡所謂的部委辦局的領(lǐng)導，所以，我說我的，他們管他們的。我寫我的，他們管他們的。當然，我也從來不會主動去得罪誰。其實我是個內(nèi)向的人，要我主動去巴結(jié)，不會。要我主動去拋磚引塊什么玉之類的，我更不會。反正，所有一切讓我主動在先的事，我都會猶猶豫豫，退避三舍。咱就是一個握筆寫字的人，犯不著拋頭露面，沒必要阿諛逢迎。在哪里我都這么認為，對妻子我也是這樣說。可是妻子卻覺得我就是一“洞里狗”，只能在家里吠叫，跑外面就夾起了尾巴。我操，這是什么話，在內(nèi)我不狂，在外我不弱，但要我示好拍馬，老子天生不會。就是這個天生不會在我妻子眼里，就是在外打不開局面，她說有些事，必須得在場面上打開，你拿筆寫字，也需要人脈，給你評個獎啊，給你設(shè)個檔啊什么的，總要用到他們。即便她這么訓我，我卻不管，也不聽，我行我素，反正咱就是這么回事，就這么一人，不想求人，更不想煩著人。

可是，現(xiàn)在人家找上我了，怎么辦？

于我而言，她老公是什么人與我無關(guān)，但她作為那么喜歡我作品的粉絲而言，或者哪怕是一面之緣的人有求于我，咱總得回應一下。

我知道，我完全可以用“我都幾年不回老家了哪里還會知道啊”來作為總結(jié)性的回復，可是我沒有，我鬼使神差地說，那我?guī)湍銌枂柊伞?/p>

于是，我問出事來了。由此，我算是接了一大茬的活。

先是打電話問母親。其實母親也早就不在老家了，自從我到城里定居之后，也接了母親父親一起到城里。但因為手頭緊張，買不起大房子，所以，就給父母親在城南租了一套。雖然是兩地分居，畢竟在同一城市，城北與城南，在這小城市嘛，再遠也是幾分鐘十幾分鐘的事，總比住在山里好。

母親接了電話第一反應是，現(xiàn)在哪里會有人養(yǎng)豬噢，以前那個品良養(yǎng)過十來頭，現(xiàn)在完全改養(yǎng)雞了。不過，在掛電話前，母親又說，你什么朋友要啊？我回頭幫你多問些地方。

我沒明說是誰，只是一個不相識的網(wǎng)友，完全不值得我跟母親說是誰。可是，我發(fā)現(xiàn)我在電話的這頭回了母親一句，說，是個文化部門的朋友。

顯然，母親自個兒就掂量出了分量。連續(xù)幾天母親都是處在走訪與電話的糾纏之中。在附近幾個老鄉(xiāng)那兒了解情況后，就是打電話，打給這個打給那個。她嘴上說的品良我知道，那是多年前的事兒了。后來瘦肉精的事一曝光，品良養(yǎng)的豬也貌似銷路大減，于是他就改養(yǎng)土雞了。母親說，這年頭養(yǎng)雞還不如養(yǎng)豬，看看上半年禽流感突然嚴重起來，他的雞一下子斷了銷路，囤積得厲害。大家都說，只要過了這一陣，到了下半年，養(yǎng)雞的保證大發(fā)，因為那么多雞苗鴨苗被活埋了，到了下半年或年關(guān)，雞鴨整體減少，養(yǎng)雞的不暴發(fā)才怪。可是，天妒養(yǎng)雞的，母親說，誰知道到了過年，這禽流感又回來了呢。品良都說天要罰他，真是虧大了，還不如養(yǎng)豬。可是，品良沒有養(yǎng)。

母親的走訪沒有收效，母親的電話也基本已經(jīng)將全鎮(zhèn)幾個村子都摸遍了。她通過A，通過B，通過C，然后這ABC又通到他們的七大姨八大姑摸了一遍，確信，嶺北鎮(zhèn)境內(nèi)，沒人養(yǎng)豬。

若是這樣也就罷了，我告訴母親說沒事，咱既然都幫她問了，沒有就沒有了，實在沒有咱也想不出辦法來。我就回她一聲就是了。

在掛了電話一分鐘不到的時間里，手機再度響起，是母親的聲音。母親說，對了，你義烏鄉(xiāng)下那個大山里的舅公家的鄰居不是養(yǎng)了豬么？

母親顯然不是一般的上心了。

是啊，怎么都沒想到呢！這事我記得！去年去拜年時，曾看見過舅公家的鄰居養(yǎng)了三頭豬。喂的純粹是番薯藤、番薯葉、菜葉、野草，還有便是人們吃剩下的飯菜。當時那三頭膘肥體壯的肥豬一下子在我腦海里哼哼唧唧起來。感覺那幾只豬的大眼睛便一直盯著我，我一下子來了精神。

馬上就叫母親打電話過去，問問鄉(xiāng)下的舅公，那鄰居今年是否還養(yǎng)著豬，大概是多少錢一斤肉。

母親很迅速，一會兒就問清了，豬仍然在養(yǎng)著，還是三頭，但基本上都被杭州義烏等幾個地方的老板和領(lǐng)導定了。估計再要勻點肉出來很困難。還有，價格要26元一斤。

我有點暈了，好不容易找到了豬肉，可是價格顯然不便宜。要知道市面上菜市場里賣的也就是十來塊一斤，基本不會超過15塊一斤。還有撇除價格因素不說，豬還活著，活蹦亂跳著，但身上的肉已經(jīng)不是它自己的了。

怎么辦呢，于是再讓母親打電話，并且讓母親叫舅公幫著去做說客，討個幾斤出來。好歹也是這么多年的親戚關(guān)系。

鄉(xiāng)下這個村莊比我們嶺北鎮(zhèn)還要偏僻，位于幾個城市接壤的大山里，海拔高，氣溫低，到這個冬天，幾乎是外面下雨，他們下雪。外面下雪，他們早就冰凍得進不了車出不了門。而且，曾經(jīng)洋洋上百戶人家的大村莊現(xiàn)在只剩得僅有三戶人家，我舅公是其中一戶。

說熟吧，這個小村莊的人我們家都熟。因為我爸是鄉(xiāng)下的外甥。可是，眼下，再熟又能怎么樣呢？總共三頭豬，人家早就訂著了。

母親跟舅公說，讓他們嘴邊稍留點給我們鋼子的朋友吧，這是我們鋼子的重要朋友，很要緊。

舅公說，一定讓他們留，一定從他們嘴邊奪點。

什么意思，其他人訂死的是沒辦法了，總有幾塊肉是養(yǎng)豬的這家人自己要吃的吧。那就主人嘴邊留一塊吧。要多少呢？當然是越多越好。

馬上，我給這個QQ好友，其實是從未謀過面的女粉絲電話，跟她說，找到了一點豬肉，好說歹說，總算可以留一點。她一聽說是大山里的豬肉，又聽說肉都被訂光了，好不容易讓我母親找到舅公幫忙，使了勁留了點，感動得不行。說到價格，連說怎么樣都沒關(guān)系，只要能弄到。

到這一步，我總算放心了。

可是，過了三天，母親說，舅公來過電話了，說那豬肉又漲價了，漲了兩塊錢，變成了28元一斤。

我一下又急了，連寫稿子的心思都沒了。這事兒怎么弄？我本來就是純幫忙的，如果讓我貼錢，我顯然不愿意，可是如果再打電話告訴對方，對方會不會覺得是我要收點路費才漲的價格。因為我當時神經(jīng)發(fā)熱大腦進水，居然答應她說，這豬肉我會幫她去拿的。要知道這是在另外一個城市，是在另外一個城市的大山里。要知道這是天寒地凍的時候，不僅要很多路費油費，關(guān)鍵是那條水庫邊上九曲十八彎的小路很危險，山陡路斜，避個車都不是容易的事。

可是不說吧，我又不甘心。畢竟，我這是容易吃力不討好的事兒。思想斗爭了好久，還是決定不吃啞巴虧，告訴她，豬肉價漲了。

哪知道我思想斗爭了半天，她卻一句話就了了，沒問題的，只要能拿到。

嗬！我噓了一口氣，總算沒問題。不然，我一個作家的一世英名就毀了。知道我會為她去拿豬肉，她感恩戴德，連送高帽。我卻大腦繼續(xù)發(fā)熱，一個勁地說沒問題沒問題，并說如果讓她去，她肯定找不到這地方。

我真邪了門了！

對這事，妻子沒有明確反對，但表達過這一層意思：她能不能找到是她的事，關(guān)鍵是這年頭手機都帶導航的，你要去充什么大好人做什么大好事啊。

妻子的話沒有錯，但我卻是這么想的，既然要幫，就幫到底。送佛都要送到西呢，何況只是送送二師兄。

妻子白了我一眼，眼白翻著就吐了一句出來，索性送二師兄也就好了，你只是送二師兄身上的一小條肉，不痛不癢，不上不下的，人家還不見得就真的會感謝你。

后來我卻似乎找到了一個回妻子話的理由，那就是她老公是市里文化部門的人，萬一日后能用到呢。我這條理由一說，母親連連點頭，妻子也便啥話都沒了。這年頭，關(guān)系與人脈最重要，你多幫著人家一點總沒錯。有些事啊，明里去暗里來的。誰知道呢。

可是，我卻明明知道我的內(nèi)心卻真的不是這么想的。

很快，義烏鄉(xiāng)下舅公傳來的消息，年豬定在臘月初十殺。

為了能夠順利買到這綠色環(huán)保健康的家養(yǎng)豬肉，我特地要老母親陪我一起去，為的就是能多割點肉。畢竟母親能夠說上話，咱畢竟是小小的小字輩了。

原本說好是三十斤的，可是拗不過母親與我的一再訴說，尤其是舅公幫我在邊上一根又一根遞煙，再加上杭州的客人沒有及時到場，于是，我得到了一只大火腿，過了秤，有60斤的樣子。

好嘛，這一趟是來值了。

其實到這一會兒，我已經(jīng)想好了。這只火腿就算我買就是了。

我跟母親說，想想看，買個三十斤肉，26塊一斤，也就780塊錢。可是，買上一只火腿就不一樣了，看起來至少是高端大氣上檔次了，雖然這價格一下子上去了，可這送人嘛，總要像樣子一點。

到這個時候，我居然莫名其妙地突然變成要送她了。

母親說，你不是說那人買么？

我說，是買，可是她老公是市里文化部門的領(lǐng)導，她哪里不好買豬肉偏要來問我買，我是一個寫文章的人，她來問我買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要我送她么？媽你想想看，向一個作家買豬肉，有這種事么？

母親聽了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嘆了一口氣，說，這年頭索要東西的人還真多，你一年還真要送不少。這人也是極端聰明的人，老公自己不好明著出面，老婆私下出面了。算了，你自己有數(shù)就是了，該送的還是要送的。

到了這個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迷路了，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自己的頭腦了。但卻越想越覺得就是這么回事，我一個寫寫文章的人，你哪里不能打聽買豬肉，怎么就來問我了，更何況我這么多年不回鄉(xiāng)下了，我怎么可能跟豬肉有關(guān)聯(lián)呢。你這問我買豬肉，不就是希望我送么？想到這，我突然想起這兩年，我是每年都給一些親朋好友送玉米餅送火腿的事，可那畢竟是與我有來往的摯友，權(quán)當是拜年的。于我而言，這做法更多的是一年來對幫助過我的人的感恩之舉。而這人，與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可是，沒關(guān)系我為什么不回掉她呢？事到如今，我越想越渾，騎虎難下，就只有硬著頭皮上了，先買下，再送出，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主意一定，我心里吐出一口氣。罷了，60斤就60斤了，畢竟是一只大火腿，送出去也是有檔次的。去時小心翼翼，回來時更是如履薄冰。狹窄的山里小路已經(jīng)開始結(jié)冰，算起來來回回的時間，足足用了一天，等傍晚天擦黑時才剛剛回城。

進了城，立馬打電話給她。約她在哪兒見面。

還真是初次見面，于我而言當然是無驚無喜，對方想什么我沒有任何興趣。我只想把這事了了就行了。

正是上下班高峰，城里堵得跟感冒的鼻子一樣，沒有一處是通暢的。拐來拐去等來等去，幾公里的路等了一個多小時，總算是碰了頭。因為之前已想好，所以，我沒有二話，從車上搬下火腿就朝她的車上放。放好，她問我多少錢。我只是說，說實話，你向我買豬肉也難得，今天這火腿就送你了，你不要給我客氣，錢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收的。

話剛出口，她就急了，非要給錢。我當然不肯收，既然事先想好了，我就沒有其他想法了。所以，上了車腳下油門一踩，車刷一下就把她拋在原地了。

我以為，至此，作家買豬肉送豬肉的事便結(jié)束了。

正吃著晚飯，手機QQ響了，打開一看，是她的信息。

周老師，我問下我先生和你是否是QQ好友，因為我跟他說火腿是同事的朋友幫著弄來的，萬一你們是QQ好友的話，他看到你的空間，我的謊言不是露餡了嗎？

這條消息一收到，我徹底傻了，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你收了火腿也不能讓老公知道么？盡管我跟她老公沒有什么來往，但QQ上倒真有他的，雖然幾乎不聊天，也不關(guān)注他，當然他也不關(guān)注我，我空間從來沒有他的足跡。可是，她這樣一說，我心里卻咯噔一下。搞了半天，我這算是什么事呢？還有，看到我空間，怎么就有她謊言了？

我下午在義烏鄉(xiāng)下村里時確實發(fā)了一條微博和說明：義烏鄉(xiāng)下，巨石冷村，小徑冰雪，這是曾經(jīng)在我小說里出現(xiàn)過的大山里的小村莊，現(xiàn)在孤獨得只有三戶人家。這里山高水遠，這里天寒地凍，但，這里的豬肉卻讓城里人趨之若鶩。可惜，今天只有一只年豬，來遲的只能飽一下眼福了。

看來，就是這一條帶著鮮艷圖片的微博和說明，讓我的QQ空間一下子成了可能會刺破她謊言的利器了。其實她不知道，我這微博和說明根本不是利器，與她無關(guān)。而她的謊言是氣球，氣球一旦亂撞，卻什么東西都可能成為利器。世上所有的謊言都是一樣的。

我說，真是暈死！你隨便說就是了，我又沒有在空間里說要買肉送人。

她回，我說是朋友從義烏帶來的。

我說，再說了，你老公就是知道了也沒事吧，不就是塊豬肉么，不至于上綱上線吧。

她回，我不會撒謊，只把你的身份偷換了。他這個人呀，是要上綱上線的。

話說到這兒，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了。搞了半天，我這是在做什么啊？人家說贈人玫瑰，手有余香。我這是送人豬肉，惹一身臊啊。

我回了一句話，就準備結(jié)束聊天了。我回的是六個字：累不累啊你們！

可是她卻不依不饒，過了十來分鐘后，又發(fā)來一條信息：你看下你空間有沒有他來過，沒的話要么把那豬肉那條刪了行不？我不擅撒謊，擔心被他知道費勁解釋。

這一下，我突然有些無名火起了，搞半天，我這豬肉送得不僅一身臊，還要膩我一身了。我說，這樣沒必要吧，我發(fā)發(fā)刪刪，人家還以為我有什么問題。還有，他從來不來我QQ空間，也從沒見過他的足跡。

想想心里越來越不舒服，再發(fā)信息給她：你要是覺得實在不方便，你就說是我收了錢的不就完了嘛。你就說我收了一千塊，一點小事怎么折騰成這樣！還有，就是你老公知道了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難道他對我有意見？

事情到這兒，不僅我郁悶，母親也是郁悶得不得了。

母親說，原先還覺得送他們一只火腿，對方自然會明白的，畢竟不是我們主動送，是他們主動要的，盡管說買，可是我們好意思收錢么，那什么部門的關(guān)系都說那么清楚了，不是明擺著么。這女人這么一弄，倒搞得有點陰陽怪氣的，這年頭送點禮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不主動來要禮就好了，怎么就弄成了這樣。難道這事兒告訴她老公，這事兒就成什么大事了？

說是這樣說，可人家怎么想咱們又怎么知道呢。

晚飯已經(jīng)吃得索然無味，桌上幾個帶湯類的菜居然已經(jīng)結(jié)成了凍狀。我放下筷子正要站起，妻子卻盯著我說，你，你與這個女人不會早就認識的吧？

我一怔，你什么意思？我要有事我還跟你說，我送人家火腿我需要一五一十這樣全盤告訴你？我需要讓老媽一起去？我再傻也不至于傻成這樣吧？

妻子莞爾一笑，低下頭，放下碗，輕輕地說，女人的心思你也不用猜，敏感著呢。如果暗地里你們真沒關(guān)系她有必要這樣么？你送她東西，她為什么不能讓她老公知道？她老公怕知道她與你有聯(lián)系還是怕她與你私下有交情有關(guān)系？

我真想發(fā)火，發(fā)大火！可是，妻子的話我卻又無可辯駁。我只能說，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我與她毫無關(guān)系，今天見的還是第一面，我想發(fā)生點關(guān)系也來不及。

妻子卻顧自說了一句陰陽怪氣的話，就是因為還沒有發(fā)生，所以趕緊送唄。

她的話音剛落，我聽到桌子大叫了一聲，有幾只碗從桌子上跳了起來，我聽見有人大叫，放你媽的狗屁！

眼前的母親也怒了，說，你們啊，這事到底是什么情況都不知道，自己吵什么吵？實在不行，把號碼給我，我打給那女人，問清楚情況，拿回錢或火腿，這事兒我老太婆不怕丟面子，我來做！

這么一說，我和妻子再也沒有吱聲。桌上的菜都慢慢凍成了冰。白天一趟開著車子跑長途，真是沒事找事，我真他媽的后悔了。真想找上門去，跟她說，拜托你現(xiàn)在給我一千塊錢，或者把火腿還給我！！

冬天的寒夜越來越冷，冷得我們?nèi)胰说淖旖沁吽坪跻捕忌狭吮Ｎ野琢艘谎燮拮樱挚戳丝茨赣H，妻子與母親眼里撞過來的全是怪我的眼神。我知道，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算了，上床去。

只是在床上，仍然是心神不寧。到了半夜，母親那邊終于沒有了動靜，我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妻子更是輾轉(zhuǎn)反側(cè)。最后，她把一個冷背對向我，卻若無其事地把一句話輕輕地送進我的耳朵，睡吧，這女人不是與你有問題，就是她自己與其他男人有問題，不然，為什么就不能讓老公知道？

我沒有回應妻子，我知道，這事也不能怪她。

第二天早上八點，打開手機，馬上手機QQ就響了。跳出來一條QQ信息，還是她！我騰一下從床上坐起，心中的怒火從胸腔躥到臉上，再躥過頭頂，一直往天花板沖去。

周老師，不好意思，讓你笑話了。我是怕我老公會覺得跟他工作扯上關(guān)系，覺得我這個老婆不懂事，所以……

既然如此，何必當初呢。

我突然醍醐灌頂，難道這完全是我自己一個人導演一個人完成的事么？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向我買，我不去搭理或者我收錢了事不就完了么？只是事已至此，我有必要澄清一下自己了。

是的，我從來不會主動去找人，更不會主動去托什么關(guān)系。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收錢不合適，收回火腿也不合適，我說，你想多了，我告訴你，我從來不會去什么部門找什么人，更不會去主動托人辦事。你老公在文化部門，肯定知道我是誰，你可以問問他，我有沒有主動去找過他辦過什么事，也可以請他打聽一下與他相關(guān)的人或部門，我有沒有主動去找過與他相關(guān)的人或部門。我寫文章，就寫我所知道的人事物，不是靠巴結(jié)誰奉承誰的。你們想太多了，要把小事變大事了。對了，如果這事讓你不安心，你可以把錢打給我，也可以把火腿還給我……

發(fā)完消息，如釋重負。

一會兒再次收到她的信息，她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不說了，越抹越黑了。

我沒有再回復。而且，從那時到現(xiàn)在，我再也沒和她聯(lián)系過，更沒有和她老公聯(lián)系過。而她也沒有打錢給我，我也沒有再見到二師兄那重60來斤的大腿。

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與他們有過任何交集，也沒有再為人買過豬肉。送二師兄大腿肉的事，一晃就是五年，但卻感覺那股臊味久久還在身際，不曾遠去。

責任編輯：劉照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