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亦英豪

敖威

當杰拉德與蘭帕德在賽后擁抱致意的時候，那是一個奇妙的定格。對于這場對哥斯達黎加的比賽，很多人原本認為可以從中瞥見未來的英格蘭隊——在提前出局的情況下，霍奇森派出了大批年輕球員；而等到終場哨響之后，人們感受到的卻是一個時代的結束。

不知是霍奇森有意或無意的安排，首發的蘭帕德和替補的杰拉德最后一起搭檔完成了這場比賽。在很多人眼里，這可能就是他們國家隊生涯的尾聲。

0比0，然后回家，這樣一場比賽在英格蘭球迷心中不會留下任何光榮或興奮的印象。如果這真的是杰拉德和蘭帕德在“三獅”的告別演出，倒也契合他們過去十年里在國家隊無所成就的主旋律。

我們并不確定，這一定是杰拉德與蘭帕德的國家隊告別賽。但根據更切實際的考慮，34歲的杰拉德和36歲的蘭帕德不可能再作為未來計劃的重要部分。英格蘭足球一代優秀的中場球員，到了為歷史收尾的時候了。

大門仍然敞開

中國球迷喜歡用“雙德”來稱呼他們。“雙德能否共存”，曾是有關英格蘭隊最著名和最持久的問題，也是“偽球迷提高修養”的必備話題。可是，直到人們對此感到厭倦，這個問題也沒有得出一個公斷。我們只知道一個基本的事實：在杰拉德和蘭帕德的國家隊生涯中，他們聯袂出場超過60次，卻始終沒能成為一對出色的搭檔。這對搭檔的潛力永遠只停留在理論上，這其中有很多因素，而不是球員的錯，但無論如何，都是英格蘭的遺憾。

沒有一名教練能夠讓“雙德”產生化學反應，而即便兩人真的無法共存，也不會有人有魄力舍掉其中一位，不管是埃里克森、卡佩羅，還是霍奇森。在巴西世界杯上，“雙德”作為英格蘭的正副隊長出征，可是他們都沒有太大的作用。杰拉德的表現差勁，對烏拉圭的比賽中那次“烏龍助攻”又讓他成為被嘲笑的對象；蘭帕德缺席了前兩場比賽，直到出線無望的時候才在最后一場首發。對于這種種跡象，我們都可以看作是“雙德”的黃昏。

即便如此，霍奇森仍不準備對他們關上大門：“如果他們不正式退役，那就真好了。因為當球員那樣做時，他們就從英格蘭的選擇中消失了。任何時候，我能跟他們中的一人說：‘嘿，你想踢這場比賽嗎？你能來嗎？這才是我真正喜歡看到的。”本屆世界杯，英格蘭的成績糟糕，但表現并非一無是處。霍奇森重用年輕人的決心表露無疑，也得到了各界的認可。但在大膽啟用年輕人的同時，霍奇森畢竟沒有丟掉他保守的一面。這也不難理解。和若干前任比起來，當下霍奇森手中的牌最差，這是他無奈的地方。麥克拉倫在2006年可以信誓旦旦地舍棄貝克漢姆，霍奇森卻沒有那樣的底氣。

霍奇森對“雙德”的未來持順其自然的態度，既不承諾，也不強求。事實上，繼續依靠“雙德”的作用，并不是霍奇森真正想看到的，因為這實際上暴露了球隊建設的短板。我們不得不承認，年邁的“雙德”身上仍有別人無法取代的東西。當我們談論英格蘭新一代的時候，我們會提及斯特林、斯特里奇、巴克利和盧克·肖等年輕人的潛力；但在這新的一代當中，尚找不到人可以像杰拉德和蘭帕德那樣勝任中場基石的角色，不管是亨德森，還是威爾希爾。

杰拉德和蘭帕德不約而同地表示，現在不急于對未來做出決定，可是前景還是不容樂觀。利物浦下賽季將時隔多年之后回到歐冠聯賽，更加密集的賽程對杰拉德造成了新的負擔；而蘭帕德現在甚至連俱樂部都沒有，被切爾西放行之后，他可能會前往美國聯賽發展，遠離高水平賽事和霍奇森的視線。從兩人的俱樂部發展來看，他們的國家隊前途必定充滿不確定性。

2016歐洲杯預選賽將在9月開始，到那時“雙德”的去留應該就已經有答案了。霍奇森當然希望在選擇陣容時仍有回旋的余地，但他真正要做的應該是打造新的中場。真的指望“雙德”打到2016年？那可真是英格蘭莫大的悲哀了。

英式挫敗感

一定有人希望跟過去徹底說再見，重新建立一支全新的英格蘭隊。但另一方面，向“雙德”說再見也是很難的，在近兩年費迪南德、特里和阿什利·科爾先后因不同理由告別國家隊之后，“雙德”成了一代球員僅存的代表。

雖然英格蘭國家隊這些年沒有獲得什么榮譽，但是仍不妨礙媒體使用“黃金一代”這樣的詞匯。在一些人看來，這樣的稱呼當然難免顯得自夸，但也并不是不可理喻。從上世紀90年代中期到本世紀初，英格蘭的確涌現了一批享譽世界的明星球員，從貝克漢姆、歐文，到蘭帕德、杰拉德，再到阿什利·科爾、特里，他們趕上了英格蘭聯賽從迅猛發展到全面繁榮的時期，他們所代表的俱樂部取得了豐碩的成績，不管是國內聯賽還是歐冠賽場，但同期的國家隊始終乏善可陳。這種反差，是屬于英格蘭足球一個時代的反思，也必定會影響將來人們對杰拉德和蘭帕德職業生涯的評判。

杰拉德因傷錯過了2002年世界杯，之后他與蘭帕德一起參加了兩屆歐洲杯和三屆世界杯。可是，也就是從2004年歐洲杯開始，英格蘭隊總體呈現出下滑趨勢，魯尼在那屆賽事的爆發成為英格蘭在大賽上最后一幕精彩畫面。英格蘭人曾對貝克漢姆做隊長的時代感到失望，但他們發現后來者更糟。今年世界杯是杰拉德第一次在大賽期間作為真正意義上的英格蘭隊長：2010世界杯前他臨時頂替受傷的費迪南德，2012歐洲杯前隊長特里因為特殊事件失去了袖標，但仍留在隊中。這也是“雙德”的最后一屆世界杯，可是英格蘭繼2010年沒能進入世界杯八強之后，本屆更是繼1958年以來第一次沒能從小組出線。

處在一個特殊的年代，杰拉德和蘭帕德或許是英格蘭歷史上最被高標準嚴要求的中場球員。他們代表國家隊出場數全部過百，放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了不起的成就。可是在人們眼里，一代英豪沒能熾烈地燃燒，卻在持續的平庸中把光輝耗盡。就在出場數即將過百的時候，杰拉德曾被邀請為自己的國家隊生涯打分。“6分？要不7分？英格蘭足球有史以來，只有11個英雄（1966年世界杯冠軍），其他人都沒有做好。”蘭帕德也有相同的觀點：“過去50年，我們有過高峰時刻，但總體上說，沒有人真正去贏得過任何東西，這是一種挫敗感。”毋寧說是杰拉德和蘭帕德的失落，不如說是整個英格蘭足球的悲哀。

榮耀和傷心并存，貫穿了杰拉德的生涯，不僅是國家隊，俱樂部也同樣如此。相比于蘭帕德，杰拉德早在2005年就舉起了歐洲冠軍杯，但直到今天仍缺少一塊英超獎牌。過去這個賽季本來已經十分接近目標，但造化弄人，他在對切爾西的比賽中一次接球失誤，成為利物浦大崩盤的轉折點。從榮譽簿上看，杰拉德還要遜色于蘭帕德，在34歲的年紀，留給他爭取錦標的時間和精力都已經不多了。從這方面考慮，退出國家隊、專心于俱樂部并不是一個壞的決定。在歷經失望和痛苦之后，退出也是一種解脫。只是，以一屆失望的賽事作為國家隊生涯結尾，杰拉德可能不會甘心。事實上，杰拉德早在五年前就流露了終止國家隊生涯的想法，但他還是堅持到了今天。

“三獅”在期待與失望中間周而復始，杰拉德和蘭帕德可以作為一個典型的縮影。沒有什么比英雄遲暮更令人惋惜了，尤其是在他們壯心未已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