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血脈”誰做主？

俊歌

關注首例“冷凍胚胎”繼承權之爭

一場意外的車禍吞噬了江蘇省一對小夫妻年輕的生命，留下4位悲痛欲絕的老人，4支被冷凍在醫院的受精胚胎成為他們延續血脈的希望，也引來一場尷尬官司……

“老頭子，我終于要當外婆了！”

家住江蘇省宜興市的沈杰和劉曦是一對80后小夫妻，兩人都是家中的獨子，結婚后親家們經常聚在一起吃飯、唱歌，充滿了歡聲笑語。可這種幸福的氛圍僅僅維持了一年，盼著抱孫子的四位老人開始暗自著急。照顧全家飲食起居的婆婆買來各種食材燉湯給兒媳劉曦滋補身體，見食補沒有任何療效，婆婆又往家里提回大盒小盒的補品，但是一年下來，劉曦還是沒能懷上孕。

2010年5月，沈杰帶著妻子劉曦去當地一家專科醫院檢查，得知雙方只是一些小問題。4位老人暫時放下心理負擔，誰知這一等，又是兩年。2012年春節期間，4位老人覺得再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便開始商量對策。劉金法說：“如今科技這么發達，實在不行還可以讓孩子去做試管嬰兒……”

不愿父母為此費盡心思，2012年2月，沈杰和妻子來到南京市鼓樓醫院，進行了體外受精和胚胎移植的前期手術。2013年3月20日，這天是劉曦母親胡杏仙的生日。孝順的女兒女婿早就準備好了禮物為其慶生。而要說令老人最高興的禮物，還是女兒接到了鼓樓醫院的電話，通知她5天后到醫院將受精的胚胎植入子宮內。這意味著只要完成這個手術，劉曦就是孕婦了。“老頭子，我終于要當外婆了，我可等了好幾年！”得知喜訊的胡杏仙，抱著老伴激動得熱淚盈眶。沈新南夫婦也十分高興，早早就趕到劉家，4位老人一同分享喜悅，一起給孫子想小名，忙得不亦樂乎。

“兒子沒了，孫子還在醫院”

當天下班后，沈杰帶著妻子就往岳母家趕。早上的喜訊，為這次生日聚會增添了更多的喜慶與歡樂。說到高興處，心情大好的沈杰也小酌了幾杯。一直到晚上10點，酒足飯飽的兩家人才有告別之意。胡杏仙小聲和丈夫劉金法商量說：“叫他們留下來過夜吧，喝了酒，又這么晚了。”“哎，他們小兩口有自己的生活，過幾天還要做手術，讓他們回去準備吧。”

“爸、媽，你們進屋吧，外面冷。”劉金法夫婦將女兒和女婿送上車后，女兒笑容燦爛地向兩位老人揮別。但劉金法夫婦卻怎么也想不到，女兒這次的揮手竟成了最后一別。沈杰開車撞到了路邊的綠化帶，當場身亡，劉曦4天后也因搶救無效離開人世。

這個幸福之家眼看就要迎來一個新生命，卻因一場車禍轉瞬間毀于一旦，4位老人悲傷得哭作一團。沈新南夫婦每個夜晚都輾轉難眠，沈新南的妻子更是產生了輕生的念頭，胡杏仙和丈夫也陷入了深深自責。就在他們幾近被拖入絕望的深淵之時，沈新南突然想到兒子和兒媳還有4支受精胚胎冷凍在醫院，他似乎看到了希望之光。

“老伴，兒子雖然不幸離開了我們，但孫子還在醫院……”果然，沈新南話一出口，妻子眼睛亮了，情緒漸漸穩定下來。“可兒子和兒媳都去世了，受精胚胎怎么才能成長為孫子呢？”老伴的問題問得沈新南啞口無言，他知道目前能把胚胎變成胎兒的唯一辦法就是找人代孕，但這在國內是法律明令禁止的。“不管怎樣，那畢竟是沈家的血脈，最壞的打算就是讓他一直凍著……”沈新南想了想，處理保留在醫院的胚胎顯然不是自己一家人的事，所以他決定找親家商量。

想要“孫子”，先告親家

劉金法和妻子的想法與沈新南不謀而合：“把胚胎從鼓樓醫院拿出來，然后以我們的名義保留在另外一家醫院里。”次日，當四位老人相約一起來到南京市鼓樓醫院，準備繼承受精胚胎時，院方工作人員的答復卻給了他們當頭一棒：“法律對冷凍胚胎的流轉是明令禁止的，更何況你們個人根本不具備保存條件……”

“這胚胎是我們孩子的，現在他們去世了，我們作為父母要回自己家的東西難道也違法嗎？”沈新南很是不解。

“像這樣的冷凍胚胎，要有儲存的場所和設備。可你們沒有這樣的儲存條件，即使拿去也沒有任何用處啊。如果你們拿去找人代孕等違法行為，我們也有責任。”院方強調道。

“冷凍胚胎怎么處理是我們自己的事，我們只想要回來好好保管，也許哪一天政策就變化了，那至少也是一個希望啊。”四位老人情緒激動，和院方爭辯起來。此后，四位老人和醫院又進行了幾次交涉，但院方絲毫不肯讓步。沈新南準備通過法律途徑解決問題，找律師咨詢。沈新南的律師認為目前國內出臺的相關條例所限制均為醫療機構，沒有哪條法律明文規定個人不能繼承冷凍胚胎。但這4支冷凍胚胎到底歸女方家屬還是男方家屬還是一個疑問。

2014年春節前夕，沈新南在沒有協商的情況下，將親家劉金法告上法庭，要求獲得兒子、兒媳存放于鼓樓醫院的受精胚胎的繼承權。

劉金法收到法院的應訴通知書后，大為光火，他在電話里給劈頭蓋臉地質問沈新南：“你們是什么意思？為什么要這樣做？”“親家你不要生氣，我們也是沒辦法，并不是為了告你，而是為了確認胚胎的繼承權問題。”沈新南無奈解釋道。此后，兩家人關系也急轉直下，以前經常走動的他們不再見面，即使偶爾通電話也會爭得面紅耳赤。

年紀越大越看重血脈傳承

即使不惜跟親家翻臉，沈新南還是不能“繼承”胚胎。宜興市人民法院將存放管理胚胎的南京市鼓樓醫院追加為此案第三方。沈新南還是要與鼓樓醫院針鋒相對。

2014年5月15日，宜興市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了這起被稱為中國首例冷凍胚胎繼承權的糾紛案。同為被告的劉金法夫婦卻一聲不吭，親家們四目相對，眼神里也流露出一種復雜的情緒。

法官一審判決：由于胚胎為具有發展為生命的潛能，含有未來生命特征的特殊之物，不能像一般物品一樣任意轉讓或者繼承。而本案中所涉夫妻均已死亡，通過手術達到生育的目的已無法實現，因此其留下的胚胎不能被繼承，駁回沈新南夫婦的訴訟請求。

沈新南夫婦依然不死心，他們發現自己歲數大了對血脈的傳承越來越看重。他們想，既然國家沒有明確的政策規定，那為什么不能對自己這樣的失獨老人網開一面呢？而最讓他擔心的問題是，冷凍胚胎的保存期限為一年，如果醫院自行處理胚胎該怎么辦？好在經過這次庭審，沈新南夫婦和親家一家人的關系有所緩解，他們經常坐到一起商量對策，如何打贏官司，爭分奪秒保衛兩家人的唯一“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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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冷凍胚胎的歸屬，不僅是國內的難題，在國外也經常面臨法律爭議。

不久前，山東日照的代女士為胚胎移植做準備時，丈夫張先生提起離婚訴訟，代女士表示仍然想當媽媽。法官認為，若代女士離婚后移植“冷凍胚胎”必須征得張先生的同意。

2004年2月，廣州打工女王霞的丈夫車禍身亡，醫院則拒絕為她進行胚胎移植。王霞先后多次向衛生部門發出申請函。經過衛生專家組的討論，她終于獲準進行胚胎移植。

（責編：孫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