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輝波
媽媽說,這個城中村是一個大迷宮,不許亂走。不然,就再也見不到媽媽了,就像爸爸那樣……
我記得,那天,爸爸牽著我的手,另一只手拎了個什么東西,帶我去找媽媽。然后,他們牽著我的手,來到一個荒園。這荒園是爸爸發現的,原是一個廢棄的建筑工地。
我和媽媽都驚呆了,在荒草地里,開滿了金燦燦的野菊花。爸爸彎下腰去摘花的瞬間,我聽見媽媽一聲尖叫,回轉身來,爸爸就不見了。我們把荒園都找遍了,可是,沒有爸爸……
我想起來了,爸爸的另一只手里提著一個面具……那時,我還在幼兒園里上學。
一天,小朋友陸續被家長接走了。這時,一個穿紅黃相間的衣服,戴著小丑面具的人來了。看見他胸前別著的兩枚糖果卡子,我一下看出他是爸爸。他走到我面前,把我扛了起來。我聽見了小朋友的歡呼聲,很得意。
到了街上,爸爸放下我,右手牽著我,左手提著面具。后來,就發生了開頭所講的那一幕。
聽媽媽說,我曾經還有一個姐姐。她有病,而我是為了治她的病,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可是,我來了,姐姐卻走了。我問媽媽,是我不夠乖嗎?爸爸是去尋找姐姐了嗎?
媽媽抱住我,我靠在她肩上,瞥見媽媽包里的小丑面具。媽媽,你說過戴上面具,就會去另外一個世界……如果,真的可以——我好想去看看爸爸和姐姐……聽了我的話,媽媽哭得像個孩子。
離開這里的時候,媽媽從墻上摘下爸爸的照片,又哭了。媽媽說,爸爸是膽小鬼。欠別人的錢,這些年,我不是掙夠了嗎?有什么好怕的?竟然不聲不響地走掉。
姐姐治不好后,爸爸就悄悄走了,留下一張寫著“對不起”的煙盒紙。我想,爸爸不是膽小鬼,也許他是想讓媽媽照顧我,他去照顧姐姐。
一路上,我抱著爸爸的照片。媽媽在車上睡著了。我想,我只有找到爸爸,媽媽才不會那么難過。我拿出媽媽包里的面具,罩在臉上……
天啦,我竟來到一個開滿鮮花的小山坡。山坡的不遠處,我看見一個男人,牽著一個穿紅短裙的女孩向我走來。爸爸!姐姐!我們三個人站在夕陽下,誰都沒有講話,但心里都暖暖的。
“爸爸,姐姐,我們回家過年吧!”“好!”“咦,媽媽也來了。你們聽,媽媽正講話呢!”
“回家過年啦!這孩子,睡著了還戴著面具……”
睿雪摘自《少年文藝》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