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下火車的法國總統

劉振修

1920年1月17日，保羅·德沙內爾（1855-1922）當選總統入主愛麗舍宮，從而成為法蘭西第三共和國的第10任總統。德沙內爾先天神經質，性情急躁，討厭繁文縟節；他當選總統后，公務繁雜，應接不暇，開始談話失常、舉止古怪，最后發展到神經錯亂，瀕于崩潰，不得不在任職8個月后辭去總統職務。他任職期間最轟動新聞界的一件事是從火車上掉下來。

1920年5月23日下午，德沙內爾雖患感冒，但仍決定去蒙布里松為參議員雷蒙的紀念碑揭幕。總統列車當晚9時30分離開里昂火車站。車上包括總統在內共有44人。列車在柔和的月光下，駛向蒙布里松。第二天早晨4時58分，列車在木蘭車站停留一分鐘，該站的雇員把一份電話記錄稿交給總統的一名隨行官員，上面寫道：“有一個人從總統列車上掉下來。”這一消息看來令人難以置信，但絲毫沒有引起注意，列車毫不遲疑地向目的地奔馳。5時44分到達圣日耳曼德福什車站，從車站又傳來新的消息：“一個自稱是德沙內爾先生的旅客從總統列車上掉下來。”官員們可能懷疑過這一消息指的是德沙內爾總統掉下火車，然而他們沒有給予充分重視，也許他們根本不相信總統會掉下火車。為了弄清楚究竟是否有人掉下火車，官員們決定在所有的車廂點名，結果是43人，算上總統人數沒錯。因為不想去打擾總統，于是列車若無其事地繼續前進。

早晨7時5分，列車到達魯昂車站時，關于總統掉下火車的消息就傳開了。因為總統的隨身侍衛向總統衛隊長費剛報告說：“昨晚，我給總統一片安眠藥后，約10分鐘離開他。遵照總統的命令，我早晨7點鐘去叫醒他。敲了幾次門，均沒有反應，我便推門進入總統小間，里面是空的，盥洗室和辦公室里也都沒有人。”衛隊長費剛住在出入總統套間必經的分隔車廂，接到報告后，他立即進入總統房間檢查，發現總統的衣服和襪子都在，但玻璃窗大開著……顯然，先前傳聞的消息是真的——總統掉下了火車！總統的貼身侍衛被看管起來候審；隨行的內政部長決定列車繼續前往蒙布里松。紀念碑揭幕儀式如期進行，但令所有人失望的是，德沙內爾總統沒有出席。

總統掉下火車是怎么被發現的？原來，當晚11時55分，在蒙達吉附近，總統列車過后，鐵路工人拉多手提風燈查道時發現鐵路邊有一個穿著睡衣、光著腳、臉部腫脹的人，看上去好像有些呆傻，拉多把他帶到道口看守房。一路上，這人機械地跟著拉多，一個勁地說：“我的朋友，我會讓你大吃一驚，你不會相信我……我是共和國總統。”拉多根本沒有把他的話當回事，以為遇上了一個瘋子，毫不理睬他；見此情景，德沙內爾又重復了兩遍：“我向你保證我是共和國總統。”拉多氣得答道：“我也向你保證，我是共和國鐵道部長！”最后，道口看守工把德沙內爾領回自己家中，叫醒太太，照料這位落魄的“夜游客”。蒙達吉車站接到有人掉下火車的報告后，派出一名醫生到道口看守工家里給德沙內爾包扎。醫生好久才認出這人是總統，于是趕緊打電話給圣日耳曼德福什車站，讓它通知總統列車。

共和國總統深夜掉下火車！連他自己也說不出個究竟，真是天下奇聞！當晚，共和國總統府發表公報介紹了這一過程：“總統列車經過蒙達吉后不久，德沙內爾先生便覺得太熱，起床走到窗前，把窗戶打開以便呼吸新鮮空氣。夜晚的風太大，他被風吸住，在車廂的大窗前站立不穩，結果掉下火車。幸虧這時火車慢速行駛，而且這一地方的鋪道碴含沙較多，所以總統掉下后神志仍清醒，爬起來走到最近的一個道口看守房。”“蒙達吉專區區長不久便驅車來到并把總統接到專區府。”“保羅·德沙內爾先生只有幾處輕傷，他堅持要親自打電話給愛麗舍宮以便讓他的家屬放心……”

愛麗舍宮的公報顯然是要淡化這一意外事件，替總統挽回面子。但多數法國人讀了新聞界的這些添油加醋的報道后，認為總統是主動從窗戶跳下火車的。總統的私人醫生羅格爾認為：這是由于總統本身神經衰弱加上睡前服用一片安眠藥，結果使總統處于“不完全蘇醒狀態”，導致做出突然、迅速和出人意料的舉動。盡管官方竭力掩蓋總統的病態，但總統事后一系列古怪的行為，使人們不得不相信他的確患有神經病。

9月21日，迫于身體狀況，德沙內爾總統向議會遞交了辭呈，他在辭呈中說：“……我的身體狀況再也不能允許我履行今年1月17日國民議會上你們所賦予我的崇高職務。我絕對必須進行徹底的休息，因此我有義務馬上向你們宣布我不得已才做出的決定。這是一個無比痛苦的決定，我是懷著深深的痛楚放棄這一你們認為我受之無愧的崇高使命的。”次日德沙內爾便舉家離開了愛麗舍宮。endprint