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挽歌

小樣

當人已散盡的時候，我才知道，一個人的歲月盡是孤寂。午夜的鐘聲敲響了我的十八歲，有幾個人終將烙印在青春里，留下火蝶般的痕跡。

初識在那個微涼的秋季，天很藍，就像倒掛的海洋，白云悠然地飄著，像大海上揚起的白帆，一陣陣風吹過，帶來一絲絲寒意。這是高中的開始，我們被分到同一個班級，你坐在我前桌的前桌，下課后卻專程跑過來跟我聊天。你說你叫姜子琪，前后桌都是男生，給你憋壞了。你撅起嘴巴的表情超級可愛，我不想跟你成為朋友都不行。我們一邊拉鉤一邊說永遠做朋友。友誼在透明的空氣中開了一朵花。后桌的兩個男生是從小玩到大的，他們非常默契，哼同樣的歌，說同樣的話，做同樣的手勢，愛同樣的漫畫……唯一不同的就是學習成績。蘇曉飛的成績總是班級第一，李默的成績卻是倒數第一，這樣的反差讓人跌破眼鏡。蘇曉飛上課專心聽講，李默總是睡覺，眼睛總也睜不開。這樣看來，他們的差距也不足為奇。

姜子琪是一個可愛而有個性的女生，性情中透著倔強與驕傲，能歌善舞，我找不到不喜歡她的理由。沒多久，我才發現我們在同一個地方學芭蕾，只是時間錯開而已。從那以后，我們就把時間安排到一起，每個周末都能見面。我們的舞蹈教室很美，透明的落地窗，午后的陽光射進來，灌滿了大半個教室。空氣中浮著細小的塵埃，像慢鏡頭回放著無聲的舊電影。每當走神時，我就會聽到她大聲地喊：“陳涵，快來啊，看這個動作好不好看！”我回過頭大聲地回答：“好看，琪琪最好看！”然后，我看到她揚起大大的笑臉，在陽光下像個透明的娃娃。

無論秋冬，我的生活都因為姜子琪涂上明艷的色彩。

在學校，蘇曉飛和李默也成了我最要好的朋友。蘇曉飛的腦袋特別靈，難倒無數人的題總能被他解出來。于是，我費盡心思讓他幫我講題，成績才稍有提高。蘇曉飛外向，穿衣服干干凈凈，消瘦的肩膀拉出明朗的線條，帶著男孩特有的陽光氣息。倒是李默，整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最討厭拘束，如果班里有一個同學沒穿校服，那一定是他。上晚自習前，蘇曉飛會幫我講一些題，李默坐在一邊半瞇著眼等他，或者他煩了，就和老實的女生開玩笑，扯一扯人家的小辮子，翻一翻人家的筆袋，看人家害羞的表情，他就笑得無比燦爛。

冬天總算過去了，春暖花開的季節就要到來。我看著樓下勃勃生機的小草神游，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陳涵，你發什么呆啊？快來看我跳舞，這個老師剛教的，我跳得不夠好。”我轉過頭，琪琪正在練習新動作，她對歌舞總是有著與眾不同的熱情，烏黑的頭發向后扎成一個花苞，額前的頭發早已被汗水浸濕，金色的陽光調皮地在她的每一寸肌膚上跳躍。她的后背濕濕的，臉上卻洋溢著滿足的笑容，就像小孩得到了向往已久的玩具。老師站在我旁邊，輕輕地感嘆：“陳涵，你跳得非常好，可是你看姜子琪這樣用功，有她你只能排第二！”我謝了老師，其實我只是喜歡跳舞，不是非要排名。我從包里拿出精美的盒子，這是送給琪琪的生日禮物，一雙精致的舞鞋。琪琪撲過來，大聲地喊：“陳涵，我愛你！”在她的高音里，我覺得房子都震顫了。

高一上半年期末考試，我排進了前十名，受到老師和家長的褒獎。當然了，這都是蘇曉飛的功勞，于是我決定請他大吃一頓。蘇曉飛有些受寵若驚，說：“好吧，我們出發吧。”坐在市里最出名的燒烤店，看著盤子疊著盤子的架勢，我狠狠地握住錢包。蘇曉飛居然不管不顧，還舉起酒杯沖我大喊：“陳涵，你要繼續進步哦！”他說完一股腦地把酒都干掉，醉得東倒西歪的。我把他從飯店里拖出來。他重得像頭牛，酒量不好還喝。我踢著路邊的石頭撒怨氣，又打電話叫李默。李默一路狂奔過來，二話沒說就把他扛上了出租車，又順手把我推了進去，自己悠然自得的坐在前面。“陳涵。”蘇曉飛口齒不清地叫我。“干嗎？”我湊過去。“我……哦……啊……”一串含糊不清的音節，讓人不知所以然。“什么？聽不清。”我搖搖他的肩膀，他把眼睛閉上，靠在我肩膀上呼呼大睡。我瞅一眼李默，他沖我翻了個白眼。“曉飛一向滴酒不沾，你居然讓他喝……”我努努嘴，說：“誰知道他不能喝酒啊，再說了，是他自己喝的。”下了車，李默一把拽起蘇曉飛，說：“我把他帶走了，這離你家不遠，你自己回去吧。”我點了點頭，看他們遠去的背影轉過一個路口，才放心地上了樓。

然而，故事還沒有結束，第七屆舞蹈大賽就要開始了。下課前，老師告訴我們：“只剩下一周了，大家各自練習，跳得最好的才能代表學校舞團參賽。”老師又拉了拉我和琪琪的手，說：“咱們舞團就數你倆跳得好，加油，誰好誰就參賽。”我抬起頭笑著說：“一定是琪琪參加了，她跳得比我好。”琪琪笑得很甜，輕輕地說：“我媽很重視這次比賽，我一定不會讓她失望！”她掏出我送給她的鞋，坐在椅子上換好。我說：“你真美！祝你成功！”她眼里流出靈動的光。大家各自練起來，寬敞的舞蹈教室是我們追夢的地方。我看著鏡中的自己，旋轉跳躍，輕輕地笑著，也像個天使。曾幾何時，我也夢想自己能站在流光溢彩的舞臺上做一只高傲的白天鵝，讓臺下的觀眾只看我，只為我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