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童年的夢

孫靜

5月18日 晴

又是一年的五月十八日，今年，女孩，12歲。

清晨，當布谷鳥第一聲鳴叫時，女孩就起床了。她一身素衣，右手攜著一柄小巧的竹把兒藥鋤。左手輕提著一個精致的小竹籃，竹籃里放著些花花綠綠的小玩意兒，緩步來到自家院中年老的石榴樹下，五月的石榴花怒放著，像枝頭上掛滿了一個個紅色的小火炬，煞是好看。

女孩兒十一歲之前并沒有讀過《紅樓夢》，但讀完后她哭了，眼淚不是咸的，一種莫名的滋味。當她還在老家，在奶奶身邊時，總是在有星星的夏夜里，爺爺為她們在院里鋪上一張涼席，女孩依偎在奶奶懷里，奶奶總會講：“從前啊！有個叫黛玉的女孩子，美麗，又很善良，春天過去的時候，她總是將殘落的花瓣葬在土里，這樣，貪玩的花仙子小精靈的靈魂就還可以留在這個美麗的人間……”這時候爺爺笑呵呵地坐在一邊，用蒲扇為她們撲趕著蠅蟲，帶來一把把溫涼的風，阿黃聽話地趴在一邊，搖著尾巴，偶爾時不時地叫兩聲，耍耍威風。

“很久很久的事情了！”女孩想。奶奶講的女孩黛玉是童話，而真實的《紅樓夢》里，黛玉，她好可憐。假使我沒讀《紅樓夢》，便不會認識另一個黛玉，認識寶玉，認識……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長大了。奶奶會說：“孩子，你長大了，不可以再那么任性了。”姑姑會說：“孩子，你長大了，獨立會使你更成熟。”把爸爸媽媽說：“孩子，你長大了，爸爸媽媽要接你到另一個地方去上學。”

風兒拂亂了女孩的發絲，吹斷了她的思緒。“長大，假使——我沒有長大……不不，人總是要長大的，總是要長大的。”女孩低著頭望著自己的竹籃子，不禁笑了。

她開始蹲下身子，用那柄藥鋤刨土，刨啊，刨，刨了一個不大的土坑，累了，干脆坐在地上，她手伸進籃子里，拿出一樣東西——是她五歲，奶奶為她扎辮時，用的紅色蝴蝶結，如今，她長大了，不再帶這么幼稚的發夾了。她摸著這枚皺巴巴的有些褪色的發夾，仿佛是奶奶那雙皺巴巴長滿老繭的大手。“唉！”她輕嘆著把蝴蝶結扔進那個泥坑里。

當她拿起最后一樣東西時，她的臉微微泛紅，心中像闖進一只不安的小兔跳個不停，那是鄰家青梅竹馬的男孩在她11歲生日時，贈給她的用彩紙做的鮮紅的玫瑰花，亦或也可以說，是月季花。他說他是照著自家院里的月季花做的。

她轉身的那一瞬間，伙伴們正迎面走來，生日快樂的歌聲縈繞在耳邊，甜絲絲如蜜一般。她看到他臉紅紅的，恍惚間明白了什么，取下頭上那朵花，偷偷地放進口袋里。她看著他，他也怪怪地看著她，仿佛在說：“別藏了，我都看見了！”

吹蠟燭之前，人們讓她許愿，她閉上眼，什么都沒想，腦海里浮現出一句話，“長大，真好！”

四年前，這個女孩不就是自己嗎？

又是一年的五月，陽光燦爛得讓人們禁不住張開手臂擁抱再也不放開。微風吹過，拂亂了我的秀發，不是有花瓣落下，如蝴蝶般輕盈飛舞。此時此刻，再一次佇立在這棵久違的石榴樹下，它依然如此繁盛。可我早就不是那個蹲在樹下葬石榴花的小女孩了，雙眸之間少了一份孩童般的稚氣，卻多了一份靈動與成熟。

或許年少，或許心中柔軟難存。但石榴花盛開，春風依舊，我葬下了我年少的癡狂。當初那一片片殘瓣，信手拈起一片即將落地的紅色小精靈，望著指尖一片透明的紅。笑，身后，陽光無限。

河南省洛陽市第一高級中學高三（12）班

指導教師：杜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