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歌

小樣

“啊！”一聲尖叫打破了午后的寧靜。大家紛紛回頭，琪琪摔倒了。我跑過去扶她，她跌坐在地板上，頭發散亂，白皙的臉蛋漲得通紅。她動了動干涸的唇，說：“疼，我站不起來！”老師急忙跑過來，將她送到醫院，結果是韌帶嚴重拉傷，至少兩個月不能跳舞。那一刻，就像雷鳴在身邊響起，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那比賽呢？琪琪的比賽怎么辦？”我回頭看著琪琪，她靠在白色的墻上，看著天花板，目光呆滯。我好難受，像是有人拿著尖刀捅了一下心臟。那個娃娃般精致細膩的女生，怎么會變得這樣蒼白無力？我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卻被她一下子甩開。我不解的眼神撞到她憤怒的眸子。我一驚，那眸子里燃燒著烈焰，仿佛我是她前世的仇人。她對我大喊：“現在，我不參賽了，你可以去了！”她一聲高過一聲。我后退了幾步，說：“琪琪，你怎么這樣想？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什么朋友！你就是故意的！我真傻，你走！”“我沒有。”門被關上了，震碎了我的心，也震碎了我們的友誼。

我仿佛看見空氣中那朵盛開的花，像開在不適宜的季節一般，瞬間凋零了。

學校里的一切都在繼續，仿佛琪琪從來沒出現過一般，只有前桌的前桌空空的。

蘇曉飛繼續認真聽講，李默繼續睡覺，我也繼續努力……自從受了傷，姜子琪就再沒上學，她應該還在住院吧？

吃過午飯，我坐在空落落的教室里，看太陽在湖藍色的天壁上綻放光芒，黑板和課桌被鍍上金邊。這樣的愜意里，如今只有我一個人了。琪琪在的時候，她一定會挽著我的手在校園里東逛西逛的。

我趴在課桌上要進入夢鄉的前一秒，忽然聽到身后有輕輕的聲響。我迷迷糊糊地回過頭，看到了蘇曉飛和李默，一起坐下了。兩個人一反常態，什么話也不說。蘇曉飛俊朗的臉一半被陽光灑上金色，一半在黑暗中隱藏，閉上眼睛斜靠在墻上，濃黑睫毛下的陰影，仿佛在他眼上落了一只翩然欲飛的蝶。李默卻沒有趴下睡覺，手中拿著化學書裝模做樣，眼神卻空洞茫然。兩個人像吵架了，我也不敢多嘴，轉過頭自顧自地趴著。

整整一下午，我們三個人沒說一句話，莫名的氣氛彌漫在空氣里，讓人渾身不自在。

臨近放學，我終于按捺不住，打破了沉默，回過頭問，“你們會去看我比賽嗎？”時光滯留了一秒鐘，兩人異口同聲地說：“會。”

賽前，我在后臺待演，蘇曉飛和李默來找我。我捕捉到他們眼中的驚艷之色，笑得格外自信。蘇曉飛說：“你真美。” 我突然想起某年某月某一天，一個女孩穿上淡黃色的舞鞋對我笑，我說“你真美”，然后她眼里流出靈動的光。

那場比賽我發揮得格外好，拿了亞軍，可若是琪琪，應該會拿冠軍吧？

賽后，我鼓起勇氣到醫院看她。我推開病房的門，卻再也沒有看到她，里面空蕩蕩的。人呢？我正遲疑，一個漂亮的護士說，她已經走了，昨天辦的出院手續。“她出院了？那明天她會來上學嗎？”

天剛亮，我就迫不及待地沖進教室，一直到放學，也沒見到她的影子。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我一直沒有見到姜子琪，她仿佛消失了。

六月末下了幾場大雨，仿佛是什么事讓老天爺難過了。三個人中只有我沒有帶傘，蘇曉飛和李默說先送我回家。放學鈴響起，我們就走出校門。蘇曉飛看著身邊的風景走神，李默低著頭看腳下的路，我夾在中間，被兩個大男生保護得很好。可是，空氣中夾著緊張的氣氛。

到家門口，我打破了沉默：“那個……我先上樓了。”

蘇曉飛突然轉過身面向我，臉上掛著嚴肅的表情。“陳涵，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去北京了。”

世界突然失去了聲音，眼前的淚簾垂直地砸向地面。蘇曉飛張了張嘴又說了什么，可是一切都好像一場音頻壞掉的電影。

“我要去北京了，或許再也不回來。”這句話停留在空中，像在峽谷中來回往返的回聲。

世界都靜止了，時間也忘記走了，花朵一起準備凋謝，小草一起準備枯死，大地一起準備龜裂……大雨將卷走一切，太陽與白云都不會出現了，是嗎？所有的一切都準備一起崩潰，對嗎？

半晌，我才反應過來。我回頭看了李默一眼，他一點也不驚訝，顯然他早就知道了。原來，這就是他們最近反常的原因。

站在陽臺上，我看著雨簾里兩個男生離去的背影，思緒亂飛。

對于蘇曉飛來說，離開也許是一件好事，以他的能力在北京會有很好的發展。其實，他是不屬于這片小花園的大鳥。我們都不能成為牽絆他的理由。

七月的陽光像醉人的迷迭香，慢吞吞地透過交錯的枝葉灑下一片剪影。蘇曉飛站在火車旁沖我們招手，臉上浮現出干凈而寂寞的微笑。他轉身上火車的瞬間，我突然有一種錯覺。我們就像失去了那些年華一樣，從此失去了他，一切將再也回不來了。淚水像散落的珠子，不聽話地往下掉……

我轉身和李默往回走，他還是那樣冷漠，只是眼角多了憂傷，皺眉的表情讓我心疼。他說：“走吧，我請你喝一杯。”在那個酒吧里我們連干五杯，最后還是留下了眼淚。“我和曉飛一起長大，他居然不要我了。”李默望著酒杯里的葡萄紅出神。“這個壞家伙，他還整個人都不回來了，這不是逼我去找他嗎？他明知道我離不開他的。”李默繼續說，“對了陳涵，告訴你一件事。”“嗯？”他臉上的表情很神秘……

原來，曉飛一直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