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換文豪

亦舒

陪小女讀英國文學，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原來國與國之間，喜歡交換文豪。

索爾仁尼琴當年被蘇俄逐出，到了美國卻備受尊崇。勞倫斯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只能在法國出版，雨果卻不能在本國立足，長期流放英國。

文章寫得太好太寫實，會招嫉，當權政府容忍力有限，可是外國人卻拍手贊好：又不是說我們。像易卜生寫《玩偶之家》，那賭氣出走的不安守本分的娜拉，是挪威人，故此劇在19世紀只在英法演出，在本國被禁演。

一旦批評本國風土人情、制度文化，便有賣國之嫌，寫得越好越受嫌棄。

可是外國人卻欣然接受：該作者大義滅親，可見言之有物。便一邊鼓掌一邊捧場。

今日，這個現象仍然存在，誰要是撰文盛贊歐美自由活潑，一定有人叫他滾去西方做西方人：大海又沒蓋蓋，游過去好了，閣下還埋沒在本地干什么。

金庸曾說：“不要在香港報刊上批評香港人，否則，讀者會不高興。”所以，除非作家名氣已大得有外國政府愿接手，否則，還是安分些妥當。

（語 冰摘自中信出版社《先吃甜品》一書，圖選自人民教育出版社《第三十二屆國際藏書票雙年展名家邀請展作品集》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