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亮

王明青的“返鄉”其實并非執著于改變故鄉原有的秩序,并以城市化的知識重建起另一套所謂“先進”的知識系統。他更多的是抱著一種中性的態度,盡量以客觀切片的形式,來呈現城市和鄉村的狀態在當下的某種疊加的樣式。
當拆遷的利刃剖開了鄉村裝飾的累累斷層,高速公路在一只脆弱的小板凳上被延續到了懸崖的邊緣時,被搬運進藝術范疇中的呈現,似乎已與鄉村和城市間的意識差別或對立無關了。它們只是在一些具有差異性的表象上呈現著各自“明顯”的物的特性,而在這種呈現之下,我們所提出的“返鄉”意識,也變成了一種對于“返回”和“尋找”行為的強調,而它們的最終落點即是一種近乎不動聲色的、“物”的呈現。
后現代藝術語境中,物是形而外的“概念”載體,而東方的“物派”使物走向了自然的物性,使之與環境、與場發生關系,正如同我注重的作品與人、與社會的關系……我改裝的部分,物本身的條件、信息和語境有直接的關系。但改裝不是為了新鮮的形式,而是改裝之后的“物件”成了“我”自身的衍生物一般,與我的經歷和某段時間的狀態有緊密關系。即使這種關系有時是隱藏的
“外省青年”在我的作品中,他既不是純粹外省的邊緣生活的反映,也不是都市浪人的放縱體驗。而且我這個外省青年并沒有感受太多的歧視和排斥。我們的問題是內心的,自我著落的失落,家鄉和家已早不是曾經的家鄉和家;在都市,都市自然不是某個人的,某類人的。所以我的作品有過去的物件,有現在的物件;作品的情感有時也放在過去的家鄉,有時又更多在當下的處境,就像大多數年輕人,在外偶爾很想家,回家了又想趕快出來。
—王明青
“中古董”:城鎮化改造下的“平行穿越”
一些經過大幅人工改造和修繕、或沒有相對歷史跨度的優勢的古董被稱之為新古董。而我則將王明青的改造作品稱之為“中古董”。
王明青的這類作品的背景來自一段對于大部分人都有較為深厚的認知情節的“歷史”;而在“事發地”就地取材也是其創作的一大特點。其次,為了使這些作品最大程度的呈現藝術家的初衷,王明青一直堅持通過手工,親自完成即使是非常艱難的、依賴機械,和專業程度較高的作業,而不是將其交與流水化的生產。比如,在對一些較為完好的物品做舊中,這樣的付出使得其相關作品充滿著厚重的生活痕跡。最為重要的是,區別于以那些常見的、僅限于滿足懷舊情懷的做舊。王明青則是將對“舊”的取向、和對“新”的控訴同時糅合在同一間作品。所以,這些改造作品,更多呈現的是一種近乎“無痕”的“客觀還原”,和對事件的真實再現。
于是,這些與拆遷有關的作品,在明確的人為改造行為下,仍然承載了相應的歷史信息,而這也是王明青的這些作品能被稱為“古董”、卻不是流于形式的做舊表演的原因;
而這些作品也像是一張張城鎮化過程中的明信片,在藝術家自己理解下的“都市”、“鄉村”中交相輝映:或是彼此同化、或為相互反噬,“穿越”在城——鄉互為伯仲的“平行世界”。
作品《把一個凳子雕到塑料凳子的厚度》,是藝術家將曾經的老木凳雕成了塑料凳的厚度。
關于《故鄉》:
藝術家將冰冷的不銹鋼制成的公路,楔入老、舊的凳面;嶄新的公路躺臥在家鄉那依舊荒涼的土地。似乎是家中勤勞、樸實的母親,穿上了一身無法在灶前干活的時尚新衣,顯得累贅又笨拙、可愛。
一方面,鋼鐵之于木頭,象征著工業文明帶來的效率與耐久。在公路的幫助下,你能更輕松的往返在城市與鄉村之間,能輕松的讓媽媽穿上新衣。而當你和這尚存體溫的“凳面”對視,是否覺得你往返的僅僅是自己與原來的自己?
“對于農村,一條公路帶來了很多,也帶去了太多。”——王明青
“黃山上的飛來之石”
在制作《湖南婁底雙峰洪山我的家》時,王明青曾把自己關在200元的狹小出租屋內數月之久,任“硝煙”粉塵將自己掩埋,而最初,這件作品也一度被命名為“截面拋光”。從表面看來,這塊“千層地磚”是無根無基的(拆遷現場的一部分建筑碎片),而這也恰好折射出了舉國城鎮化、舊城改造運動下人與物的流離與迷失。此景此境如同黃山上的“飛來之石”,雖然看似與山體不相連,但無人能否認它是黃山的一部分,甚至是點睛般的“神來之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