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那么完美

風為裳

喻可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墻上的偶像海報都扯下來扔到垃圾桶里。這還不算，把墻上的英語學習計劃、生僻單詞表也撕碎扔進廢紙屢里。

老媽下班回來發現垃圾桶里某明星的半張臉對著自己，嚇了一大跳，以為家里進了小偷。打開房門，媽媽看到喻可對著半面白墻發呆，才知道那是寶貝女兒干的。

“這是怎么了？平常連碰都不讓碰的東西，這次倒舍得撕掉了？”

“問什么問，煩不煩？”喻可不說，老媽也不再逼問。吃飯時，電視正演著某位舍己救人的英雄接受記者采訪。看到那個鏡頭，喻可脫口而出：“指不定當時怎么回事呢，虛偽！”

老媽不高興了，“你怎能這么說？人家為了救人再不能站起來行走了，要都你這樣想，這不讓英雄流血又流淚了？”

喻可飯也不吃就回房了。老媽嘆了一口氣，孩子大了，真不知道想什么。

喻可也討厭懷疑這一切。家里悶得慌，她出去走走，在小區門口遇到同學姚樹。姚樹說：“正好，我還要去找你，你今天怎么沒取英語練習冊就走了？喏，這是我帶給你的，怎么樣，謝謝我吧，不然，你明天肯定完不成作業！”

“啰嗦！”喻可沒好氣地收了練習冊，人沒有回去做作業的意思。她問姚樹：“你說大人們是不是都是虛偽的家伙？”

“為什么這么問？”

喻可本不想講，準確地說，她是羞于講這個秘密。那個秘密在她心里發酵，發酵得像要把她吞掉，非得有個出口把它倒出來不可。

姚樹問時，喻可忍住了。但她沒忍住告訴網上一個叫“真實的謊言”的網友。

那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秘密。甚至除了喻可，可能別人都不會在意。這是對她有極大沖擊的一件事。

喻可喜歡學英語，是因為英語老師。英語老師很帥氣，頭發卷著，無框眼鏡，濃濃的書卷氣簡直讓她著迷。他的倫敦腔也很好聽。還有，他謙和的品性也得到了大家的好評。他從沒大聲訓斥過同學。更重要的是喻可聽同學說英語老師的女友是他的大學同學，畢業后兩個人就結婚了，有個像洋娃娃一樣的寶寶。

喻可想著英語老師怎么如此完美？他不像一些男人那樣搶著去掙錢，沒時間陪妻子孩子。她經常在晚歸時看到英語老師推著嬰兒車走在校園里。校園后面就是老師的宿舍樓。喻可也見過英語老師的妻子，那是一個嫻靜的女人，就算對陌生的學生，也總是笑盈盈的。

因為對英語老師的喜愛，喻可的英語成績一直很好。她想長大了，也讀英文專業，當一名老師。她喜歡那樣的人。因為這個兒，老媽說過喻可太過理想化。喻可反駁道：“理想化不好嗎？看到這世界上的清風明月，還有美，多好！”

然而，喻可還是看到了現實里的塵埃。她去辦公室取練習冊，敲了門，沒人應。門并沒關死，喻可探頭往里看，看到墻角推滿了白色的塑料袋。喻可知道那是中秋節學校給老師們發的福利，據說是花茶。

英語老師側對著喻可，喻可突然看到英語老師手上拿著鉤子的電子秤，把一個個塑料袋掛到秤上秤一下，然后放下，最后他認定了一個，飛快地把塑料袋上寫著他名字的便簽紙撕下來，貼到另一個袋子上。喻可的身子縮到門外，心跳個不停。她飛快地跑回教室。她做夢都想不到英語老師竟然那樣做。

喻可把這件事講給網上的“真實的謊言”時，自己還氣憤得直發抖。

“真實的謊言”停頓了好一會兒，說：“你想過沒有，他本來就是不完美的，是你美化了他。”

“他是我的老師啊！他怎么可以那樣做？”

“我承認他這種行為非常不好。但他也是一個普通人，也會有貪心。”

喻可從來沒從這個角度想問題。

“孩子，你慢慢就會發現，這個世界不像我們想象那樣。你說英語老師有很多優點，他是一個好老師，這點你不能否認！”

喻可突然警覺起來：“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我說過英語老師有很多優點？”

喻可的房門開了，老媽笑吟吟地走進來。“當然是我。你不跟我說發生了什么，我總得想辦法了解啊！”

“討厭。”喻可撒嬌，“可我的心里還會別扭的！”

“慢慢就會好的。其實，你在媽媽身上找找，也能找到不少缺點。寬容是我們跟這個世界的和解方式！”

那晚，喻可把英語學習計劃從廢紙簍里揀回來。她不再崇拜英語老師了，卻要學好英語，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