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
內容摘要:經濟法極易陷入法律國家主義陷阱,法律國家主義的實質是政府偏好。然而,經濟法由公私兼融原則、平衡協調原則和社會本位原則決定都不可能只“保護弱者”。批判法律國家主義應以經濟法原則為理論基礎,以政府、市場、社會“三個失靈”綜合治理為路徑選擇。
關鍵詞:經濟法 保護弱者 批判法律國家主義 理論基礎 路徑選擇
法律國家主義的實質及其表現
法律國家主義是指以國家權力為核心、權力至上為價值基礎的觀念體系和行為方式,其實質是政府偏好。法律國家主義有兩個特征:一是“國家權力至上”,認為“政府權力無邊界”;二是“國家能力無限”,幻想“全能政府”。法律國家主義的主要表現:
一是唯政府是舉。有些人不顧社會大于政府的事實,盲目夸大政府的作用,時時處處仰政府鼻息,唯政府馬首是瞻。應當指出,國家干預、國家調節、國家協調、國家管理與經營等命題都有法律國家主義傾向,是法律國家主義的經濟法學濫觴。國家干預主要是指國家行政機關所實施的干預,其干預范圍是國民經濟關系,包括生產、流通、分配和消費,干預形式主要是經濟法律制度。至于國家調節、國家協調、國家管理與經營等經濟法標簽,與國家干預的基本法律形式沒有本質區別,只是認識角度不同而已。
二是視政府利益為任何人的利益。在我國,人民是國家的主人,政府和公務員是人民的公仆,國體是人民民主專政,政體是人民代表大會制度,這是我國的根本政治制度。政府和公務員有其自身利益,而不可能是“社會利益的忠實代表”。有的學者熱衷宣揚法律國家主義,從而導致認識法律關系主體的錯位和亂序。按照這種“邏輯”,“民告官”將無法解釋,“政治國家”與“市民社會”的對立也將不復存在。在法律國家主義者看來,政府利益得到滿足,社會利益就在其中,個人、企業和其他社會組織根本不允許有不同于政府利益的自身利益。這樣一來,公仆和主人的關系被完全顛倒。事實上,把經濟法看作國家法或公法,認為政府是經濟法的首要主體,既是對政府和人民關系的本末倒置,也是對社會利益即廣大人民群眾利益的根本抹煞。政府與人民的利益雖然未必對立,但也不會完全一致,二者關系既對立又統一,需要辯證看待和正確處理。
三是幻想政府宏觀調控“包醫百病”。宏觀調控果真能解決一切問題嗎?答案是否定的。在馬克思主義者看來,“包醫百病”是不切實際的幻想。宏觀調控確能解決一些經濟問題,如經濟過熱、通貨膨脹、金融危機等,但對于物價(含房價)等只能從根本上堅持隨行就市,按照價值規律和供求規律辦事。當然,政府可以在物品不能滿足市場供應(含房源緊缺)時,拿出一部分庫存商品(含經適房或廉租房)來平抑市價,但其作用范圍、程度應當有限,否則就會破壞市場經濟機制,走計劃經濟老路,終將于國于民不利。對收入分配進行宏觀調控,抑制分配不公,防止兩極分化,是政府的職責,是政府應當作為也能夠作為的。同時,經濟發展的不穩定、失業等也是市場機制無能為力的表現,也是政府應當矯正并能夠矯正的。因此,糾正“市場失靈”是政府宏觀調控的直接理由。
四是竭力慫恿經濟法“保護弱者”。有些經濟法學者患上了“法律急躁癥”,總想依靠政府發威,借政府之手“替天行道”,對政府期望值過高。比如證券市場,價格漲了讓政府打壓,價格跌了讓政府救市。法律國家主義者企圖左右政府大政方針和各項決策的種種設想和做法,都只能搞亂人們的思想陣線,破壞社會經濟秩序。
經濟法“保護弱者論”是法律國家主義的代名詞
經濟法有立足于社會整體的全局意識,以維護社會公共利益為基本目標,具有社會法的性質,然而經濟法絕非“保護弱者”之法,否則經濟法就成了法律國家主義的“綠色通道”。其理由主要是:
(一)經濟法的公私兼融原則決定它不可能只“保護弱者”
經濟法既不是公法,也不是私法,而是法的“第三部門”。經濟法的公私兼融原則要求個人、集體、國家利益實現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它既支持強者再強、以強帶弱,也鼓勵弱者不示弱、迎頭趕上,其導向和目標是推進強弱各方共同發展,走公平正義、共同富裕之路。因此,經濟法采取的手段不可能是“殺富濟貧”式的“保護弱者”,而只能是克服“小富即安”、致力“開發脫貧”式的雙向保護。如我國東、中、西部梯度發展的戰略決策,就是經濟法得到現實應用的一個例證。在實施這一戰略決策時,既要保持東部經濟的發展速度,又要加快中原經濟區建設和實現西部經濟跨越式發展。由此可見,關注民生絕不等同于“保護弱者”,更不能成為保護落后地區或落后生產力的借口。
(二)經濟法的平衡協調原則決定它不可能只“保護弱者”
經濟法所要解決的政府與市場的關系是對立統一的,不能一味強調政府對市場的反作用,還要認真學習和深刻領會十八屆三中全會精神,關注和倡導市場對政府的決定作用。政府與市場的關系是并行、補充、互動、雙贏的關系,二者相反相成,缺一不可。平衡協調原則的實質在于:作為經濟法的一面旗幟,它揭示了經濟法的一般規律,是經濟法各項具體制度的理論抽象。它不僅追求經濟法主體之間平衡協調的地位架構,主張經濟權利和經濟義務之間平衡協調的利益配置,而且還在經濟法責任上尋求平衡協調的制度支撐。在經濟法中,理應使公法主體和私法主體彼此合作,遵守共同的“游戲規則”。
(三)經濟法的社會本位原則決定它不可能只“保護弱者”
社會本位原則的根基是社會整體利益,而后者又是建立在社會個體利益基礎之上的。它解決了一個經濟法的哲學悖論,即社會本位或社會整體利益的“虛”和“實”的關系。誠然,社會個體利益是組成社會整體利益的元素,沒有社會個體利益就沒有社會整體利益;但也不能由此認為社會個體利益與社會整體利益是沒有區別的,要明確二者存在著一定程度的對立。也就是說,在合理合法的限度內,每一個個體利益的有效滿足就是社會整體利益的最大化。因此,經濟法是協調解決社會整體利益和社會個體利益以及協調解決與社會整體利益直接相關的社會個體利益之間矛盾的部門法。由此可見,作為社會法的一部分,經濟法注定必須立足于社會本位,必然是“兼愛天下者”的法律角色。endprint
只要經濟法堅持上述三原則,就能使之在法治園地茁壯成長,從而發揮其獨有的“公私法兼融”、“兩只手并用”的功能。
批判法律國家主義的理論基礎和路徑選擇
(一)批判法律國家主義的理論基礎是經濟法原則
如上所述,經濟法原則有三項:公私兼融、平衡協調和社會本位。其核心原則是平衡協調原則。新時期的社會理想,已經由個人夢想服從國家夢想的單一向度轉變為國家夢想與個人夢想彼此交織,一花獨放的個人夢想能夠營造滿園春色的國家夢想,人人有夢是全民族的共同追求。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二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上指出:“中國夢是民族的夢,也是每個中國人的夢。”因此,既要反對“只見樹木,不見森林”的反國家、反集體思潮,又要批判神化領袖、虛化大眾的泛國家、泛集體行為。在我國現階段,發揮社會整體主義和社會個體主義作用的任務相當繁重。應當看到,只有將社會整體主義和社會個體主義結合起來,才能體現平衡協調原則,打破法律國家主義幻想。從本質上說,這里的“社會整體主義”就是集體主義,“社會個體主義”就是“利他主義”或“不損人主義”。這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民主法治精神,是社會不斷取得進步的時代主題,也是當前和相當長一個歷史時期我們應當堅持的工作重心。因此,經濟法原則的要義在于關注民生,而關注民生不是一方施舍或戰勝另一方,而是自強與強人的有機結合。
(二)批判法律國家主義的路徑選擇是“三個失靈”綜合治理
有了明確的目標,就要創造實現目標的條件,而條件不止一個,需要統籌兼顧,多管齊下。批判法律國家主義的路徑選擇是“三個失靈”綜合治理,具體可分解為:
建立完善社會中介組織,注重發揮其耦合作用。社會中介組織是一種處在政府和市場之間或游離于政府和市場之外的第三力量,即在公開、公平、公正的基礎上,依法在社會經濟活動中獨立發揮職能,開展服務、協調、執行和監督活動的社會組織,包括會計師事務所、律師事務所、商會、行業協會、消費者組織、信息咨詢機構等。只有建立和完善它們,才能在經濟活動當事人之間架起橋梁,做好服務、協調、執行和監督工作。
實行社會個體自我發展、多元善治、互動共贏。市場經濟就是法治經濟,社會個體實行自我發展、多元善治、互動共贏本身就意味著私權神圣、所有權神圣和契約神圣的法治精神在社會實踐中得到貫徹實施。分而言之,“自我發展”弘揚意思自治,倡導個人自由;“多元善治”追求安居樂業、幸福美滿;“互動共贏”堅持平等互利、共同協作。中國傳統文化中不乏“天下為公”的公權思想和集權觀念,但卻嚴重缺失“風能進,雨能進,而國王獨不能進”的私法意識和私法制度與之匹配。因此,特別需要“先天不足,后天彌補”。我國雖然不能重蹈西方國家早期忽略宏觀調控、只是片面強調自由市場經濟的覆轍,但也不能一味追捧政府,向政府屈尊讓權,使政府過于強勢,干預過多,從而影響市場充分發育和經濟多元化發展。總之,要居中守正,釋放正能量。
政府適度干預。“市場失靈”的主要表現是:市場出現盲目性和無計劃性;市場走向競爭的反面—壟斷;市場機制無法消解和糾正經濟的負外部化;市場機制無力于組織與實現公共產品的供給;市場分配機制造成收入分配不公和貧富兩極分化;市場不能自發界定市場主體的產權邊界和利益分野,無法形成維護經濟秩序的動因等。政府要適度干預,就不得不對上述缺陷加以彌補。需要指出,適度干預重在“適度”,不能無限制擴大影響力和干預面。政府與市場只有各司其職,各得其所,才能維護市場經濟的正常運行,為政府與市場建立互補機制創造條件。
大力拓展市場。行政權力過分集中導致權力濫用和權力尋租,眾多決策中某一政策選擇的隨意和失誤帶來負價值,政府對私人物品交易領域盲目介入出現動因依賴,政府決策通常在結果上顯示非效率,政府決策和執行中的制度慣性和導向惰性使得政府的制度創新非常艱難,市場信息的不完全性降低政府決策的質量,政府宏觀經濟政策的實際效果很難達到宏觀預期目標,行政專制和官員腐敗等,都是“政府失靈”的具體表現。對于“政府失靈”,一般的解救措施是大力拓展市場功能,遇到一般問題尋找“市場”而不是尋找“市長”。
社會攜手共進。在不完善的市場和政府面前,全部依靠社會中介組織是一種“五十步笑百步”的做法,雖然社會中介組織確實是政府因素和市場因素密切結合的一種新型主體,但作為“第三只手”的社會中介組織并不比作為“有形之手”的政府和“無形之手”的市場更加高明,指望它“手到病除”、“畢其功于一役”同樣是靠不住的。要想出現較為理想的經世濟民效果,緩和市場與政府的沖突,打通市場與政府的聯系,維護市場競爭秩序,不但要使社會中介組織成長為調控經濟生活的重要主體,還要像尋找“政府失靈”和“市場失靈”那樣尋找“社會失靈”,并研究和補給“社會失靈”的治理對策。因此,進行理性選擇的結果只能是做到政府、市場和社會攜手共進,從而揚長避短,尋求“三個失靈”綜合治理的最佳方案。
總之,凡市場能做的事就讓市場去做,只有那些市場做不了或做不好的事才由政府去做,市場、政府都做不了或做不好的事才由社會中介組織去做,這是現代市場經濟國家取得的一條成功經驗。我國要加快制度創新的步伐,積極豐富現代市場經濟所需要的制度供給,特別是經濟法的制度供給,以更好地關注民生,全面建成小康,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而奮斗。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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