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月亮綻放成花

劉宇昕

1.天空何時才明亮

涼風悄無聲息地吹進藤月房間。沒有開燈，藤月一個人坐在床頭，渾身都在瑟瑟發抖。雖已是盛夏時節，卻仿若處于凜冽寒冬之中。

“等太陽升起，萬花盛開的時候，我所有的苦難就都結束了，美好就會開始。”藤月的聲音蒼老得可怕。

床邊花盆里種著的薔薇花含苞欲放，藤月撫摸著這些等待綻放的花蕾。

昏暗的房間，沒有光，沒有鏡子，藤月能想象到自己的模樣。衰老得不成樣子，白天還是個13歲的女孩，現在變成了73歲的模樣。

每個夜晚降臨，光華褪去，她便不會踏出家門半步，凡是晚上的活動她都不會參加，什么篝火舞會啊、生日派對啊……統統都不在她的計劃中！

黑暗中，藤月打起了哈欠，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高懸的月亮投進來的光灑在薔薇花上，薔薇花的花蕾一點點伸展出花瓣。

隱約有個聲音在低語：“藤月，你想得到那么多，付出這點代價又算得了什么？”

2.你是氣勢如虹的女王

藤月一大早就風塵仆仆地坐著歐陸跑車來到了學校，聽說這款車得360萬，這已經是她一個月換的第七輛車了。

兩個女生在不遠處議論著：“藤月真是個千金小姐啊，這么貴的車都坐得起！”

“還不是因為有個有錢的老爸嗎？誰知道那些錢是怎么來的！”

“你們說什么呢？不說話沒人當你們是啞巴！”不知道何時藤月身邊站著一個高高的男生，神采奕奕的一張臉，仿佛連眼睛里都裝滿了星星，絢爛明艷。

兩個女生撇過臉默默走開。

看著兩個女生漸漸走遠，藤月眼眶微濕，轉過臉對他說：“謝謝你。”

“不用客氣。這只是我要完成的任務。”說完，男生拉著女生往教室走，“今天是我第一次來你們學校，可不能遲到。”

他出現在班里的時候，卡微第一個發現他：“喂，帥哥，你走錯教室了吧？”

“沒有！這不是三年五班嗎？我是剛剛轉校過來的，我叫左夏，藤月是我表妹。”左夏嘴角揚起的弧度甚是好看，不過笑容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漠。

藤月點了點頭。這時，班主任進來了：“對了，咱們班來了一位新同學，名叫左夏。以后你就坐在李允兮的位置上吧！”

今天正是李允兮轉學的日子，他現在正坐在位置上等著媽媽的到來。沒過多久，李允兮媽媽就來了，拖著兒子就走：“還愣著干嗎啊？書本該拿的都拿好了吧？趕快走吧，西德那邊的老師和同學都在等著呢！我們趕緊過去。這個學校，烏七八糟的，還是趕快離開的好。”

雖然被說成了“烏七八糟”，可是班主任還是帶著全班人一起下去送他。

校門口，李允兮感動得差點掉下淚。他很想和每個人一一道別，走到花水繪面前的時候，他輕聲說了：“對不起。”聲音微弱，可她能聽見。

站在七樓天臺的藤月是班里唯一一個沒有去送他的，她遠遠地看著，淚匯成河。

“既然喜歡他，為什么當初要去班主任那里打小報告呢？現在他都要走了，為什么也不去送他？”左夏遞給她一張紙巾。

“為什么？呵呵……我就不明白。花水繪那么土的鄉下妹，憑什么她可以被人喜歡！我就沒有！我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

“哈哈……女王范兒十足啊！”左夏冷笑，“看來當初選擇你是正確的，你總是那么爭強好勝……”后面這一句藤月并沒有聽到。

“你扮演你的角色就好了，其他的事少管。”藤月擦干了眼角的淚，恢復了之前盛氣凌人的樣子。

3.花在綻放，亦在凋落

學校居然破天荒地要舉行一次學園祭，左夏毫不猶豫地站起來推薦藤月：“她跳舞、唱歌都超級棒的。”

許久，藤月都傻愣在那里，在眾人的期盼中，藤月有些害羞了：“沒有啦，他瞎說的……”

左夏在藤月耳邊呢喃：“我說你可以你就可以的，你忘了我是誰？”

藤月抬起頭，捋順了耷拉在額前的劉海，有一種自信的東西瞬間爬到了臉上，目光直直地盯著前方：“老師，這次的學園祭，我代表我們班參加！相信我。”

這次的藤月是那么自信。她像一朵花，一朵急切要綻放的花，還沒有盛開，就可以聞到那誘惑的花香。

一放學回家，藤月焦急地拉著左夏的衣袖：“你說我怎么辦？要是我上臺唱不了歌，跳不了舞，我就糗大了！你必須幫我！我可以獻出一部分靈氣，只要你肯幫我。”

月光照在左夏臉上，一臉冰冷：“愿意拿靈氣交換的話當然可以了。”左夏端起床頭的薔薇遞到了藤月的面前，薔薇花瞬間綻放，一股朦朧的白霧環繞著藤月，沒多久，白霧抽走了藤月的一部分靈氣。

藤月又瞬間蒼老了好幾歲，不過她覺得這是值得的。

左夏摘下一朵花瓣給她：“明天，上臺之前吃下它，你就可以盡情表演了。”

學園祭當天，藤月的表演很成功，舞臺上的她扮演著黑天鵝，音樂聲起，她就開始翩翩起舞，曼妙的舞姿讓人沉醉。

臺下，爸爸媽媽還有她的好閨蜜都拉起了橫幅，充當起了她的后援團，雷鳴般的掌聲不絕于耳。

藤月感覺這仿佛就是一場夢，眼淚在眼睛里打轉。

“爸媽來看我的演出了，還有那么多閨蜜為我加油……要是眼前這些都是真實的就好了。”藤月想著想著，臺下的人們變得模糊起來，頭頂上的華麗燈光讓人開始眩暈，那洪亮的掌聲也變得那般遙遠，“我這是怎么了……”

她昏倒在舞臺上。此時，月光剛剛升起，她最害怕的黑夜已經來臨。

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月光從窗外投進來，照在滿臉皺紋的臉上，那個美艷如花的女生現在已是白發蒼蒼，氣息微弱。

“這是藤月？”花水繪驚訝得閉不上嘴。

紫嫣伸手捂她的嘴：“噓，那么大聲干嗎……別讓人聽見了！”

良久，藤月都沒說話，紫嫣幾人默默地看著她。

她絕望地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潸然滑落：“這場夢就像一朵花，花會開，也會凋零。可是，它為何要這么早凋零呢？我的夢，還沒有做夠就醒了……多想做一朵花期無止的永生花，每日都蓊郁盎然啊。”

4.全都是泡沫，一霎的花火

月光照著女生憔悴的臉，女生不敢睜眼去看眼前的光亮：“拉上窗簾好嗎？”

花水繪拉上了窗簾，微弱的光只能看見每個人隱約的輪廓。昏暗中，她低聲說著她的故事——

爸媽從事房地產生意，他們很忙很忙，幾乎從來都沒有早回過家，唯一一次早回來卻變成了一次分別。

他們的公司涉嫌詐騙等一系列違法行為而被查封，不到一個小時，辦公大樓就被查封了。

他們進了監獄之后，我就徹徹底底變成孤單一人，就在我幾乎快要絕望的時候，我遇到了那些花，那些美妙的花讓我再次擁有了一個完整的家庭。

就在我準備離開那個家再也不回來的時候，門口的紙箱擋住了我的路。紙箱里是一粒薔薇花種，還有一張紙條：

想擺脫現在的生活，就種下這顆薔薇花種吧。

像是有一種魔力驅使著我去挖土，種下那棵薔薇花。

沒想到奇跡會在我轉身的剎那就降臨。像一幕快進的電影，在急速地播放著，泥土被“砰”的一下頂起來，翠綠的嫩芽以飛快的速度伸展出枝蔓，一朵朵花蕾瞬間綻放，薔薇的香氣鋪滿了整個屋子。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薔薇深處走出來一個人，他帥氣，卻又冰冷，他就是左夏。他說他可以用薔薇花和我做交換，只要我愿意。

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代價就是每天晚上都會變得蒼老。只有這樣，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薔薇花幻化成我的爸爸媽媽一直陪著我，他們疼我，愛我，有時候我都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薔薇花幻化成我的朋友，他們陪我歡笑，陪我悲傷，每次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都會陪在我身旁。

說到這里，女生無法控制地掉眼淚，花水繪遞過來一塊紙巾幫她擦干眼淚：“不哭了，藤月，不哭了。”

看著眼前的花水繪，藤月忽然覺得自己是那么渺小和卑微，她曾經是那么傷害過花水繪。

她抱著眼前的花水繪，顫抖著身子，淚如雨下：“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5.一場美艷如花的陰謀

這個時候，藤月的“爸爸媽媽”進來了，拉著她就往外走：“孩子，我們回家。”

“夠了！你們根本就不是她的爸爸媽媽！”花水繪打開了藤月媽媽伸過來的手。

“在藤月心里，我們就是。對嗎？月月！”媽媽的眼神柔軟地落在藤月身上。

花水繪大聲尖叫著推著他們出去：“走開，走開！你們都給我出去！”

“哪來的瘋丫頭？有你什么事！藤月現在這個樣子，你們沒有誰不嫌棄她吧！你們把她當做朋友看了嗎？我們才是真正愛她的。”媽媽一把推開了拉扯的花水繪。

花水繪沒有猶豫：“我們比你們愛她多得多，你們這是在利用她！”

“利用？”房門被一腳踹開，左夏冷笑著進來，“呵呵……這都是她自愿的，這是交易，我沒有強迫她！我告訴你們，她離不開這些花的。”

不知何時藤月爸媽已經不在了，變成了左夏手上兩朵血色的薔薇花。他像吃著一道美味的菜肴，一片接一片地撕下花瓣咽下去。

藤月幾近絕望地喊：“不要，不要……給我花，把爸爸媽媽還給我。”

“滾！滾！滾！”花水繪沖過去，恨不得在左夏的胳膊狠狠地咬上一口，這樣都沒辦法解氣。

左夏一回身，消失得無影無蹤，空氣里留下一句冰冷的話：“我在等你，遲早會回來找我的。”

6.唯有你能救自己

藤月衰老的速度在加速，晚上越來越老，白天雖然恢復了原本的模樣，卻毫無生氣，虛弱得無法行走，只能躺在床上靜養著，每天紫嫣、卡微、花水繪幾個輪流陪著她，他們想了所有的辦法試圖鏟除那長滿藤月房間的薔薇花，都無濟于事。連根拔起，又重新長出來。

南幽說要不去找找她曾經在森林里遇到的那些妖精，說不定會幫上忙。

次日一早，她們便坐上了C115次列車出發了。

森林里的妖精說：“薔薇花之所以能一直生長，是因為藤月的心里有一粒隱形的種子在悄悄生長，如果她自己不去努力，那棵種子就會一直生長，薔薇花就不會消失。左夏就會不斷通過薔薇花吸取藤月體內的靈氣，最后很可能導致……死亡！”

所有人的心都停了一下。

“死……亡？”花水繪不敢相信。

回來的路上，每個人都裝著心事，不說話，雨水沒有停下的意思，拼命地敲著窗戶，窗外的妖精們揮手作別。

短暫的沉默過后，花水繪說：“我想到一個辦法，有人能讓藤月釋放那粒藏在心里的種子。”

“誰？”其他幾人齊聲問道。

“她真正的爸爸媽媽！”

當爸爸媽媽出現在藤月面前的時候，她一把就抱住了他們：“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還愿意來做我的爸爸媽媽，雖然我知道你們不是，可是只要你們在，我什么都不在乎。”說完，轉身又向花水繪他們說，“謝謝你們讓左夏把他們還給了我。”

“傻丫頭，我們可不是冒充的。”媽媽含著淚撫摸著藤月劇烈顫抖的背。

“這些年，你沒有一次去看我們，我一直都以為你在記恨我們！”爸爸說。

女兒哽咽得無法說出話，抱著他們不忍放手：“爸！媽！我好想你們，我好……”她沒辦法再說下去。

“對不起，對不起。爸爸媽媽對不起你。再過一個月，我們就能出獄了，到時候爸媽本本分分做點小生意，每天都會陪著你。”當初那個女強人的媽媽經歷時間的打磨之后，變得和藹而柔軟。

和擁抱的爸媽分開時，藤月蒼老的臉又回到紅潤的模樣，俏皮的馬尾又一次變得烏黑，整個人的氣色也好了。

眼前的床單上，掉下了那粒黑色的種子。它，從藤月的心里徹底走了。

藤月床頭的薔薇花沒有再開放，但是藤月這朵花正在綻放。

7.渴望愛、擁抱愛的雙子座

有時候，你會覺得雙子座的藤月看上去那么多變，從來在別人面前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仿佛這個世界都是她的，你來了，這個世界在；你走了，這個世界依舊旋轉。其實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樣，真正的雙子座內心渴望愛，擁抱愛。

現在的藤月成了花水繪她們最好的閨蜜。

對了，藤月的父母在一個月后順利出獄，一家人在一起吃的第一頓晚飯，藤月提出了一個要求：種一株薔薇花。

爸爸媽媽說，你不怕薔薇花王再來嗎？

藤月說，不怕，心里已經住下了那么多我愛的人、愛我的人，不會再容下這樣一粒種子了。種下薔薇花，只想告訴自己，要更愛身邊的人。

你看吧，藤月這輪月亮即使不去依靠太陽的光芒，也可綻放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