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羅 西
郵 政 愛 情
◎ 羅 西

“北大荒”的一位女知青回憶說,當時,按規(guī)定是不能談戀愛的,因為,那是犯錯誤。愛情仍像是冰河下的魚,也許看不見,但是它們并沒有冬眠。那時,一個眼神的力量抵得過千軍萬馬與海誓山盟。
在同一農(nóng)場有兩個相戀的青年,他們壓抑而甜蜜地愛著,而最經(jīng)典的鏡頭,就是用郵包來傳遞咫尺天涯的愛,絕秘、緊張、美麗。男的每周把需要換洗的衣服拿去郵寄,收件人就是他心愛的女孩,落款地址故意寫成她的故鄉(xiāng);女的收到郵件后,都會翻遍所有臟衣服的口袋,找到一張紙條,上面只有五個字:“想你。再燒掉。”女孩貪戀而帶點負罪地讀著簡單、熱烈的幾個字,然后在一個背風的地方偷偷地燒掉那字條,“想你”兩個字捏在拇指與食指間,燒到最后,手指灼痛了,然后就淚流滿面扔掉那最后的火或者灰燼。遠處的夕陽,像是他們愛情的印章,見證著、烙印著這一切的痛和甜。
去河邊洗那堆衣服,是女孩最甜蜜的勞動,從袖口到衣領,每一寸的輕揉慢搓,都像是在撫摩他的體溫、折疊他的脈動。水里有個倒影,很陌生,卻含著笑,那是被他想著的自己,有些嬌羞,有些模糊,然后蕩著漣漪與一江春水……衣服灑干了,帶著陽光的清香,再頗費周章地通過郵局寄回給他,發(fā)件人地址是那男孩的故鄉(xiāng)。她的郵件里動了一個字:“燒掉”了“想你”。詞序調了,意味深長。戀愛里女孩特有的調皮、慧思與一點的矜持,就這樣被她巧妙地排列出來。他們沒有擁抱、親吻,沒有十指緊扣,但是,他們的心早已血肉相連。
那些特定年代里壓抑的“郵政愛情”,充滿荊棘與抗爭,也斜溢著一種微苦的藥香。現(xiàn)在網(wǎng)絡時代的“寬帶愛情”,百花齊放,自由、快捷、華麗、豐滿、快樂……可是,我們仿佛只知道怎么享受愛情,而忘記了愛情的另外幾個動詞:追求、捍衛(wèi)、珍惜與承諾。
(摘自《蘋果的誘惑》江蘇文藝出版社 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