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關雄魂 鐵血昆侖
——讀廣西昆侖關抗日戰役烈士墓園楹聯

●廖祖平

昆侖關，位于廣西南寧市興寧區昆侖鎮。從南寧出發北行，一路地名大多以“塘”命名。

塘”是當地衡量路程長度的一個計量單位，一“塘”約為10余里，古時候大概這個距離就會自發地形成一個墟鎮集市。如二塘、五塘，就是距離南寧市大約20、50多里地。到了九塘，就到了昆侖關所在地。

遠在秦朝，大將軍屠睢征服嶺南時最早以此壘石為關，扼守這一南北咽喉要道。唐代稱南雄關，宋時始稱昆侖關并沿用至今。關頂峰海拔300余米，為大明山余脈。昆侖山巍峨峻險，谷深坡陡，周圍群山環拱，層巒疊嶂。正如清代張鵬展《昆侖關》詩曰：“北水歸臨浦，南方控古邕。一關通鳥道，萬仞銀螺峰。”清朝咸豐皇帝曾為昆侖關關樓題寫御匾“南邕砥柱，盛事干城”。昆侖關是南寧東北的天然屏障，其勢“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有“南方天險”之稱，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歷史上曾發生過多次戰役。古代最著名的戰役是宋皇佑五年(1053)正月，宋朝名將狄青“上元三鼓奪昆侖”，在此擊敗廣源州首領、知州儂智高。據載狄青曾在昆侖關題聯一副云：

廣南可通，大宋江山歸一統；

圣朝無事，元宵晚景醉三軍。

近代昆侖關最著名戰役的是抗日戰爭時期中國軍隊在此痛殲來犯的日本侵略軍。1939年冬，日軍從中國南部海欽州灣龍門港登陸，并迅速占領南寧，奪取昆侖關，妄圖打開南方通道，長驅直入，直逼柳州、桂林、長沙，威脅陪都重慶，切斷滇緬國際援助通道，與北方入侵的日軍形成呼應之勢。桂林行營主任白崇禧將軍調集兵馬發動桂南會戰。第五軍軍長杜聿明將軍奉命開赴前線迎敵，與日軍在昆侖關前短兵相接，為爭奪關隘展開殊死拼殺。雙方主戰的都是各自的精銳部隊——日方主力坂垣率領的第五師團有“鋼軍”之譽，曾參加過臺兒莊戰役。中方主力杜聿明將軍率領的第五軍是我國軍事史上第一支機械化部隊，幾員將領20師師長戴安瀾、榮譽一師師長鄭洞國、新編第22師師長邱清泉大都是出自黃埔的沙場名將。這次戰役可以說是雙方“王牌軍”的對決。據昆侖關紀念碑上白崇禧將軍撰寫的碑文描述：“自十二月十八日起，無日不戰，無戰不烈。……寇負死斗，飛機更番轟炸，側防火網伺隙掃射，沖鋒凡數十百次，終不迫近。寇復縱毒氣，相持五晝夜不下。”可見當時戰斗之慘烈。杜聿明將軍沉著指揮，一方面令部隊向昆侖關發起輪番猛攻，一方面派兵攔截由南寧出來的敵增援部隊。日寇負隅頑抗，出動戰斗機、裝甲車參戰，并喪心病狂慘無人道地動用了毒氣彈。中國軍隊在當地老百姓、廣西學生軍的配合支援下英勇奮戰，當地百姓掘起祖墳石碑填平道路讓自己部隊的裝甲車通過，軍民同仇敵愾，前赴后繼。雙方血戰10余天，中國軍隊終于擊敗侵略軍，收復昆侖關，殲敵近5000人，俘敵百余人，擊斃日寇少將旅團長中村正雄及聯隊長坂田元一、三木吉之助。這是抗戰中繼平型關、臺兒莊大捷后中國軍隊在正面戰場取得的又一重大勝利，也是中國軍隊在抗日戰爭中打贏的第一場攻堅戰。

昆侖關一戰，粉碎了日軍夾擊吞并中國的企圖，打出了中國軍人的軍威，打出了中華民族的國威，震驚中外，在中國抗戰史、在世界反法西斯斗爭史上留下不可磨滅的一頁。抗戰勝利后的民國35年（1944年），杜聿明將軍為紀念昆侖關戰役陣亡將士，在這里組織修建了一座烈士墓園。墓園南入口處，青松翠竹掩映中是一座四柱三門的花崗巖牌坊，牌坊上大書著園名“陸軍第五軍昆侖關戰役陣亡將士墓園”。當中的一副對聯是：

芳烈長流，為國家盡忠，民族盡孝；

英豪繼起，信抗戰必勝，建國必成。

落款為“蔣中正”，這是時任陸海空大元帥蔣介石的題聯，國內似這樣在公眾場合留有蔣介石題字的地方可不多。昆侖關烈士墓園共有15名當時軍政要人題聯題詞，除蔣介石外，還有多名中將、上將的題字。牌坊外柱的題聯為：

血花飛舞，苦戰兼旬，攻克

昆侖寒敵膽；

華表巍峨，揚威萬里，待清倭寇慰忠魂。

落款是“民國三十年軍長杜聿明題”，這是時任第五軍軍長、陸軍中將杜聿明的題聯。牌坊正面還有時任第五戰區司令長官、陸軍一級上將李宗仁的題字“雄關銘勛”，時任軍令部部長徐永昌的題字“毅魄長雄”，背面有時任國民政府監察院長于右任的題聯：

昆侖關下英雄記；

革命軍前金石光。

時任第三戰區司令長官、陸軍二級上將顧祝同的題聯：

戰績令人懷壯烈；

國殤為鬼亦雄奇。

時任第四戰區司令長官、陸軍中將張發奎的題字“氣橫山河”，時任第七戰區司令長官、陸軍中將余漢謀的題字“民族正氣”。

昆侖關烈士墓園北入口是二柱一門坊門。正面橫額是時任中國遠征軍司令官、陸軍二級上將陳誠的題字“氣壯山河”，柱上為時為陸軍中將林蔚的題聯：

百戰尚留萇氏血；九攻更軼狄青勛。

背面橫額是時任政治部部長張治中的題字“不朽是為”。柱上是時任廣西省政府主席、陸軍中將黃旭初的題聯：

編成戰史勛名重；合葬雄關俎豆新。

從這些題聯題詞中，我們可以領略到昆侖關戰役“當年鏖戰急”的慘烈壯闊。

杜聿明將軍還在一側山坡掩埋了中村正雄的尸骨，也樹碑一塊，題字鐫石為記。他還曾賦詩一首感慨：“北海風迷騎士道，昆侖月葬大和魂。扶桑萬里櫻花節，雨夜千家數淚痕。”

昆侖關戰役，中國軍人的豐功偉績，永遠銘刻在人民的心中。所以，當“文革造反派”想要毀掉昆侖關烈士墓園的紀念建筑時，遭到當地百姓的聯合抵制，終未得逞。如今，站在昆侖山山頂，一座雄偉的紀念塔似一柄利劍直插云天。塔身上杜聿明將軍題寫的“陸軍第五軍昆侖關戰役陣亡將士紀念塔”大字赫赫顯目。塔座上有時任國防部長、陸軍一級上將何應欽的題字“氣塞蒼冥”和蔣介石的題字“碧血千秋”。

昆侖關血戰，中國軍隊陣亡將士達上萬人。戰后杜聿明將軍建造墓園時，樹立了三塊花崗巖墓碑，將陣亡將士一一刻名。半個世紀過去，如今看那英雄碑上，有的名字被人描涂，清晰可辨，那是陣亡將士的后人來祭奠時留下的。但一些烈士的英名經歷風吹雨打，已字跡難認，慢慢變成“無字碑”。然而，這些為國家、為民族捐軀的英雄將永遠活在人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