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鴻 韓 青 張翰卿
自古至今,中外不少城市,有消亡的,有發展的,其城市空間格局都不盡相同,其背后有著當時人們某種觀念的表達,也是滿足某種功能的需要。城市空間格局在一定程度表述了人類對安全問題的態度。從城市發展的歷程來看,伴隨著各種城市安全問題的不斷出現,人們的安全防災理念也隨之變化,城市的規劃理念和工程措施不斷更新,城市空間格局也不斷地演變。了解城市空間格局的演化,從而找出其背后的安全訴求。城市安全功能的“動態需求”與城市空間格局的“靜態特征”應該是存在著某種關聯的,城市安全意識可以說是推進城市空間格局演變的重要因素之一。因此筆者認為很有必要從城市安全的視角,將城市空間格局的發展演變進行劃段研究,進而從中發現各個階段的空間格局特征,用歷史分析的手法來探討未來城市的發展。
“安全”和“城市空間格局”是兩個互相影響的概念界定。其中“安全”體現了一種價值觀導向,是人們思想中既定的想要追求的一種狀態,在現實中表現為針對客觀實體和行為的一系列規則和秩序。“城市空間格局”體現了一定的客觀實體關系,是一種客觀的物質存在,能夠成為人們調整和建構的對象。
本文所指“安全視角”主要是指“城市安全的視角”。城市安全的概念有廣義和狹義之分?!皬V義的城市安全”指城市免受任何潛在風險威脅的狀態,只有在城市人工環境與自然環境和諧共處、城市生產和生活方式友好、城市實現可持續發展的狀態下才能達到廣義的城市安全,這是宏偉而美好的目標。目前比較有現實意義的是“狹義的城市安全”,指城市基本不發生人為的技術災害和社會災害,在面對無法避免的自然災害發生時具有較強適應能力和恢復能力的狀態,簡單地說,即相免于災害威脅的安全。
狹義的城市安全承認在現代社會中存在不可避免的風險事故和威脅,現代人類的發展對于環境的沖擊也是不可避免的。重點關注制約城市生存和發展安全的重大風險上,從而勾畫城市發展和建設的“底線”。狹義的城市安全主要針對的是整體城市的重大安全問題,關于城市局部或個別人群的安全問題不納入本文研究范圍。
“城市空間格局”指城市功能用地、物質實體及其所限定的可容納虛空的位置布局及結構關系。也可以說,城市空間格局就是在城市用地布局的基礎上增加了空間維和相互關系的描述。在城市空間格局的概念中,位置布局和結構關系是兩個基本內容,物質實體空間是核心對象,城市則是對該概念的空間邊界的界定。
任何物質的存在方式都有時間和空間兩個方面,分別針對物質存在的廣延性和順序性。我們所要討論的空間限定為城市的物質空間,具體地說就是城市及其物質實體要素所限定的物質空間。城市空間格局的界定,是在時間維既定的情況下,對城市物質的空間維態的綜合考察。但物質都是永恒運動的,我們不能避開非物質的空間理念意義與其他空間形態不談①段進.城市空間發展論.南京:江蘇科學技術出版社,2006。。城市空間格局也是隨著時間發展而不斷演變的。具體的某個格局對應某個時間點,到了下一個時間點可能對應另一個格局,這樣多個格局對應于不同的時間,用時間的演進將這些空間格局聯系起來考察就是城市空間格局的發展軌跡。通常,城市整體空間格局的演變就有較長的時段性,必須各個局部的變化積累到了一定的時候,才會形成整體空間格局變化的表征,這是由城市建設的耗時性決定的。
因此筆者是從歷史視角來研究整體城市空間格局的安全問題,而關于城市微觀層面(如社區和地塊層面的空間環境安全設計)的安全問題并沒有納入研究范圍。
縱觀人類發展史,人類社會可分為前工業社會、工業社會和后工業社會3個時期②丹尼爾?貝爾在1959年奧地利薩爾茨堡的研討會上,首次使用“后工業社會”這個名稱,他定義說:“前工業社會依靠原始的勞動力并從自然界提取初級資源;工業社會是圍繞生產和機器這個軸心并為了制造商品而組織起來的;后工業社會是圍繞著知識組織起來的,其目的在于進行社會管理和指導革新與變革,這反過來又產生新的社會關系和新的結構?!?。社會的不同屬性也會影響到人們對于城市安全的不同態度,進而影響到城市防災功能表現形式。筆者經過對中外城市建設歷史進程中的安全意識進行分析后認為,城市空間格局演變過程可分為:前工業社會(自發避災時期)、工業社會(自覺抗災時期)和后工業社會(自為耐災時期)。這3個階段是基于人類對災害的認識水平以及人類對災害的處理方式來劃分的,也隱含了城市防災和防衛兩大功能演變過程(表1)。

表1 城市安全意識及功能表現形式的演變歷程
結合上表,下文就以“3個階段”和“2條線索”為框架對城市空間格局演變階段特征進行分析。
在前工業社會時期,自然災害頻繁發生,人類抵御自然災害的能力極其脆弱。那時人們還缺少科學知識,無法從科學的角度解釋各種自然災害對人類所造成的危害。那時候,在許多國家的法律系統中將災害定義為是“上帝的創造(Acts of God)”,暗示當它發生時沒有什么是可以做的。這種宿命的態度和文化價值不鼓勵形成新的社會群體或安排對災害進行調整和處理③Quarantelli,E. L. Disaster planning,emergency management and civil protection: the historical development of organized efforts to plan for and to respond to disasters.P3.www.udel.edu/DRC/preliminary/227.pdf。。經過漫長的對環境的選擇與適應,農業生產條件優越且防御能力強的地域成為人們的聚集地,這樣選擇的目的在于防范各種災害對人類造成的侵害。
前工業社會時期生產力水平低下,人類有一種原始的自然崇拜思想。這種思想是一種潛意識的、自發的樸素安全觀,源于對自然依附關系的本能。城市聚落的布局、供水、綠化等方面已自發地考慮城市安全的因素。這時的城市災害種類單一,城市問題并復雜,城市的空間格局與大自然十分協調。這些都是人們不自覺或半自覺遵循自然從而避免災害的結果,這種城市建設的安全防災思想與當時生產力水平和社會經濟條件相適應,具有一定程度的自發性 。

圖1 中國“風水說城鎮選址圖解”

圖2 淹城遺址

圖3 雅典衛城遺址

圖4 巴比倫城(Babylon)平面圖

圖5 帕爾曼-諾伐城
3.1.1 自發避災時期防災功能表現形式
人類最初的固定居民點,就具防御的要求。最初是防止野獸的侵襲,后來由于原始部落之間的戰爭,進而加強了防御的功能。古代中國的“風水說”是以樸素的自然觀和“避兇趨吉”的心理需要來表現人類聚居與環境的關系?!柏撽幈ш枺成矫嫠笔侵袊糯擎?、住宅選擇基址的基本原則,“風水說”的選址表達了人類隸屬于自然的關系,當然,這樣的選址原則有利于城市形成良好的安全格局(圖1)。
古代西方一般也通過城市布局來避開自然災害。維特魯威的論文集《建筑十書》中對于城市的選址布局也有一些見解。他指出城市必須建在高爽地段,不占沼澤地、病疫滋生地,避開濃霧、強風和酷熱。同時,還設想了蛛網式八角型城市結構,有廣場和放射形道路,這有利于災害發生時提供疏散場地和通道。
3.1.2 自發避災時期防衛功能表現形式
城市的防御功能對前工業社會的城市空間格局起著更為明顯的影響。人類最初的固定居民點,就具防御的要求。最初是防止野獸的侵襲,后來由于原始部落之間的戰爭,進而加強了防御的功能。陜西半坡、姜寨等原始居民點外圍的深溝,就是防御設施,其他原始居民點也有石頭壘成的墻或木柵欄等防御設施。
“城”是人類定居后出現的為自身安全而建造的防御性構筑物。中國古代城市的出現始于夏啟時期,當時已有“筑城以衛君,造廓以守民”之說。春秋戰國時期在《墨子》的文獻中,記載有關城市建設與攻防戰術的內容,還記載了城市規模大小如何與城郊農田和糧食的儲備保持相應的關系,以有利于城市的防守。中國古代一些城市的平面也曾由一套方城發展成兩套城墻,都城則有三套城墻,每層城墻外均有深而廣的城壕。今江蘇常州的淹城(圖2),是西周時代淹國的都城。淹城遺址有土墻三重,分為外城、內城、子城,各城均有護城河環繞,只在西面有一出口通道。
中世紀西歐的城市是自發成長的,由于各地封主和各城市共和國之間常有戰爭,一般選在易守難攻、地形高爽之地,四周以堅固的城墻包圍起來。西方古代有些城市的建設與東方不同,特別是在愛琴海周圍,沒有較大的平原,只有一些小盆地以及海岸線上一片片小的土地,很難形成強有力的政治集團。由于當地人比較喜歡進行掠奪和自我防衛,他們往往將城邦建立在一些高丘上,邊上都是防御工事圍繞。雅典衛城就是建于一個陡峭的山頂上,用亂石在四周砌了擋土墻,山勢險要,只有一個上下孔道,非常適宜防御(圖3)。
西亞巴比倫城(Babylon)的平面呈矩形,筑有兩重墻。兩重墻間隔12m,四周城墻又高又厚,城墻外有很深的壕溝環繞,有明顯的防御目的(圖4)。
文藝復興時期的理想城市也考慮到了城市的防御功能。費拉銳特曾作過一個理想城市的方案,建于威尼斯王國的帕爾曼-諾伐城新帕爾馬城(Palmanova)就是依照他的思想建的。該城中心為六角形廣場,輻射道路用三組環路聯結。在城市中心點設置棱堡狀的防御性構筑物,周圍也設置了突出的棱堡。周圍突出的棱堡可以從側面夾擊來犯者,中心點的棱堡可以射擊從放射道路進攻的敵人(圖5)。
西方城市產生主要是經濟的原因,當然也包含有政治、軍事和宗教的因素。但是,西方城市的重要功能之一就是防衛。著名經濟學者??怂乖谄洹督洕防碚摗分嘘U述到:城邦在傳統經濟向商業經濟轉化過程中扮演了關鍵角色,主要是城邦提供了財產保護、維護合同等“公共品”④(英)??怂梗洕防碚揫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8。。美國著名城市理論家劉易斯芒福德(Lewis Mumford)說:“城市的另一個特征是城墻封圍的城堡,四周有一個或數個居住區。大約是發現城墻作為統治集團的保護手段以后,它才被用來圈圍那些被統治的村莊,使之保持一定秩序”⑤(美)劉易斯?芒福德 著,宋俊嶺,倪文彥譯.城市發展史——起源、演變和前景[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1989。。
3.1.3 自發避災時期空間格局特征分析
自發避災時期的城市建設較多地考慮了安全防衛的需要,注重因地制宜,因勢趨利,城市與災害是一種共生關系,城市多形成簡單封閉、緊湊和功能混合的單點封閉結構模式。此時期人們在處理人與自然關系上是一種“線性”和“一維性”的關系。所謂“一維性”關系是指一般只考慮人居環境如何依存于當地的自然環境,包括地理(質)條件、水文條件、氣候條件等,其出發點是依托自然求得一個較為有利的棲息環境。所以,古代城市多依賴于選址來避開自然災害。當時的災種也比較單一,城市構成也相對簡單,災害造成的損失相對較小。當時人類的認識水平有限,面對各種災害,他們只能用神化的理念來指導城市規劃與建設。所以,在城市安全防災理念上表現為樸素的防災思想。
前工業社會的城市一般是行政中心、軍事重鎮、宗教中心和貿易中心,其城市安全功能以防衛為主,防災為輔。這一時期城市規模都較小,因此東西方城市都具有平面形狀和空間結構較為緊湊集中的特點,形成單中心閉合結構,城市的規劃布局圍繞這個中心進行。城市通過選址來避災,一般選擇高爽之地,既能避開洪水病害,又方便軍事防御。當時城內還沒有重大污染源和危險源,功能分區不明顯,主要是商住混合為主。城市防災空間主要是外延式的,將災害阻擋在城墻以外,保得城內的一方太平。當然城內也有廣場等開敞空間和綠地,但其防災功能并不明顯。城市空間網絡結構以神權、君權思想為依托,強調以教堂、皇宮、廣場、市場等為核心以及規整化、理想化的靜態結構形態。城市路網結構無論是橫平豎直的棋盤式,還是環狀放射的蛛網式,都能保證災害發生時交通的暢通和人員的疏散。
隨著世俗主義在西歐的發展,以及科學作為另外一種獲得知識方法的發展,形成了不同的對災害原因的認識:災害被認為是“自然的產物”(Acts of Nature)。但是隨著人們對可能的災害影響因素了解的增多,能夠采取行動弱化許多災害的影響,尤其是通過加固建筑、建造堤壩的工程方法和其他的結構方法。以近代機械論自然觀為基礎,近代科學、技術和工業文明得到了極大發展。但是工業革命以來,科學技術的進步在增強人類改造自然能力的同時,也強化了人們急功近利的欲望,人們洋洋自得地以自然界的主人和統治者自居,開始對自然資源進行掠奪式開發和無節制的耗費。在這種價值取向下,人的主觀能動性就會無視受動性的存在而盲目膨脹。這種“能動性”最后也禍及人類自身。
19世紀之前,城市以農業文明為背景,經過持續而漫長的演化,城市的各種活動與城市規模是大致平衡的。中世紀的城鎮規模都不大,城鎮的尺度更傾向于合乎人的行為尺度,街道是以步行為交通方式,各條道路都集中到市中心交匯,平面輪廓常常呈圓形,城市生活節奏是緩慢的。工業革命的出現徹底打破了這種農業文明下的城鎮平衡狀態,規模生產的大工廠進入了城市,作為工人的自耕農潮水般地涌入了城市,大量的原料、產品和工人在城市中“川流不息”,鐵路按照生產的要求在城市中任意“蔓延”。城市無限度地擴大,城市發展節奏加快。在這種人口和工業瘋狂聚集的進程中,原有的城市結構關系已不復存在,新的城市功能又處于無序發展狀態。城市發展是永不停息的,這樣的城市形態必然會顯得矛盾重重和混亂不堪,導致城市結構受到致命的破壞而難以修復、城市居住條件的惡化以及城市環境的惡化⑥洪金祥,崔雅君.城市園林綠化與抗震防災——唐山市震后綠地作用與建設的思考[J].中國園林,1999。。
3.2.1 自覺抗災時期防災功能表現形式
現代城市規劃的產生較為直接的原因在于工業化過程中惡劣的城市環境以及由此而導致的流行病蔓延。1848年英國《公共衛生法(Public Health Act)》的制定是一系列社會改良行動中的決定性事件,也被認為是近代城市規劃的開端。
工業革命引發的城市化使得城市建設快速發展,城市開發陷入盲目追求最大經濟利益的誤區。城市無限制地向郊區蔓延,侵占耕地良田、擠占郊區森林、填埋河流、圍海造田、穿山鑿洞、裁彎取直……城市半徑不斷擴大,使市中心區與大自然分離。在工業用地、交通用地、商業用地等優先布置完成后,才有小塊地作為綠化用地,甚至一些綠地被改作它用,城市綠地成為一種可有可無的附屬品,造成城市疏散場地缺乏,僅有的綠地面積小,呈分散狀態,不能構成完整的防災空間系統。
19世紀末20世紀初,英國霍華德(E.Howard)倡導的“田園城市”運動,研究了考慮城市安全與衛生的城市形態布局理想方式。1918年,芬蘭建筑師伊利爾?沙里寧提出“有機疏散”理論,是為緩解由于功能過分集中所致的各種城市問題。他建議逐步改造舊有的大都市,使之恢復合理的形態布局秩序以利于城市的安全與防災,認為城市可以像生命有機體一樣,將不同功能用地進行有組織的分別集中和分散安排。城市越是擴大,越不利于城市的安全與防災。英國1941年開始由艾伯克龍比(P. Abercrombie)主持編制的大倫敦規劃繼承了霍華德“田園城市”和蓋迪斯“組合城市”的理念,將倫敦周圍地區距中心48km范圍內,由內向外劃分為內城、近郊、綠帶、外圍4個圈層,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大都市的安全與衛生問題(圖6)。
人們在“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等口號的鼓舞下,開展了大規模的江河整治工程建設。修筑水庫攔蓄洪水,修筑堤防防止洪水泛濫。人們普遍地增加了安全感,以為江河從此不再泛濫,河岸兩側開始大規模的建設,城市不斷擴大,人口不斷集中。當下一次泛濫發生時,人們又束手無策,發現洪水所造成的損失比以前有增無減,于是人們又要求更加提高江河的防洪標準。當人們又獲得暫時而虛假的安全感時,就會刺激兩岸經濟的更進一步發展,直到再次發生泛濫時釀成更大的悲劇。人們陷入了經濟發展與洪水災害相互競爭的惡性循環之中。

圖6 大倫敦規劃示意圖
3.2.2 自覺抗災時期防衛功能表現形式
在冷兵器時代,用不著進行地下防護,防守主要靠城墻、戰壕等工事;到了熱兵器時代,尤其是飛機、大炮等殺傷力巨大的兵器普遍用于戰爭之后,人類才開始逐步進入地下防護體系。
空襲是一種特殊的城市災害,對所有城市均有潛在的可能性,特別是政治地位重要的城市、經濟發達的區域中心城市。城市人防工程規劃的基本目標與城市安全規劃在防空襲方面是一致的。對人防工程而言,工程性措施主要是依托各類地下空間設施;具體包括城市人防指揮設施系統、專業隊工程和救護設施、倉儲設施、人員掩蔽所等。這些設施除了可以應對空襲外,還可以承擔應對其他災害防救的功能。它們均以城市平時建設和發展的需求為主來進行規劃建設。
影響城市空間格局集中的作用機制,也能導致城市空間的分散。這是同一個問題的兩個辨證的方面⑦朱喜鋼.城市空間集中與分散論[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2:75。。為戰爭防御的強迫性集中,是古代社會對付以冷兵器為進攻手段的城市空間方式。這種集中性的空間在現代戰爭中則成為不利的因素。外來力量對城市的侵襲會產生兩種城市形態:如果從四周侵襲則可能使城市更加緊湊,導致封閉的圓形;如果是來自空間的侵襲則會導致城市變得分散,形成開放的網絡形態(圖7)。

圖7 外部安全因素對城市形態的影響
冷戰期間,美蘇兩國展開了軍備競賽,打擊的首要目標是大城市,所以人口和機構在大城市的高度集中勢必在戰爭中造成極大的損失。因此有人主張,為了避免受到巨大損失,將人口和重要設施適當向小城市和郊區疏散,其理想模式為一個人口較少的中心城市,環以衛星城和低密度的郊區⑧孫群郎.美國城市郊區化研究[M].北京:出版社:商務印書館,2005:174。。這種思想對美國的郊區化產生過影響。在這期間,前蘇聯采取了將工業分散到郊區和鄉村地區的做法。這種疏散保證了工人和工廠被安排到可能被襲擊區域以外的地區。這種疏散規劃對前蘇聯的城市規劃產生了很大影響。在新的城市建設時,它們被規劃成分散的城市,用郊區代替集中的城市。改造現狀城市,建設寬闊的街道、人工的蓄水池,環繞城市的高速公路網絡,減少建筑密度從而減少可能的爆炸和火災損失。圖8顯示了城市規劃對破壞量的影響;分散城市與緊湊城市和帶型城市相比有更少的風險⑨村橋正武. 關于神戶市城市結構及城市核心的形成[J]. 國外城市規劃,1996,(4):16-20。。
3.2.3 自覺抗災時期空間格局特征分析
自覺抗災時期的城市建設往往忽略安全因素,無限擴張城市,利用技術與災害對抗,城市多形成復雜半開放、高密度、功能分區明顯的圈層半開放結構模式。此時期人們的認識水平和改造自然的能力提高了,在工具理性和自我膨脹思想的影響下,人們開始對自然過度干預,人與自然的關系變成了“非線性(復雜性)”和“多維性”的關系。在人流、物流、能流、信息流多維非線性的相互作用下,一個小小的災害都能對城市產生相當大的破壞作用。于是人們希望通過改變城市空間格局來避免城市產生安全問題。合理的城市空間格局與良好的城市綜合防災能力是相輔相成的,這些探索為今后的城市規劃理論的發展和實踐奠定了基礎,也是考慮城市防災減災的城市形態布局優化的偉大實踐。隨著熱兵器的發展使得城墻的防護作用降低,工程技術的發展使得城市抵抗自然災害的能力提高,以及城市的經濟功能越來越被強調,城市安全逐漸由城市規劃的核心價值衰變為邊緣地位。
在傳統的現代化社會中,人們相信人的理性力量可以控制自然和社會,使人類社會有秩序、有規則地發展。這種對社會的看法,可以稱為一種“常態社會”的觀點。但是,隨著科學技術的高速前進以及全球化的迅猛發展,這種“常態”社會的觀點已經日益不能符合社會的實際情況。因此,我們不得不正視世界已開始進入一個新的“風險社會”這一事實。
隨著經濟和社會的高速發展,城市發展已進入快速增長期,城市規模不斷擴大,人口密集度不斷提高,社會不安定因素增多,人為災害的可能性增加。城市不斷發展,人們對環境肆意破壞,導致全球氣候變化異常,還引發一些城市安全問題。當前比較突出的新災種有高溫、冰雪、化學事故、信息網絡危害、傳染性疾病、空氣水污染以及恐怖襲擊等。

圖8 戰爭對城市布局結構影響
隨著人們對災害認識的提高,不再把它看作是“上帝的創造”和“自然的產物”,而是“人的作品(Acts of Men and Women)”。支持這一認識的學者和專家認為災害直接或間接是由人的故意和非故意的行為引起的。根據Beck(1992)的觀點風險被定義為處理由現代化本身引起的危害和不安全的系統方法,因此,風險不再被看作一種特點,而是作為一種研究社會行為的方法,后現代的觀點進一步強調了這種看法。1990年代后期,自然災害開始被定義為社會產生出來的問題,而不是不幸的技術性事故或者上帝和自然所為,國家對災害的關注轉向減輕災害和可持續發展,更多的區域在尋求減災的新途徑和辦法。
3.3.1 自為耐災時期防災功能表現形式
阪神大地震對市民生活及城市活動造成了巨大的影響。幸運的是擔負神戶市一部分中心區功能的KHL只受到了比較小的損害,因此,災后不久城市功能就得到恢復。盡管有很多市民和企業遷往鄰近縣,但商業等第三產業還是得到了迅速的恢復,KHL成為遭受巨大災害的神戶市的復興基地。此外,以港島為中心的海上市區、內陸的新市區也成為震災后神戶市的救助、救援、重建活動的基地,市民生活和經濟活動沒有因巨大震災而停止。從整個城市市域來看,因神戶市具有多核心的城市結構才使受災范圍縮小到一定的程度,同時,也為救助、救援、重建提供了基地。城市受到巨大災害后,城市結構對承受災害的能力和今后的重建、復興活動有著極大影響(圖9)。

圖9 神戶市城市結構示意圖
唐山市在震后重建中采用分散城市功能,根據地震斷裂帶走向規劃出“L”型城市空間形態。開辟城市新區,發展次中心城市,從中心區遷出一些大型工廠,相應疏散和減少中心區人口。原市區的路南區是1976年大地震的極震區,基本烈度11度,該區座落在地震活動斷裂帶上,重建后將區內主要廠礦(如機車車輛工廠、輕機廠、齒輪廠等大中型企業)遷至距中心區25km的豐潤縣城東側,開辟了新城區——豐潤區。目前,唐山市區就是由各相距25km的3個中等城市規模的城區組成,其間有便捷的鐵路、公路聯系形成組團式的分散型城市布局,對于抗震防災是十分有利的(圖10)。

圖10 唐山震后重建的城市結構
在城市面對巨災的防災和迅速恢復的時候多核心網絡城市形態具有重要的意義。同時多核心網絡結構也有利于城市多目標的實現,有利于城市的可持續發展。2003年非典爆發,與其他大城市,尤其是與深圳相連的香港和廣州相比,深圳的發病率較低,非典疫情在深圳得到較好控制。組團式的布局結構,在應急隔離過程中帶來一定方便。盡管非典的流行與城市空間格局的相關性還缺乏有科學說服力的研究結論。但是從應急組織的角度,深圳規劃采取了多組團模式,分為16個組團,700萬人口分散在各個組團中,每個組團的居住、就業、娛樂、生活具有相對獨立性,組團之間人口流量不大。疫病流行期間,較容易采取隔離措施,對居民和務工人員的工作、生活影響也比較小。相形之下,廣州、香港的“攤大餅”式發展就暴露了面對災害時的脆弱性(圖11)。

圖11 深圳市有利于安全的城市空間布局結構
俞孔堅從城市生態防洪角度進行了嘗試。在臺州市的生態安全格局中,除了為海潮預留了一個安全的緩沖帶以外,還為城市預留了一個“不設防”的城市洪水安全格局:一個由河流水系和濕地所構成的滯洪調洪系統。把洪水當作可利用的資源而不是對抗的敵人。并將其與生物保護、文化景觀保護及游憩系統相結合,共同構建了城市和區域的生態基礎設施,就像市政基礎設施為城市提供社會經濟服務一樣,它成為城市安全的保障,并為城市持續地提供生態服務。(圖12)

圖12 臺州市的生態防洪措施
3.3.2 自為耐災時期防衛功能表現形式
進入后工業社會,對主動離心化和高速公路景觀的技術性蔓延已經開始褪色。面對襲擊時采取擴散主張實質上已經影響很小了。城市的防衛設施需要極其隱蔽,大城市防衛功能的要求也得到了升級。信息化戰爭改變了機械化戰爭的傳統模式,衛星定位,精確制導空中打擊,成為典型的作戰樣式。為了在遭受首次打擊中有效地保存戰爭潛力,必須建設一批具有高強度防護效能、功能齊全的人防地下工程。地下工程建設要與經濟建設、城市建設相結合,其防護標準和防護功能要適應現代高科技條件下局部戰爭的需要。城市的空間格局和功能更進一步往地下延伸,尤其是其防衛功能需要更具有隱蔽性和抗打擊的能力。
3.3.3 自為耐災時期空間格局特征分析
自為耐災時期,人們的安全意識開始覺醒,開始重視城市耐災能力,限制城市大小,城市開始減少擴張,分散建設多中心城市,形成更復雜、開放和松散化的多點開放結構模式。此時期隨著后現代思潮的流行,人們開始質疑或否定現代的進步性與理性,反對理論化和統一性,重視差異性與多元化⑩(美)艾琳(Ellin,N.)著,張冠增,譯.后現代城市主義[M].上海:同濟大學出版社,2007。。伴隨著經濟全球化和快速城市化的浪潮,整個世界已經扁平化,未來的一切開始變得非常不確定。再加上經濟的快速增長和人口的膨脹,全球的環境問題日益嚴峻。面對外界環境,人們開始對自己的能力喪失信心。災害的多變量不確定性,人們變得不知所措。人們開始努力去提高災害恢復性,更多關注能夠控制的元素。因此,需要建設耐災城市,增強城市應對各種不測災害的能力。新世紀城市安全問題呈現新的趨勢??植酪u擊、致命傳染病重新喚醒城市規劃對于安全問題的關注,工程防災作用的有限性讓人們考慮用城市規劃的方法更為長久地解決城市安全問題,以人為本的普世價值重新開始成為城市規劃的目標。城市安全正在實現著作為城市規劃核心價值的回歸。

圖13 安全功能對城市空間格局影響的階段特征分析
城市空間結構是城市功能組織方式的空間表征,其發展演變的內在機制,本質上是出自城市結構形式不斷適應變化著的城市功能的要求,即由“功能—結構”的矛盾運動。隨著社會經濟文化的歷史發展,帶來城市功能的變化,逐漸揚棄了原有的“功能—結構”的適應狀態,從而孕育、產生、發展新的城市結構形式?!肮δ堋Y構”規律在城市功態發展過程中,決定著城市空間結構發展的時段特征和演變的總體方向。安全保障作為城市的一項基本功能要求,與城市空間結構之間也存在著一種互動機制。城市空間格局是城市空間結構的具體表達形式,是物化狀態的城市空間結構,因此城市空間格局也是城市安全功能的反映。
通過對城市安全意識演變階段的分析(圖13),發現城市防災和防衛2大功能對城市空間格局的影響程度是不斷變化的。自發避災時期人們的抗災能力較弱,城市防衛的影響為主、防災為輔;自覺抗災時期城市的經濟發展功能占主導地位,防衛和防災的影響程度都減弱了,而且防衛功能的影響還要低于防災功能;自為耐災時期由于人為因素引起的城市安全問題越來越突出,城市防衛功能影響升級。
綜上所述,在城市安全意識演變的3個歷史階段(表2),建設城市時對安全的考慮由重視安全、忽略安全到安全覺醒,城市空間由因地制宜、無限擴張到回歸自然,城市與災害的關系經歷了“順應—對抗—相容”的過程,城市的人工空間與自然空間也由共生、脫離到再次協調。城市空間格局特征由簡單封閉、緊湊和功能區混合,到復雜半開放、高密度和功能區分化,再到更復雜開放、有所松散和功能分散化。安全視角下的城市空間格局模式則由單點封閉空間格局、圈層半開放空間格局再發展為多中心網絡型開放空間格局。

表2 安全城市空間格局模式的演變
因此,在可持續發展風險日益嚴峻的時代背景下,人們亟需重塑安全觀,以調整優化城市空間格局為重要手段,從而提升城市對可持續發展風險的預防、響應與化解能力。
以上分析均是基于歷史城市經典案例所作出的判斷,如需進一步增加結論的科學性,可以先將城市安全問題劃分成自然災害問題、技術災害問題和社會災害問題3大類,然后再細分成一些小的災種,對這些災種的特點進行分析。再將這些災種類型與城市空間格局的安全因子進行一一做出相關分析,以找到不同災種所對應的影響關聯度較大的一些安全因子,從而窺見它們之間的深層次的關聯作用機制,最后對這些關聯作用綜合分析,找出一些特征和規律,從而為城市空間格局的安全優化策略與安全評價研究的奠定基礎。
雖然本文只是關于城市安全與城市空間格局從宏觀大尺度且在歷史演變中的一般靜態關聯特征研究(規律特征的結論還需做進一步的科學認證),但希望能為個別城市現在和將來的城市空間格局找到其適合的坐標,并在規劃和建設中提供策略參考。
Referen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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