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爬山虎

王姝茗

仲夏時分，我常去大伯家住一段日子。房子的年歲也不小，灰色的墻面上覆著層層爬山虎。夏日，爬山虎正是讓人向往的綠，陰影的緣故，或深或淺卻都是平淡的模樣。

大伯和大媽是對恩愛的夫妻。爸媽畢業時，曾與大伯大媽做過很長時間的鄰居。雙方皆是誠心交友，大伯大媽也都甚是淳樸，一來二往，兩家人關系極好，之后各自搬離，卻一直保持聯系。大伯沒有女兒，把我視若親女。

大伯對大媽很好，大媽對大伯也很好，在孩童的我眼中便有這樣一個認知。多年之后的我在吟誦“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時，無端地想起大伯大媽的面容，和那青青蔥蔥相互纏繞的爬山虎。

大伯大媽做著小生意。晚上，勞累了一天的大伯卻仍舊精神，眼睛笑成一條縫，眼角的皺紋深深。大媽卻是一副疲憊的模樣，矮而微胖的身體頹唐下去，不算好看的眼睛有些混沌。大伯會默默地拿起盆慢慢地接入熱水，泛著白霧，晃悠悠的。大媽有些瘦的腳伸進去，眉眼便舒展開，露出一種很美好的樣子。我想，那就是幸福。

過日子也有磕磕絆絆的時候。大媽是極要強的，生氣的尖叫聲中摻著淺淺的委屈，她的眉頭堆在一起，因為氣憤而使她的嘴巴輕輕顫抖。我會有些心驚，怕他們吵起來。大伯卻仍是笑臉，奉承著大媽的好，眼睛瞇瞇的，笑容很是傻氣。在大伯傻氣的哄慰中大媽漸漸平靜了，眉頭仍微微蹙著。此時的大媽，竟像個正在賭氣的花季少女，皺著眉頭又偷偷幸福著。

爬山虎的夢，碧綠無垠的夢。

多少幸福，又有多少目光里的溫柔。

會常常艷羨他們，回想起他們生活中的點點瑣事：大伯遞給大媽的飯總是溫熱的；大伯每一次跨進門檻，就先看到大媽的笑臉；疲倦的時候，大媽靠著的也總是大伯的肩膀……一切已點滴滲入土壤，像滿壁的爬山虎，蔓延了整個世界，不夠浪漫亦不夠美艷，平平淡淡的，但這就是一生。

他們一起攜手牽掛著明日又思念著往昔，在星夜里，微笑著諦聽光陰流過的細聲。

深綠，碧綠，淺綠，互相交織，緊緊纏繞，相互已成為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很平淡，很幸福。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