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也
喜民總想找機會和她說句話。
喜民想找她說話是因為喜民發現了一個問題。
小區安保措施好,大多住戶陽臺都沒安裝防盜欄,喜歡在陽臺上種點花草的,玻璃窗也沒裝,她家就是這樣。四月了,大概她又添置了幾盆花,她就把花盆擺在了窗臺上。中間的一盆被排擠了,盆底有三分之一在外懸著,有隨時落下的危險。他試圖告訴她危險,可有時候他到的時候,她澆完花剛轉進屋,有時候又來早了,等要干其它活了,也不見她出來。
喜民關注她當然不僅僅因為要和她說花盆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喜民喜歡看見她。
她家三樓的陽臺上擺滿了花盆,她早晚各澆水一次。喜民覺得她像只蝴蝶,來回在花朵上飛。有時,她穿著睡衣,在陽臺上晾衣服。睡衣都是喜民喜歡的花色,她穿哪件喜民都覺得好看。她晾衣服時,手臂伸出來,白玉一樣亮晶晶。喜民不自覺地,咽口口水。
許多時候,陽臺是靜悄悄的。靜悄悄陽臺就像兩扇緊閉的窗戶。喜民期待著她打開窗戶,像公主一樣,揮手致意她的臣民。想到窗戶,喜民就想起西門慶巧識潘金蓮的故事,想像她打開窗戶時,支窗的桿子落下,正巧砸到了自己……
機會終于來了。
她裊裊婷婷從樓道口走出來,那步子,和電視上走臺的模特一樣,不,比模特好看,模特的臉像從冰箱剛拿出來,沒一點笑色,她眉毛眼睛都掛著笑意。喜民不由自主站起身,張開了嘴。她越走越近,似一道陽光,暖得喜民收麥子一樣幸福。
這時,一輛小車擦過他,停在她面前,她優雅地鉆進去。喜民的憨笑僵住了,癟了樣的坐下來。
又是周末。她澆花,晾衣,反反復復出來幾次。喜民也反反復復把這一片的活干了幾次,針尖大的雜物也沒有。如果她往下瞅一眼,喜民就能說話了,她似乎根本不知道喜民的存在。有一兩次,喜民張了張嘴,一點聲也沒發出。喜民不知道人家姓什么,叫什么,叫“哎”或者“你好”,喜民覺得都不妥,有些生份,也有些突兀。
喜民撓著耳根在想時,從天而降一個飲料瓶,落在他腳下。天賜良機,喜民故意“哎呀”一聲。她從陽臺上探出頭。喜民本想把花盆有跌落的危險告訴她,然后再聊些他想好的別的話題。誰知,沖口而出,說,請能不能別向下扔東西,小區的環境需要大家共同維護。
她說話了,聲音像他喜歡的王菲的歌聲,“大家都遵守,要你們保潔員干什么?”
她帶笑的眼睛看著喜民,嘴角浮過清晰明了的嘲諷。喜民臉紅了,他從來沒往自己是保潔員這方面想,此刻真恨不得找個地縫,像老鼠一樣鉆進去。
突然“啪”地一聲脆響,那花盆不偏不斜,正砸在彎腰撿拾瓶子的喜民的屁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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